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小子病得不轻

作品:《鬼王今天吐血了吗

    头顶上的浅灰色缓慢铺展开来,万氿穿过秽灵荒林路过怪藤,他一会儿双脚着地一会儿飘起身体,一路向净魂桥行去。


    阴界的鬼魂除了双脚不能着地,魂体的其他部位似乎都能与地面正常接触,而“入乡随俗”是万氿定下的第一个小目标,虽然短期内看起来无法完全适应。


    但他不想被当作异类,无论是做人还是当鬼。


    这个时辰,鬼迹罕至。不过对于他这个凡间记忆还满满当当地存放在脑子里的活死人来说,还是亮一点的环境比较方便行动。


    翻姥爷说净魂桥这一代隶属于断念川,领主常年不出现,大小事皆由掌事官处理,而领主麾下日夜无休的泯情河伯被万氿划为苦逼打工人行列。


    此时,在净魂桥一代活动的鬼魂比万氿飘来这一路遇见的要多上不少,斗笠少年坐着小木凳晃荡手里的碗,两指捏着个小瓶子,碗口对准瓶口,小瓶很快便被装满。


    斗笠少年将小瓶递给排队的鬼魂再盯着对方喝下,尔后指引那鬼魂坐到靠在岸边的小船上,只不过少年收回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


    从刚刚起便有一股与其他鬼魂全然不同的气息在他周边飘荡,少年下意识地去寻那股气息,回头的瞬间,恰好与万氿投来的视线碰个正着。


    少年脖颈往回一扭,慌张地收回视线,腰板倏地拔直,忙舀了瓢手倒进碗里,随即故作专注地晃荡起破碗。


    万氿将他的反应收进眼底,打消了上前询问的念头。


    在净魂桥周边飘了两圈,他仔细观察在此落脚的鬼魂们,这个时辰还停留在这一代的鬼魂要么是赶着投胎,要么……估计是无处可去,留在这鬼域最热闹的地方或许更安全?


    万氿在披着破布帘的老鬼身前停下:“请问……鬼域阴气最重的地方怎么走?”


    那老鬼闭着眼挪了下屁股侧过身,没搭理他。


    万氿再次环顾在附近落脚的鬼魂,对比之下似乎只有眼前这个老鬼看起来年龄较大阅历更丰富。他掏出离开荒林前随手摘下的一片障叶递上前:“打扰您休息,我想问个路。”


    老鬼的脑袋猛地一抖,身体前倾鼻子贴到障叶上:“好纯的阴气……”他忽地睁开眼瞪向万氿,“你是从秽灵荒林出来的鬼?”


    “是,”万氿答,他松开手将障叶交给老鬼后作揖,“还想请问前辈是否知道这附近阴鬼气最重的地方在哪里?”


    “用刚摘下的新鲜障叶换我的答案?”


    “是。”


    “你们秽灵荒林向来不都是只用障叶换血豆吗?”那老鬼将障叶贴在鼻子上用力吸了吸,眼珠子四处扫了一圈,悄摸地将障叶藏进怀里用破帘子盖住,“秽灵荒林里的那几位应该也知道无相之冢吧,他们没告诉你?”


    老鬼顿了顿,认真打量眼前这个过分俊逸的鬼魂:“你是新魂,怪不得……那几位约莫是怕你受不住无相之冢的阴气侵蚀。”


    万氿耐心听他说完后,礼貌地问:“无相之冢怎么走?”


    “当真要去?”


    “要去。”


    “不怕被阴气侵蚀魂飞魄散?”


    “怕。”


    万氿答得痛快但答案倒是让老鬼一怔,他瞪大鬼目,匪夷所思:“怕还要去?什么癖好?”


    “大概是为了克服‘怕’的这种感受吧。”


    这小子病得不轻啊……


    老鬼又把障叶往怀里藏了藏,再三强调:“我可以为你指路,不过关于我给你指路的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往外说!”


