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廷满脸都是淡然。


    这里毕竟是川蜀，喜欢演川剧。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棺材盖打开的时候，李兆廷依旧觉得震撼。


    余沧海是坏人吗？


    坏的掉渣！


    名为正道，实则是妖魔鬼怪。


    人品差、武功一般、容貌丑陋、没有下半身、心胸狭窄、贪得无厌，各方面都很差，就该让他曝尸荒野。


    但是，无论余沧海多么差，至少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余沧海和侏儒的“爱情”，没有真挚的情感，侏儒怎会常年藏在余沧海屁股底下？


    总不会是为了闻屁味儿吧！


    李兆廷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念了两句酸诗，武林人士多是学渣，听不懂李兆廷掉书袋，觉得莫名其妙。


    能听懂的，大概率不会说出去。


    比如：蓝凤凰和王大小姐属于标准学渣，满脸懵逼，完全不懂，只知道做拉拉队，程淮秀了然的点点头。


    侏儒自幼在戏班长大，背剧本的时候看过很多典故，对此颇为了解，感激的看了李兆廷一眼，缓缓爬出来，坐在棺材边沿，晃荡着两条小短腿。


    “可以说说事情经过吗？”


    “一定要说？”


    “不要在死前留下谜题。”


    “多谢李大侠，我心愿已了，留着这些秘密下地狱，不如都说出来！我死前做个痛快鬼，痛快痛快嘴巴！”


    侏儒沉声诉说这些年的故事。


    侏儒和余沧海相识于三十年前，侏儒是戏班子头牌，余沧海是喜欢看杂技的富豪，一个偶然的机会，余沧海在与人拼杀时被斩断双腿，失血过多，昏厥在路边，侏儒把余沧海捡回去。


    余沧海一边养伤，一边与侏儒制作机关木架，让侏儒成为他的腿。


    余沧海不是无情、欧阳明日，没有身残志坚的本事，残废无法成为松风观掌门人，余沧海身材矮小，用侏儒代步并无异常，在此期间，余沧海把变脸戏法变为武技，创出了青城飞脸。


    平平淡淡二十余年，直到余沧海去福州抢夺辟邪剑谱，被老管家腰斩，侏儒身材矮小，躲在死人堆里面，侥幸逃过死劫，发誓要为余沧海报仇。


    侏儒先是加入杂耍戏班，趁着林震南看杂耍的机会，暗中结交他，然后搞垮戏班子，去林家大门外讨饭。


    林震南收留了侏儒。


    林家家大业大，侏儒能吃几碗饭？完全养得起，侏儒老老实实做工，用勤勤恳恳的姿态得到福威镖局认可，彻底获得信任，暗戳戳的挑拨离间。


    “家主，你才是林家继承人，辟邪剑谱是你的，怎么能留给外人！”


    “管家，这是你的薪水，你的薪水怎么比上个月少，我真的没克扣，你可以去查账，我一文钱也没敢拿！”


    “家主，管家……”


    “管家，家主……”


    一来二去，林震南下定决心修行辟邪剑谱，直接打破林家的平衡。


    都是领养的，凭什么你是主子？


    就凭你有杰宝能延续香火？


    现在，你的杰宝没了！


    咱们都是太监！


    谁特么比谁更高贵？


    无需侏儒挑拨，林震南和老管家的矛盾直接进入白热化，林震南为了表现自己是一家之主，对老管家的态度越来越差，甚至让老管家端茶倒水。


    哪有让管家做这种事的？


    摆明了是羞辱！


    老管家的耐心被消磨干净。


    林远图收养我，给我饭吃，我救你全家性命，当初的恩情还完了！


    林远图传我武功，我把辟邪剑谱原原本本传给你，恩情再次了结！


    收养之恩，授业之恩，我完全还给你们，现在该聊聊咱们的仇怨！


    来青城挑战的是两个人。


    林震南负责“名传天下”。


    老管家负责“强者兜底”。


    万没想到，李兆廷到了青城山。


    林震南扬名计划失败，把责任完全怪罪给老管家，对老管家多有羞辱，讥讽他胆小，让老管家给他洗脚。


    此言一出，矛盾彻底爆发。


    老管家知道修行辟邪剑谱会逐步迷失本性，想到林远图的恩情，想到林夫人对他的礼遇，想到林平之缠着他学武功的模样，对林震南多有忍让。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老管家怒杀林震南，把那块臭烘烘的擦脚布盖在林震南脸上，随即去往秦楼楚馆，发泄心中积蓄的火气！


    太监可以去青楼吗？


    当然可以！


    太监不能人道，心理扭曲，往往有些异常爱好，下手往往比较狠。


    老管家喜欢戏子。


    男生女相的戏子。


    这在太监群体中非常常见。


    只需一句台词就能证明：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侏儒对此早有安排，他利用余沧海留下的关系网，联系唐门唐玉，与唐玉做交易，用辟邪剑谱作酬劳，请唐玉制伏老管家，唐玉在家要与唐缺、唐傲等高手争锋，在外有大风堂虎视眈眈，要快速提升实力，唐玉欣然应允。


