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个呼吸之间，方才还道韵流转的仙家洞府，已彻底化为一片绝对的空无。


    并非废墟，并非荒地，而是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任何事物，连最细微的灵气残留和因果印记都被彻底抚平、归零，与周遭普通山林完美地融为一体，再无半点特异。


    来得既突兀，去得也足够彻底。


    而石猴对此毫不知情。


    他只是继续朝着山中走去。


    拜访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道统。


    可奇怪的是，如斜月三星洞那般。


    这些道统，他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心中便升起了如遇到斜月三星洞那般的念头。


    此地，不适合他！


    甚至就连他此前所遇到的那个妇人所说的‘水月洞天’亦是如此。


    没有让石猴有着丝毫心动之意。


    只有满满的抗拒。


    对此，这些道统也只是叹了口气。


    随后如斜月三星洞那般，缓缓消散在这天地间。


    他们此番来这小世界，本就是为了这猴子。


    既然无缘，那自然没有任何原因停留了。


    石猴也察觉到了这些道统的离去，毕竟他在山中逛了这么久，也曾回到过原地。


    但他也没有太过担忧。


    毕竟还有最后一个道统呢。


    他就不信，山中如此多道统，一个适合他的都没有。


    可当他来到最后一个道统的门前，脸色却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原因无他，他心底对于这个道统，仍旧有着阵阵反抗之意。


    这下石猴彻底慌了。


    怎么回事？


    如此多的道统，竟然没有一个是与他有缘的？


    他立于门前，心中可谓茫然至极。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眼下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道统。


    他若是不选，兴许便没得选了。


    现在该怎么办？！


    他试图劝说自己，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是止渴啊！


    他费尽千辛万苦，求的不就是仙缘吗？！


    如今仙缘就在自己面前，不适合又怎么样？！


    努力一下不就适合了吗？！


    可他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劝说自己，心底那股反对的声音却越发强劲、清晰，如同山岳般难以撼动。


    “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错过这个，你可能真的什么都学不到了！”


    “长生就在门后，你甘心吗？！”


    他拼命在心里呐喊，试图压下那本能的抗拒。


    他甚至闭上眼，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抬起脚，想要硬闯进去——管它适合不适合，先学了本事再说！


    然而，他的身体却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沉重如铁，钉在原地。


    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抗拒，化作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缚住。


    每当他蓄起一丝力气想要迈步，心底便会涌起更强烈的警兆与不适，仿佛再向前一步，就要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失去让他终生懊悔的东西。


    他就这样僵立在门前，与自己的本能无声地对抗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巅的云雾聚了又散，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蹉跎了许久，许久。


    终于，石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暴躁与桀骜。


    “去你的吧！俺就不信，俺找不到合适的道统！”


    “大不了俺自己去求长生！”


    骂完，胸中那股憋闷之气似乎宣泄了些许。


    他不再看那仙门一眼，决然转身，打算沿着原路下山，离开这片让他倍感挫败与孤寂的仙山。


    然而——


    就在他转身、脚步刚刚迈出的那一刹那！


    他眼前的画面突然一转。


    一间古亭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而在亭中，一道身影安然坐着，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那身影并非仙风道骨，也非宝相庄严，只穿着一身简单的布袍，手里把玩着一颗温润的棋子。


    此刻，他正微微侧头，笑眯眯地看向突然出现在此地的石猴，眼神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兴趣。


    看着眼前的这名道人。


    石猴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虽不知此人是谁，也不知道此处是何地。


    但他知道的是，站在此人面前，他心底那困扰了他一路、否决了所有道统的强烈抗拒与不适感，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的只剩下一种仿佛源自生命本能的呼唤，比理智更直接，比思绪更迅猛的念头在他灵台之中轰鸣作响。


    就是他了！


    就是眼前这个人！


    快啊！！！快跪下！拜师！


    死腿，你快给我跪啊！！！


    这声音如此清晰，如此急迫，压过了他所有的疑惑与茫然。


    仿佛他之前所有的寻觅、所有的挫败、所有的孤寂，都是为了穿越层层迷障，最终抵达此处，站在这位道人面前。


    石猴再没有任何犹豫。


    连忙跪了下来，用尽全身力气，清晰而响亮地喊道：“请仙家收俺为徒！”


    而石猴身前的道人，正是乌额。


    乌额其实也知道眼前这小猴子的激动。


    他看着石猴那毫不掩饰的炽热眼神和微微发颤的身体，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些。


    这小猴子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哪怕是之前石猴接连拒绝诸多道统的原因，他也无比清楚。


    那是因为，这乃是自己老爷的手笔。


    眼前这小猴子，乃是无数万年前，自家老爷便给他定下的弟子。


    而以老爷那等不可言说、不可揣度的境界与地位，他老人家一言既出，便是天意垂注、因果既定。


    他与这小猴子的师徒名分与因果，早已烙印在更高层次的法则之中，如同日月运行般不可更改。


    别说方才那些人的修为，哪怕是他也根本无力修改与反抗。


    因此，眼前的小猴子才会对那些声名显赫的道统本能排斥。


    并非那些道统不够好，而是他真正的“道缘”早已注定，不在彼处，只在自己身上。


    那些试图招揽小猴子的，无论修为多高，甚至哪怕是那几位老祖亲至，面对自家老爷定下的这份因果，也绝无可能撼动分毫，只能徒叹无缘。


    所以乌额也不着急，只是等着看戏，等着小猴子历经“无缘”之后，他再出面。


    他轻笑一声，目光如星辉般落在石猴身上。


    “你既愿意拜我为师，那我今日便收你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