    鬼域罕见特别的地标,幸好万氿识路能力强,飘了半个时辰遥遥望见不远处有几条交错缠绕的粗大铁链,铁链的一端系着条近两米长的白布条正迎着阴风翻飞,白布条的上方落着猩红的四个大字。


    无相之冢。


    万氿双掌交叠盖在上腹,这一代阴寒气比他迄今为止到过的任何地方都要猛烈,而且似乎与他体内的硬块有所感应。硬块在他腹腔里缓慢游走划下重重的痕迹,他甚至能感到体内又有冰凌在生长。


    他压着上腹不动声色。


    浓郁不透气的黑压在头顶,阴界的白日已到,周围的鬼魂多得超乎他的想象,鬼目不约而同地盯着同一方向。


    万氿随着众鬼往前飘,近了才看清这无相之冢竟是个巨大的坑,坑的周围被交错缠绕的粗大铁链环住,但铁链与坑之间还有些距离,那方寸之地可容纳三四个成年男子并排躺平。


    而此时鬼目所捕捉的猎物正缩在这方寸之地上。


    一个骨肉嶙峋,一个较为精壮,两只鬼的身上都留着漆黑的魂血,似乎受伤不轻。


    “交出来交出来!”


    “把血豆交出来!”


    血豆……


    万氿眸光一凝:血豆长在这种地方,怪不得血腥之气那么重……


    周围的鬼叫带着声讨的意味,万氿望向冢内满脸绝望的两只鬼魂,他们掌心紧握的血豆透过指缝泄出一丝诡谲的红光。


    两只鬼互望了眼,几乎在同时将血豆吞入腹中。


    “等他们出来就撕了他们!”


    “撕了他们吃!”


    距离铁链还有十步之遥,众鬼嘴上喊着却很少有胆大的再向前飘,倒像在虚张声势。再看被围堵的两只鬼,似乎丝毫没有出冢的意思。瞧着这形势,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实质性进展。


    万氿暗自思量,无相之冢可以培育血豆,这事估摸是准了,但他跟着这群乌泱泱的鬼一同僵持下去似乎不妥。


    这两日,他大抵捋清了一件事:魂体需要定期保养,经久失修的魂体随时可能面临魂飞魄散的风险。


    万氿估算了下时间,算上他初到阴界意识混沌的那几日,距离他来到此方天地约莫得有七八日,按照翻姥爷和小书生的说法,新鬼不食用任何补充阴鬼气或是稳定魂体的东西最多不过撑过十五日,此后魂体将会越来越透明,直至魂飞魄散。


    他还有不到一半的时间。


    何况他确实饿了。


    十指并排插入腹部,熟悉的绞痛激得万氿发出一声极轻又十分无奈的叹息。看来,饿上一丁点就溃疡发作的毛病,并未因他变成一只怪异的鬼,便放弃折磨他。


    要么吃要么睡,这是他应对溃疡发作的一贯手段,不过在鬼域无论是吃药还是吃饭,看起来都是十分困难。


    眼看双方还要继续僵持下去,万氿用劲儿拨开鬼影飘到最前。他双臂环胸目不斜视,半刻不停直飘向无相之冢,瞬间成为众鬼注视的目标。


    交错拦在身前的铁链很重,需要万氿用两只手竭尽全力晃动才能发出轻微的颤动。他好不容易扒开个豁口却不得不松手,铁链在被触碰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变得无比灼热,几乎要融化他的手掌。


    万氿的指腹在掌心轻轻摩擦缓解灼痛,身体轻轻飘起环绕了一圈,不由得感慨进入冢内的那两只鬼还真有两把刷子。


    铁链缠得乱七八糟却叠得极高,一般阶别的鬼魂怕是飘不到那么高,想要进入冢内要么扒开个缝隙凭借瘦小身形钻进去,要么把铁链往下压依靠强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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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量翻过去。进入冢内的两只鬼,恰好符合这两种不同的身形体魄。


