季泽将带来的礼品放在玄关柜旁，轻声问起奶奶：“怎么这么早就煮上汤圆了？”


    他笑着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鼻尖轻嗅着空气中甜暖的糯香，“正好，我也馋这一口了，等会儿可要来一大碗。”


    说话间，他不动声色地瞥了苏玥一眼，递过一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眼神。


    苏玥接收到信号，深吸一口气。


    她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先上前一步，亲昵地挽住奶奶的胳膊。


    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点探询。


    “奶奶，叔叔阿姨……今天还过来一起吃饭吗？”


    奶奶正把粘在指尖的最后一点糯米粉拍掉，闻言，一边解着旧围裙的带子一边笑道：“说是有个同学聚会还是同事聚会，说是看结束得早不早，早的话就赶过来。没事儿！”


    她拍拍苏玥的手背，语气豁达，“咱们不用等他们，咱们先吃咱们的！汤圆趁热吃才最糯最香！”


    “哦……”


    苏玥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微不可闻。


    那声应答里藏着的一丝失落。


    却被一直留心着她的季泽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立刻，二话没说，转身就坐到了沙发上。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快速划开了手机屏幕，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我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元宵节，还是团圆的好，什么事能比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更重要？”


    他目光炯炯，看向苏玥。


    知道她心里那份亟待分享的巨大喜悦，如同胀满的气球。


    本来期待着在全家团聚时一并绽放，若少了他们在场。


    那惊喜的程度总觉得少了半分。


    “行，你问问也好，”奶奶没觉察到小两口之间的暗涌，随口应着，转身就要往厨房走，“玥玥，快来尝尝奶奶新调的芝麻馅儿，香得嘞……”


    苏玥却几步走到沙发旁，在季泽即将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背。


    摇了摇头：“别打扰叔叔阿姨了，万一他们真的在忙重要的事呢……不急这一时。”


    季泽抬眼看她，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她的身影。


    他不但没放下手机，反而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促狭，却又无比认真。


    “什么事儿也没有这个事儿重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有些疑惑地看过来的爷爷奶奶，忽然勾起唇角。


    用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所有人都听清的音量，带着点戏谑，又带着无比的郑重，提醒道。


    “还有，你是不是……也该一起改口了，季太太？”


    爷爷奶奶同时愣怔在了原地。


    奶奶正要迈进厨房的脚步骤然停住，手里那块擦手的旧帕子无声飘落在地。


    爷爷从老花镜上方抬起眼睛，看看季泽，又看看苏玥，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最后那三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瞬间在奶奶心里炸开了锅。


    她猛地转过身，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嘴巴微微张着，像是突然不会说话了。


    几秒钟后才猛地回过神来。


    踩着小碎步，快速走到苏玥面前。


    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紧紧攥在自己的掌心里。


    声音因为急切和某种难以置信的猜测而微微发颤。


    “什……什么意思？小苏，你和阿泽……计划好了，是打算要去领证了吗？”


    前几天还听季泽说，苏玥为了开新书，闭关在家好几天都没出门。


    连她想去送点吃的都被“无情”地拦下了，怕打扰她思路。


    苏玥看着奶奶又惊又喜、急切求证的模样，只是抿唇含笑。


    并没有直接回答。


    她低下头，打开身上那只还没来得及摘下的的斜挎小皮包。


    然后，在两双写满期待与震惊的眼睛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两本红得耀眼、崭新挺括的小册子。


    只见她轻盈地走到两位老人面前。


    将其中一本，轻轻放进奶奶微微颤抖的手心里；


    另一本，则郑重地放在了爷爷有些粗糙、却温暖宽厚的大手中。


    “爷爷，奶奶，” 苏玥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激动而带着细微的颤音，眼睛却亮得如同落进了整个星河的碎片，璀璨夺目，“我和阿泽……我们今天，去领证了。这结婚证可还热乎着呢，刚拿到手，就想着第一时间，拿来给您二老瞧瞧。”


    “……”


    空气仿佛凝固了。


    厨房里，汤圆在沸水中沉沉浮浮，发出“咕嘟咕嘟”的、细微而持续的声响，成了这寂静里唯一的背景音。


    “这……这……”


    爷爷的喉咙像是被一团温暖而哽塞的东西堵住了。


    他看着手里鲜红的本子，又抬头看看面前并肩而立的两个孩子，嘴唇哆嗦了几下，竟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可他的嘴角，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向上弯起。


    眼尾那些深深浅浅的岁月沟壑，也随着这个笑容，层层叠叠地舒展开来。


    盛满了难以置信的、巨大的欢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奶奶的反应则更为直接和剧烈。


    她愣愣地低下头，看着掌心那本触感簇新的小红本。


    红色的封皮在她指尖无法抑制的轻颤下，显得愈发鲜艳夺目，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翻开那硬质的封面。


    当那张双人合影映入眼帘时，她的呼吸似乎瞬间停滞了。


    照片上，她从小看到大、引以为傲的孙子，和她打心眼里疼惜、认定是孙媳妇最佳人选的姑娘，并肩而坐。


    两人都穿着应景的红色衣衫，笑得那么开怀，那么毫无保留的幸福。


    她猛地抬起头，看看眼前真实站着的两个人；


    又猛地低下头，再看看红本本上那定格的笑容。


    如此反复两次，像是要确认这不是一场过于美好的梦境。


    “这……这是真的？你们……你们这两个孩子啊！”


    奶奶的声音彻底哽住了，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蓄满了晶莹的水光。


    她猛地伸出手，一手紧紧抓住季泽结实的手臂，另一只手牢牢拉住苏玥，将两人用力往自己跟前拢了拢。


    “这么大的喜事！怎么……怎么都瞒着奶奶！一点风都不透！哎呀，我这心啊……跳得扑通扑通的，快要蹦出来了！”她语无伦次地说着。


    喜悦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布满笑纹的脸颊滚滚而下。


    话音未落，奶奶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激动。


    猛地张开双臂，一手紧紧环住苏玥的肩背，另一手用力抱住季泽，将两个孩子结结实实地搂进自己怀里。


    那力道之大，带着老人特有的毫不掺假的激动和疼爱。


    “好啊！真好！真好！”她连声说着，声音已经变得哽咽。


    爷爷这时也终于从最初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他慢悠悠地、极其小心地拿着那本结婚证，凑到眼前。


    借着窗外透进的最后天光，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他用带着粗茧的手指，一遍遍摩挲过照片上两个孩子的笑脸。


    抚过那清晰庄严的钢印，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默念着什么。


    好半晌，才摘下老花镜。


    用手背有些粗糙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然后又重新戴上眼镜，仿佛不放心似的，又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他抬起头，目光首先落在季泽身上。


    那眼神复杂极了。


    有看着自家孩子终于成家立业的深深欣慰，有对他选择良人的骄傲与肯定。


    更有一种“大事已定”的、尘埃落定的踏实与感慨。


    “好……好啊！” 爷爷终于找回了自己苍劲有力的声音。


    每个字都像是从心窝里掏出来的，沉甸甸的。


    “我孙子终于领证了，成家了！今天还是元宵佳节，多好的日子！象征着你们俩今后的日子也圆圆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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