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以其人之道
作品:《珠玉为筹》 人群中一身着深色素衣,腰间束带,头戴巾帻,面容清癯的郎中背了药箱挤向前。
有人认出了此人身份,正是盛京有名医馆妙手堂的大夫宴山海宴大夫,据说这宴大夫精岐黄之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有再世华佗之称。
可惜因年事已高,已很少外出诊病,且每月看诊名额有限,可谓千金难求。
沈白汀上前端正行了个大礼:“宴大夫,还请您老人家看看这位客官有何病症。”
贾余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他哪里敢上前让宴山海看诊,这一看就破绽百出。
李甲这时也看出了不对之处,大喝一声:“贾余,还不从实招来。”
贾余吓得拔腿就跑,却被人山人海堵得出不去,被李甲抓了个正着。
“蠢货!”
姚子镜当日挨了二十杖,回家又被姚津罚跪祠堂。
等将那日收到的密信和自己受到的遭遇联想到一起,恍然大悟恨毒了沈白汀。
他将小厮偷偷塞给自己的白面馒头打翻在地,双拳握得咯吱作响。
“我定报此奇耻大辱。”
今日姚津受不了王氏的哭诉,终于解了姚子镜的禁足。
听得小厮说这两日姚津派了人去沈家闹事,姚子镜哪里坐得住,让小厮套了马,要亲眼看到沈家遭难。
没想到这贾余是这样一个蠢货,这沈白汀心机竟如此深沉。
姚子镜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冷哼一声,招了小厮耳语几声。
沈白汀,我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甲上前抓腕托臂,将慌不择路的贾余拱身抵背重重摔在地上。
李甲押了贾余往衙门而去。
沈白汀疼得脑门冷汗,周遭人语更让心中烦躁大增。
宴山海收了药箱准备回药庐,却见沈白汀一脸病色,斟酌着开口:“沈公子可是身体不适,可容老夫瞧瞧?”
沈弋莨见危机已解,心中无不感叹,不愧是他沈弋莨的女儿,忙和掌柜去将搬出的酒和街坊邻居分食。
一时间沈家酒垆门口沸反盈天乱成一片。
这边沈白汀自然不会讳疾忌医,只引了宴山海进铺,小二见自家少爷进店,忙圆滑招呼,沈白汀不欲在此浪费时间,只吩咐小二给宴大夫上一盏好茶,便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宴山海虽迟暮之年,但双目有神精神矍铄。他手脚麻利的从药箱中取出脉枕,示意沈白汀将手放上去。
沈白汀迟疑了一晌,将手搭了上去。
宴山海将手搭在沈白汀腕脉间,下一秒紧闭的双目睁开。
“你……”
沈白汀将手自然的伸回去,理了袖袍盖住手腕。
“还请宴大夫如实开药。”
在临渊国女子出门游玩并不稀奇,只是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还是会避讳一二,一般会易容或乔装打扮出行。
“沈——公子你这是邪气内伏,精血素亏,是否伴有腹胀满,恶心,食欲不正夜不能寐这些症状。”
沈白汀点点头,这两日确实没什么胃口,急得白芷也上火长了两个口疮。
“当归一钱五分,川穹一钱,香附二钱……”
宴山海将药方交给沈白汀,沈白汀又给宴大夫加了诊金,恭敬地将他送出门。
本想让小二去药铺抓了药送回府,转念一想这病症对于古代闺阁女子来说还是难以启齿,加之此时疼得厉害,沈白汀决定自己去药铺抓药。
沈弋莨与掌柜正在招呼伙计拿新的碗碟来,平日里沈家酒垆的酒价格每两皆会高出市价三文,但因其香醇可口仍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今日得了便宜有免费的酒喝,自然更是疯狂,你挤我攘,差点将酒桌掀翻。
后面还是掌柜的安排排队,又拿了盛酒的器皿来,保证每人都能得上一小壶,才结束这场混乱。
沈白汀忆起来时的巷陌口有一药铺,打算徒步过去按方抓药。
姚子镜一拳捶在车壁上,今日竟让沈白汀化险为夷,这口恶气,是怎么也吞不下。
小厮低眉顺眼,试探着开口:“公子,要回府吗?”
看着远处乌泱泱的一片人,今日已无良机,本要命小厮调转马头,却见沈白汀从酒垆出来,慢条斯理往巷口走去。
此时街道上的人皆被免费酒水吸引而来,巷口空无一人。
姚子镜眸光低沉,心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让小厮附耳过去。
片刻后小厮下了马,也往巷口方向而去。
药铺里只有一个总角小童,见沈白汀抓药,只说郎中去了隔壁沈家酒垆领美酒,真是弄巧成拙。
沈白汀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腹部疼痛愈烈,却不见郎中回来,只得先回府再派小翠来抓药。
出了门,幽长的巷道寂静无声,沈白汀后颈猝不及防被敲了一闷棍。
一阵剧痛袭来,沈白汀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小厮左右打量一番,麻利地将沈白汀扛上了肩膀:“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不长眼,惹谁不好了我家少爷。”
萧君泽见沈白汀独自一人拐入对面药铺,待邓流云茶都吃过两盏,也不见人出来。
邓流云见萧君泽一脸强撑的模样:“莫不是这沈公子有遁地之术,这青天白日一个大活人竟消失不见了。”
萧君泽不经意地又瞥了一眼药铺的方向。
“我记得那药铺后面有一岔路口,这沈公子该不会从小路回去了吧?”