    靠着男生女相的绝世姿容，唐玉轻松征服老管家，在老管家毫无防备的时候悍然出手，点碎老管家丹田。


    侏儒为了混淆视听，用老管家杀林震南的方式杀掉老管家，他深恨老管家杀掉余沧海，把他吊了起来，封住他的经脉穴位，让老管家失血过多。


    侏儒长期给余沧海代步，双腿肌肉非常发达，肩背肌肉发达，但双臂力量多有不如，连续晃荡了七八圈。


    事成之后，侏儒本打算把林平之引到川蜀，不是直接杀掉他，而是传授他辟邪剑谱，让林家断子绝孙，没想到李兆廷查案速度飞快，莫名其妙猜到此事与余沧海有关，开棺验尸，紧跟着满天下查找侏儒，让侏儒无路可逃。


    在川蜀，没人能逃过盐帮和丐帮联手搜查，更别说侏儒给唐玉的辟邪剑谱是西贝货，连同唐门一起得罪。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前有虎狼，后有追兵！


    侏儒一咬牙一跺脚，直接藏到余沧海棺材里面，没想到仍旧被察觉，棺材盖打开时，侏儒恍然警觉，李兆廷大张旗鼓搜查，就是为了打草惊蛇。


    如果侏儒躲在戏班子，或者在街头表演杂耍，咬死了自己是手艺人，李兆廷无凭无据，只能任凭他离开。


    李兆廷从不滥杀。


    杀的每个人都是有凭有据。


    侏儒哪知道李兆廷的剑道既不是剑仙也不是剑魔，而是剑侠，把李兆廷当做横行无忌动辄杀人的魔头，被惊吓的魂飞魄散，哪有心思分析局势？


    如果林震南和老管家没死，有仇恨作为支柱，或许可以维持理智。


    大仇得报，心中的弦彻底崩断。


    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侏儒在黑咕隆咚的环境中稳坐二十年的耐心！


    若非如此，早已崩溃。


    随着侏儒把案件娓娓道来，众人先是满脸震惊，紧跟着赞叹连连。


    这等奇案，三日告破。


    李兆廷真乃神人也！


    程淮秀皱紧眉头，先前与李兆廷在饭桌上闲聊，仅仅提及唐玉的容貌，李兆廷便猜到此案与唐玉有关，这是怎么猜出来的？这是哪种办案逻辑？


    “是非恩怨，今日了结！”


    侏儒看了看余沧海的尸骨，掏出匕首在脖子上用力一抹，跌落到棺材，李兆廷伸手一挥，把棺材盖盖上。


    “李大侠，您这是……”


    “这是完整的余沧海！”


    李兆廷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尸体怎么处理是青城派的事。


    李兆廷只负责查案。


    案情查明，别的与李兆廷无关。


    报仇？


    林震南有儿子吗？


    林平之该找谁报仇？


    杀林震南的是老管家！


    挑拨老管家杀人的是侏儒！


    他们两个全都死了！


    唐玉是收钱杀人的杀手！


    从江湖角度而言，滥杀无辜可以找大侠主持公道，找杀手报仇这种事只能让嫡系亲属去做，别人管不着。


    理论而言，老管家杀了林震南，唐玉制伏老管家，唐玉可以算作帮助林平之报仇，谁有理由找唐玉报仇？


    一笔糊涂账，人死账难销！


    辛隐农苦涩的看着墓园。


    马勒戈壁！


    李兆廷，老夫与你拼了！


    ……


    “李兄，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根据尸骨怀疑侏儒，勉强可以找到理由，怎么联想到唐玉？”


    程淮秀给李兆廷倒了杯茶。


    纤纤玉手，红袖添香。


    这茶水味道好啊！


    “京城老太监的特殊喜好！我爹和我说过，皇宫里有几个老太监，最大的爱好就是养戏子，尤其是青衣。”


    “就这么简单？”


    “我当时脑子混乱，胡乱猜测，只要有灵感，无论灵感靠不靠谱，哪怕是随口胡说，也要把灵感说出来。”


    “如果你的灵感是错误的呢？”


    “排除法，列举全部可能，排除绝对不可能的错误选项，剩下的那个无论多么离经叛道，都是正确答案。”


    “你能给我举个例子吗？”


    程淮秀难得放下仙子风范，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对什么都好奇，双手托腮看着李兆廷，蓝凤凰和王大小姐在旁边咬牙切齿的盯着，江玉燕在小本本上奋笔疾书，发誓要写三万字。


    程淮秀的段位实在太高。


    蓝凤凰自认不敌。


    王大小姐表示想用霸王枪试试程淮秀的剑，我要打的她水漫青城。


    李兆廷柔声道：“凤凰，兰儿，别端着了，一起过来听故事，我给你们讲个破案故事，主人公是狄仁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