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次自由练习时间到来前，先一步抵达七丘赛道的，是雨。


    用单纯的“下雨了”来形容三练时间的天气情况，似乎并不贴切；用“莫名其妙”来形容天气的详细情况，感觉也并不能描述出天气预报还有几分几秒就要下雨、还有多少分钟就会停雨的精准程度；用“老天爷脑子有病”来描述车手和车队的心情，又好像在侮辱观众席上亲自来看比赛的教皇本人……


    总而言之，阴天转大雨再转晴朗终变小雨的恶劣天气受害者藤丸立香车手心情很复杂，她甚至宁愿自己回去手刷300池无限池看200次辅助十字飞天的大招，而不是坐在车子里像木头扎根一样与座椅不说分离。


    三练的计划，原本是排位赛模拟的单圈极限、圈速优化，很不幸、非常不幸的是，现在所有人都在赛道上坐牢。


    场上的十支车队面对过山车一样的赛道数据变化，死心后果断且彻底地放弃优化单圈的计划，头也不回地奔向极端数据的收集与策略备案，试图为明天正赛的所有可能性做准备。


    三练刚刚开始时，还勉强算个普通阴天。轮胎虽然升温很慢，但至少是稳定的升温进行时，抓地力低于常规条件的情况让车队继续“习以为常”地开始测试干地胎在低温下的工作窗口和衰减。


    狂热的暖胎驾驶员在连跑三个准备圈后，终于让轮胎进入了拥有还不错抓地力的工作区间。正当她想要在无线电里和自家工程师抱怨天公不作美、感慨自己的努力如此伟大的时候，天公真的不作美了——雨水，滴滴点点地打湿车手的护目镜。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最好先别说。”车手的声音在无线电中上上下下地飞，立香语气和缓，拥有着与粗暴行动截然不同的沉稳态度，随即破防于越来越大的雨，“Oh sh*rt——我甚至觉得自己在冰湖里游泳！”


    “Box，box，”罗曼安抚，“专注驾驶，tr里留意脏话罚款，维修区内注意避免超速，我们需要调整一下。天气情况和你说过的话没什么关系，别在意。”


    “Copy。”立香憋了一会，复又回答，“我有时候觉得罗玛尼你像人机。”


    “高伤害话语，听起来怪令人伤心的，”工程师如此点评，“注意右前，赛道湿滑，别推太过。”


    雨水，轻盈的雨水，以并不轻盈的速度沉默地为赛道表面赋予降温的强大功效。缺乏抓地力的赛道，让即使已经换上半雨的赛车仍然非常依赖机械抓地力来前进。


    想要吐槽也可以不前进的立香思及自己嘴巴的威力，悲伤地放过这个上好的冷笑话时刻，她认真聆听耳边工程师的汇报声，用敏锐的感知记录下需要实时反馈的赛车平衡变化。


    阵雨的冲刷，除了给车队带来种种不一样的困难外，还送来了足够多的困境时刻，生怕挫折不够，九九八十一难的磨砺也不够《惊！红旗频出为那般？教皇袭来——天降圣恩于爱肤宜！》的合订本撰写。


    在这意外纷飞的排位赛前最后的自由练习时间里，红旗飘飘扬黄旗的赛会正在关注每一弯上的意外事故，凄清望雨飘的车手们正在“耐心”地等待一副雨势漫长难见结束的天空得见晴。而车手们“等待”状态的类型各式各样五花八门——是比F1赛场上的引擎种类还要丰富的数量——身在牢笼般，无助地等雨停、等车上墙、等车被拖回P房、等车被修好、等排位赛开始……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我在借温暖笑话让大家被雨浸泡的心活动起来！”被指假幽默的人努力辩解，只觉自己一番笑话无人识的立香愤而扭头，撑伞飘到湿漉漉的赛道上，单一件雨衣罩头便立于发车格边缘，端着麦克风试图为情况糟糕的观众席送去活跃的气氛。


    来来往往的技师，忙忙碌碌的赛会工作人员，奔奔波波端着永不休息的摄像头的记者与一直在被拍的车手和领队们，维修区的人员构成简单又复杂。喝完自己第二杯热茶还没等到雨停的立香开始思考排位赛被推迟到明天的可能性，她有些按捺不住天性地左边看看、右边望望，在数完第N遍眼前都有谁走过后，毅然决然选择串场到隔壁车队进行闲聊工作。


    迦勒底是上一个赛季车队积分倒数第一的车队，所以这个赛季的车房位置在维修区出口，并与积分倒数第二的哈桑车队紧贴。立香无视记者拍摄镜头的紧抓不放，直奔车手百貌与她的工程师静谧，从嘴上嘀嘀咕咕十号弯积水易打滑，到手上狂比如何处理各种突发情况的打方向盘姿态，最后甚至掠夺记者肩膀上的摄像机，化身真正的记者为哈桑车队的车组人员们提前完成合照时刻。


