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吒儿？！”


    一声带着惊喜、担忧和难以置信的惊呼在他前方响起。


    哪吒浑身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定格，脖子像是生了锈，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来。


    只见殷夫人正站在院内，似乎正要出门寻找，此刻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她身后，闻声赶来的李靖和太乙真人也恰好走到门口。


    六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哪吒保持着金鸡独立、鬼鬼祟祟正要潜行的滑稽姿势，脸上那五彩斑斓的伤势在阳光的照射下，没有丝毫遮掩。


    此时的哪吒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小爷糗大了……”


    而刚刚赶到的太乙真人，则是眨巴着一双小眼睛，将哪吒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目光最后定格在那张色彩丰富的脸蛋上。


    他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乖乖！这娃儿……这娃儿咋长这么黑呢？”


    不过转念一想，这黝黑发亮的脸蛋，配上那对格外醒目的黑眼圈，不正暗合了魔丸那滔天的黑焰魔气吗？


    念头至此，他不由满意地捋了捋自己那几根稀疏的胡须，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欣慰光芒。


    “啧啧，不愧是贫道命中注定的徒弟！”太乙真人越看越觉得这黑脸娃娃顺眼，忍不住又赞叹了一句，“瞧这面相，这气色！黑中透亮，煞气……呃，是英气内蕴！一看就非同凡响，绝非池中之物啊！”


    太乙的话，让哪吒的脸色更黑了。


    只是他如今已然够黑了，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太显著的变化。


    但他牙关却是咬得嘎吱作响，拳头在身侧暗暗攥紧。


    “哪里来的肥猪成精？眼神不好还是脑子不好？”哪吒心中怒骂，“小爷我这是被打的！被打的！什么黑中透亮，小爷我这是五彩斑斓的黑！”


    但同时，他盯着太乙真人那圆润的身材、独特的口音以及那身隐约透着不凡气息的道袍，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


    方才这肥猪似乎是在说自己是他命中注定的徒弟？！


    切……他才不拜！


    而还没等哪吒对那太乙做出任何反应，他便猛地被一个温暖而带着微微颤抖的怀抱紧紧搂住了。


    那怀抱用力极大，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揉进骨血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和后怕，勒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鼻尖瞬间萦绕的是娘亲身上熟悉的、让他安心的馨香，却也混杂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和泪水的咸湿气。


    “娘……松手……我快喘不……”哪吒被勒得直翻白眼，挣扎着想要喘口气。


    但他的抱怨和挣扎，瞬间便被殷夫人那带着浓重哭腔、几乎破碎的话语给打断了。


    “吒儿！我的吒儿！你跑去哪里了？你要吓死娘了知不知道？！”殷夫人的声音哽咽，语无伦次，滚烫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直接落在了哪吒的脖颈里，烫得他一个激灵。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娘怎么活……”


    她一边哭诉，一边像是确认他是否完好般，双手颤抖地摩挲着他的后背、胳膊。


    但当指尖触碰到他脸上肿胀青紫的伤处时，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这是怎么弄的？谁打的？是谁欺负我的吒儿了？！” 担忧瞬间化为了愤怒和尖锐的心疼，殷夫人捧起哪吒那张色彩斑斓的小脸，泪眼朦胧地仔细查看，每多看到一处青紫，她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吒儿……疼吗？”


    这一声，瞬间让哪吒所有到了嘴边的所有话语，在他娘亲汹涌的泪水和无边的心疼面前，瞬间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待在母亲的怀抱里，感受着那份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担忧和爱意，第一次有些无措地发现，比起被杨戬大哥用擀面杖揍成猪头的窘迫，让娘亲如此伤心哭泣，才更让他觉得难受和……羞愧。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笨拙地、有些别扭地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殷夫人的背，声音也低了下去，嘟囔道：“……娘，你别哭了……我、我没事……”


    可殷夫人又怎么相信。


    毕竟她家哪吒都被打成了猪头了。


    如果这还叫没事，那什么才叫有事？


    在她看来，哪吒只是好面子，强撑着嘴硬，不让他们担心罢了。


    一时间，殷夫人更是越发心疼，眼泪落得更凶。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极轻极轻地拂过哪吒浮肿的脸颊，仿佛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傻孩子……怎么会不疼……”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告诉娘，到底是谁？娘和你爹一定为你做主！”


    站在一旁的李靖，从一开始的发现哪吒归来的狂喜和松了口气，到看见儿子满脸挂彩时的震惊，再到此刻妻子泣不成声、他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


    虽然他修为的确是不高，但他毕竟是商朝一方总兵。


    朝中还是有认识不少人的。


    再加上他那其余的两个孩子。


    他也并不是一点能量都没有。


    如今自家吒儿被打成这样，如果是哪吒闯祸，那也只能是认了。


    但如果是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揍。


    那他李靖，可不认！！


    他一步上前，有些疼惜的看着哪吒身上的伤势，声音柔和中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吒儿，和爹说一下，你这些天发生什么事？若不是咱们的错，爹一定会帮你找回公道！”


    就连太乙真人也收起了那副“欣赏”徒弟黑脸的表情，凑近了些，胖脸上带着关切和好奇：“是啊娃儿，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为师帮你做主！！”


    瞬间，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哪吒身上，等待着他的答案。


    “呃……”


    哪吒也没打算隐瞒，本来他就打算告诉李靖与殷夫人两人事情经过的。


    当然，那是在伤势复原之后。


    不过如今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直接说就是了，除了变成猪头有些丢人外，毕竟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他咧嘴笑了笑，摆了摆手。


    “爹娘，你们误会了，我这伤是与人切磋导致的！”


    若是杨戬在这，恐怕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管单方面挨打叫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