    而万氿既不瘦小又不过分强壮,方才做了番失败的尝试后,能想到进入冢内的唯一方法便是窜得再高些直接飘进去。他回想上次在泯情河面伫起的水柱,约莫与铁链缠绕的高度相差不多,他莽足劲儿还是有机会能够试一试。不过……不到迫不得已,万氿不想调动体内的那股奇怪的阴鬼气与他那残存的异能打配合。


    太疼了。


    被冰凌刺透身体的剧痛,他不想再次尝试。


    但前世太窝囊,做了鬼,倒是想破除一些束缚。


    万氿暗自调动体内阴鬼气,腹内休眠的硬块在瞬间清醒。他凝神提气,身形旋转优雅腾起脚尖,飞快踏过铁链顶端直跃入冢内,动作一气呵成。


    进入冢内后,万氿立即收了异能,敛起愈发浓郁的阴鬼气,好整以暇地扫了扫裤腿擦着的火星子,盘腿坐到地上,抬掌在脚底拍了两下。


    “你……”冢内的另外两只鬼面面相觑。


    “有点烫脚,”万氿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问问血豆的事情……”


    他话音未落,俩鬼同时后退,壮硕的那只鬼魂退得太猛撞到身后的铁链,登时被烫得呲牙咧嘴。


    “别紧张,”万氿解释,“我生前无抢劫案底,死后更不会有吃同类的癖好。来到此处,仅为勘察地形,顺便了解下血豆需如何栽培?”


    俩鬼绷紧的脊背稍放松,停顿片刻,缓缓道来:“血豆喜阴气,魂血为原料,需在这方寸之地栽培。它的生长周期短,四五天便能长出一粒,但成活率极低。”


    黑色魂血竟能生长成猩红色的血豆,这倒是妙。万氿暗暗称奇,听俩鬼叹着气说:“无相之冢能种出血豆这事儿,大部分鬼魂都知晓。阶别仅达阴流的鬼魂,鬼域遍地都是。但只有像我们这样的低价又胆小的鬼魂才会为此拼命,能维持魂体不散,属实不易。”


    “我听闻鬼域九川各有领主,若是入他们的麾下,生存会不会更容易些?”万氿提问。


    俩鬼脑袋个比个摇得凶:“九大川没那么好进,他们打出的旗号是运用阴鬼气的能力最低要达到微煞,更何况……”说话的鬼魂神色惊惧地瞄了眼无相之冢外围吼叫的鬼影,犹豫半响才继续开口,“九大川获取得的食物除了鬼市高价售卖的怨气露和尸虫罐头外,主要依靠厮杀与吞食同类,我们不会恭维,连九大川的门槛都够不到,又不肯与吞食同类的鬼魂为伍,便只能冒着被这铁链灼烧的风险进入冢内,也是迫不得已下的无奈之举啊!”


    不会恭维、不肯迫害同类,便不得不面对绝境。


    不就是前世的他吗?


    万氿强压下涌上心头的酸楚,他起身调整位置背对冢外仍不肯散去的重重鬼影,自怀中取出他留给自己稳固魂体的障叶,将其一分为三,分别交给俩鬼各一片。


    “这……这是秽灵荒林的障叶?!”俩鬼低叫,立马变了称呼,“大人您是阴煞?”


    对于阴鬼气的阶别万氿目前还没有清晰的概念,不过据翻老爷所说,能自由出入秽灵荒林的五只鬼怪似乎只是得到怪藤的认可,并不是依据阴鬼气来判断。


    他想了想如实答:“我也不清楚,不过希望这东西能帮你们度过眼前的危机吧。”


    万氿饿得有些撑不住,栽栽歪歪向一侧倒,俩鬼琢磨不透他的身手,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有何打算?”


    身子已栽倒在地,万氿辗转了一小会儿闭上眼,声音含糊不清:“先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