    “还有十三分钟，赛道将恢复到能够进行排位赛的情况。”


    红旗被终止，绿灯正在恢复工作，安全车缓慢登上赛道进行实地探查，维修区的通道在排位赛可以正常开始的前提中被开放。


    重新将耳塞和耳机堵回耳朵里，防火面罩的先行上头隔挡了部分头盔的沉重，即将迟到的立香一路小跑抓着栏杆横跨回迦勒底的P房，苦思冥想许久才记起把头盔落在别人车队P房里的立香在自家领队的凝视中神色自若地卡点回到车上。


    “无线电测试。”


    “听得见~”


    “我们需要尽快把胎暖起来。”罗曼强调，“安全车出动的可能性很大。”


    “那希望我不会成为导致安全车的原因之一～”


    “……专心驾驶立香，”强行打断车手幽默时刻的工程师转移话题，“我们需要再找一下半雨的极限。”


    “诶~好吧~收到。”


    嘴边的话语轻快又松弛，物理层面上的手脚并用却并不轻松。大雨初停，赛道虽然已经干得很快了，但是残留积水与低温天气所能带来的残酷仍然让半雨胎有些吃力。再附带七丘赛道特性所需的低下压力调校，当前的排位赛情况堪称轮胎升温の地狱。


    而如果车手想让轮胎尽快找到最佳的工作温度，那么极其激进的暖胎圈又会在极度消耗燃油和轮胎寿命的情况下，逼迫车手回维修区换胎然后重头再来。


    一台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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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正在赛道上以大幅左右摇摆的姿态蛇形走线地前进中，这是藤丸立香第四个频繁加速刹车的准备圈。稳定的阴湿天气对赛道温度的恢复作用为零，缓慢的轮胎温度爬升速度意味着车队指令下更长时间、更激进的自主暖胎圈。完美的暖胎程序或许并不存在，但是车手的失误永远不会缺席。


    有人无意压到过深的水滩，迈着舞步甜甜圈的spin，打转上墙留下一赛道的碎屑；有人在前车掀起的厚重水雾里艰难摸索，盲人摸象地全凭身体记忆前进在赛道上，然后盲车撞前车地一起被安全车和吊车领回维修区；还有人急于换胎，一感觉赛道条件允许，就匆匆换回光头胎，在半干的赛车线中轮胎锁死直奔草地……


    早早出场的立香车手，在仍然有些“脏”慢的赛道上，利用相对清晰的视线做出安全但有竞争力的圈速后立刻回到维修区等待。对停留在赛道上有着避之不及的恐惧，而Q1的意外频发也确实没有辜负这份恐惧直觉。


    排位赛的Q2在多次红旗后终于开始正常拉表计时，雨势彻底停止后的赛道历经整个Q1的驾驶时间，终于干出了一条开起来还算有抓地力的赛车线。


    完成自己第二个飞驰圈后从P12飞至P2位置的立香谨慎地试探了一下非赛车线区域的抓地力，试探的成果与对当下圈速成绩的不满意，让她生出了换胎的心。


    “路肩和离线区域可能仍有潮气，我们预测换上干胎后，轮胎温度可能难以维持在工作区间，”耐心讲解的工程师让车手再耐心等待片刻，“如果赛道情况和现在一样保持持续好转，那我们将在Q3进行切换。”


    “收到，”立香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要中性胎，直接换软胎。”


    “Copy。”对自家车手的性格有着长达数十年的认识，因此工程师并不意外。罗玛尼在身旁技术总监的得意轻哼中目移，嘴上说着赌一下不超过便成仁的话语，然后在心底开始疯狂祈祷稍后不要上演干地胎赌博大失败的戏码。


    “哎呀~罗曼君~纵容孩子的大人~”万能之人笑道，“不过这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吧~以立香的性格。”


    低温、低风速与阴天正在打配合，被显著减缓的水分蒸发速度。而即使赛道终于磨磨蹭蹭地变干，低温也会让干地胎难以进入工作温度。干胎赌博的高风险立足于狭窄的决策窗口之上，但高风险可能带来的高收益又让车手情不自禁奔风险而去。


    Q2努力刷圈速的立香耐心地完成着自己的小车跑圈，一圈又一圈地反复驶过半湿的赛车线。而位列榜首的四台圆桌，凭借赛车超强机械抓地力的优势，轻轻松松地无视掉剩下的八支车队十六位车手，耐心可嘉地重复八百年前就在爱肤宜舞台上转圈的《亚瑟vs摩根》剧目再演。


    “不觉得明天会个大晴天吗？”立香在无线电频道里为自己Q3准备进行的软胎赌博做理不直气也壮的发言，“就是要明天大晴天才能让所有车队今天的努力白费呀！”


    “这个“所有车队”里面似乎也包含了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