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光。


    脚下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种仿佛踩在虚无之上的绵软触感。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漆黑，那种黑并非深夜的暗，而是连视觉这个概念都被剥夺的虚无。


    宇智波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可能是刹那，也可能是永恒。


    他只记得自己在那个巨大的琉璃深坑中，喝下了那个志村家小鬼倒的一碗烈酒。


    那酒很辣，辣得让他这具早已腐朽的身体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活着的热度。


    然后，意识便随着那落日的余晖一同沉入了黑暗。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净土……”


    斑低声呢喃，声音在这虚无中并没有传出多远便被吞没。


    他并没有感到恐惧，作为那个时代手上沾满鲜血的修罗，他早就做好了死后坠入阿鼻地狱的准备。


    只是这无尽的孤独，确实有些让人恼火。


    就在斑准备停下脚步，在这片虚无中就这样永远坐下去的时候。


    一抹微弱却温暖的橘黄色光芒，突兀地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那是火光。


    在这绝对的黑暗中，那一点点跳动的火焰，就像是黑夜大海上的灯塔，刺眼且充满了某种莫名的引力。


    斑原本平静的心脏——或者是灵魂的核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最后甚至变成了小跑。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清了。


    那是一堆燃烧着的篝火，几根干枯的木柴在火焰中发出噼啪的爆响。


    而在篝火旁，盘腿坐着一个穿着红色叠层挂甲的男人。


    那个男人背对着他，那一头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宽阔的背影就像是一座大山，即便只是坐着，也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厚重感。


    斑停下了脚步，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


    哪怕隔着阴阳两界，隔着几十年的爱恨情仇。


    他也绝不会认错。


    “真没想到……你现在才来啊。”


    篝火旁的男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并没有回头，而是拿着一根木棍轻轻拨弄着火堆，声音爽朗而浑厚，带着一丝早已看穿一切的笑意。


    “看来在终结之谷那一战，输掉的其实是我啊。毕竟……我可是比你早到了这么多年。”


    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眼眶中那一丝没出息的酸涩。


    他大步走上前，没有客气，直接在那男人的身边一屁股坐下，就像几十年前他们在南贺川边丢石子时一样。


    “哼……傻瓜吗？”


    斑侧过头，看着那张依旧年轻、依旧挂着那个傻乎乎笑容的脸庞，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两下，最终化作了一声傲娇的冷哼。


    柱间转过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斑苍老而狼狈的灵魂虚影——在此刻的净土，斑并非年轻全盛的样子，而是死前那副苍老的模样。


    柱间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心疼斑这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他很快又笑了起来，拍着大腿说道：


    “本来我是在这等水户的。你也知道，她那个人虽然看起来强势，但其实很怕黑。我怕她在黄泉路上迷路，就想着在这里点一堆火，给她照个亮。”


    “但没想到，先等到的竟然是你！哈哈哈哈！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斑！”


    柱间的笑声爽朗得有些刺耳，震得那篝火的火苗都在乱颤。


    “意外之喜吗……”


    斑看着那跳动的火焰，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且深邃。


    “是啊，我也没想到，最后能给我送行的，竟然是你这个蠢货。”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着，看着火焰。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于是回忆便成了唯一的消遣。


    “呐，斑。你变老了好多啊。”柱间突然感慨道，“看来你活得很辛苦吧。”


    “那是为了理想的代价。”斑淡淡地说道。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像是决堤的洪水。


    他们聊起了战国时代，聊起两个家族在战场上的每一次厮杀，聊起他们在南贺川边互相展示的那个“尿不到河对岸”的童年。


    “那个时候，泉奈还在……”


    斑的声音低沉了下来，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抱歉……”


    柱间的神色也变得黯淡，充满了愧疚。


    然后是木叶的建立。


    两个站在忍界顶点的男人，为了保护弟弟，为了保护孩子，握手言和，在那片森林里建起了第一个忍村。


    “那是我们共同的梦。”斑伸出手，看着自己虚幻的掌心，“可惜，那个梦太脆弱了，充满了虚伪与黑暗。”


    斑开始讲述他离开木叶后的事情。


    讲他在南贺神社的地下室里，解读了六道仙人留下的石碑，看到了那个关于“无限月读”的救世真相。


    讲他为了开启轮回眼，如何在终结之谷假死，咬下柱间的一块肉，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苟延残喘了几十年。


    “柱间，你错了。”


    斑转过头，那双苍老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这个世界是地狱。只要有胜者，就必有败者；只要有爱，就必生恨。唯一的和平，只有斩断这世间的因果，创造一个只有胜者、只有和平、只有爱的梦境世界。”


    “那就是我要做的……月之眼计划。”


    柱间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愤怒。


    他只是看着斑。


    “斑，你还是这么急躁啊。”柱间叹了口气，“哪怕到了死后，你的心还是没有静下来吗？”


    “哼，那是因为你不懂真正的绝望。”


    斑不屑地撇了撇嘴，随后话题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古怪。


    “不过……我的计划，最后还是失败了。”


    “失败了？”柱间有些惊讶，“以你的性格，既然谋划了几十年，甚至开启了传说中的轮回眼，这世上还有谁能阻止你？”


    斑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站在木人头顶，一身白袍，笑得像个太阳实际上切开全是黑的年轻人。


    “是一个叫志村团藏的小鬼。”


    “哈？！”


    柱间的下巴差点掉进火堆里。


    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团藏？你是说……猴子那一届的那个下巴上有个叉的阴沉小孩？扉间的那个徒弟？”


    柱间依稀记得那个总是躲在角落里，眼神阴郁，跟在日斩屁股后面的小透明。


    “就是他。”


    斑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但也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