小厮将人事不省的沈白汀扔在地上,姚子镜自上而下的看着地上的人:“沈二啊沈二,你让我在盛京颜面尽失,今日我也定让你尝尝被众人耻笑的滋味。”
…
沈白汀幽幽转醒,后颈处传来一阵钝痛,疼痛甚至盖过了肚腹的不适感,她下意识想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四肢像发软的面条使不上一点劲。
谁干的?她是被绑架了吗?绑匪要多少钱?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手却摸到了身下柔软之物,定睛一看,自己在一处鸳鸯戏水的床榻上。她心下大骇,难道是她女子的身份暴露,有人要劫色?
沈白汀睁大眼睛,慌乱地看向四周,据她看的小说或者电视剧,古代是可以偷偷杀人的,她不会被杀死在这里吧!
按原文来讲,就算死,也得死在岑广奚手上,她还刚刚过来,什么都没享受到就领了盒饭,这剧情也太不合理了。
沈白汀心下自我安慰道,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入目的是一间普通的屋子。
不远处的桌上放置着一鼎百鸟青瓷香炉,香炉里烟雾袅袅,散发着一股奇香。
她现下浑身无力,定是这香炉的缘故。
不能坐以待毙,敌暗我明,必须自救。
沈白汀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只能磨蹭着往床下去,寄希望爬出房门呼救。
好不容易挪到了床的边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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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散了,身上的衣衫也在挪动中乱成一团。
外头这时却传来一阵娇俏的女声:“公子你在吗?我们进来了。”
沈白汀不明所以,这突来的变故,让她心里稍微安定一些。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听到房门轻微地开合声。
进来的脚步声与说话声不止一个人。
“挽香公子,你们怎么也来了?”
男男女女,好不热闹。
脚步声自外间往里而来,越来越近,沈白汀忽得想通了所有关窍。
为什么这几日沈家铺子接连有人闹事,她又被打晕在这里。
算起来和她结下梁子的也就姚子镜一人。今日他绑了自己来,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也不对,是多个男男女女共处一室,这姚子镜竟不是一般狠毒,不管自己是男是女,名声也该毁了。
沈白汀下意识往床内退,一退再退,退无可退。
只能心一横,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吧。
屋内一侧支摘窗传来一阵细嗦声响,一道月白身影翻窗入屋。
沈白汀来不及呼叫,便被人捂了嘴:“是我?”
萧君泽看着双颊泛红的沈白汀,又闻到室内浓郁的迷情香,心下已了然。
本只是想博得沈白汀好感,继而再谈起他家妹妹,后面的事便顺理成章,此时见状竟改了主意。
“今日我可以救沈兄,但希望沈兄可答应我三个要求。”
邓流云此次回京,打得平王措手不及,暗中势力蠢蠢欲动,昨日禹州更是传来邸报,秋螟已啃噬大半个州府,百姓苦不堪言。
昨日酉时,萧曜宣旨入让萧君成宫,已定下五日后让他外出赈灾。
萧曜一双眼睛浑浊不堪,烛火下佝偻着腰,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这帮老匹夫,一堆奏折竟无一策可用,还在这里指摘朕只坐高堂,不知民疾苦,既如此,那便让他们挨家挨户捐上万两,解了禹州的燃眉之急。”
萧君泽不语,心中冷嗤一声。
如此疾言厉色,也不知装给谁看,萧君成禹州贪了多少,他比谁都清楚。
萧曜看着跪在下首的萧君泽,上前一步扶起他,叹息道:“朕这么些孩子,都比不过子衿你天资聪颖,仁民爱物,此次禹州之难,还望子衿你亲自前往一趟。”
如今萧曜有三子,平王萧君成乃皇后所出,因皇后的阻拦,至今未回封地,仍居盛京,萧骊和萧驯乃刘贵妃所出,因年岁尚不足冠,还未封号。
其余妃嫔媵嫱皆是生的女儿,不足为患。
而萧君泽则是先太子萧麟所出,文顺十三年春北狄来犯,萧麟自请出战,时年秋,先太子萧麟战死沙场,留下三岁的萧君泽和太子妃苏柔,苏柔贞洁,自缢于太子行宫,文顺十四年先帝缠绵病榻,岁末驾崩于梅园。
顺应天意,萧曜继位,改文顺为天显,并遵先皇遗诏立萧君泽为太子。
这段往事,萧君泽看了上百遍,仍能热泪盈眶。苏柔自缢之时,也不过二十有四。
萧曜一字不提萧君成结党营私,私下勾结禹州知府贪墨赈灾银两的事。
参萧君成的折子十日前便已送达御前,萧曜却瞒了下来,现下意将这个烂摊子推到他头上。
若此次顺利解决,他即能得了个仁慈贤明的青名,若不能,正好抓了错处发落了他。
好一个一箭双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