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风雪绝途

作品:《千秋世家:从秦末开始

    公元前141年 汉景帝后元三年 十一月中 吕梁山深处


    雪,是从后半夜开始下的。起初只是细碎的雪沫,在狂风中打着旋,扑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待到天色将明未明时,那雪便成了片,扯絮撕棉般,从铅灰色的、低得仿佛要压到头顶的天空中,无穷无尽地倾泻下来。山峦、沟壑、道路、枯木,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覆上了一层越来越厚的、令人心悸的纯白。


    校尉李敢(朔方将)吐出一口白气,那白气出口即被狂风扯碎。他眯着眼,透过茫茫雪幕,勉强辨认着前路。道路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只剩下两行被车轮和马蹄刚刚碾出、又迅速被新雪覆盖的、模糊的辙印。三百骑士,连同那些驮着沉重粮袋的驮马,如同一条在白色怒海中艰难蠕动的、随时可能断裂的黑线。


    “校尉!不能再走了!”王屯长顶风凑到近前,须眉皆白,声音嘶哑,“雪太大了!路根本看不见!前面就是鬼见愁,那地方本来就险,这下雪天,万一滑下沟去,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李敢勒住马,胸膛剧烈起伏。寒冷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个人的体力与意志。口粮已减到最低限度,马料更是早已耗尽,只能沿途啃食雪下偶尔露出的枯草,甚至剥食树皮。人饿,马更乏。连续数日的袭扰、绕路、夜不安枕,早已让这支精悍的队伍疲惫不堪。而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更是将最后一点强行军的机会也彻底掐灭。


    鬼见愁,是这条山道最险的一段,一侧是几乎垂直的峭壁,另一侧是深达数十丈、乱石嶙峋的冰河河谷,路宽仅容一车。平日里天晴干燥,大队车马通过也需小心翼翼。如今这般风雪弥漫,视线不清,路面湿滑,强行通过,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不过去,又能如何?原地扎营?这荒山野岭,风雪交加,无遮无拦,人马一夜之间便能冻毙大半。后退?来时路上那些“山匪”的踪迹尚未远去,退回去更是死路一条。


    李敢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骨慢慢爬上来。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口的衣襟,隔着厚厚的皮袄,那枚玉佩紧贴肌肤,传来一丝微弱的、几不可察的暖意,仿佛寒夜中最后一点将熄的炭火。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绝境压垮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鬼见愁北面三里,似乎有一个废弃的、不知什么年代开凿的矿洞!那是早年他随父兄巡边,听当地老猎户提起过的。洞口隐蔽,内里颇深,可容数百人避风雪。只是年久失修,洞口被山石草木半掩,寻常人极难发现。


    “去鬼见愁北面!找矿洞!”李敢嘶声大吼,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破碎,“派熟悉地形的老卒,带上绳索,先去探路!其余人,收拢队伍,车马相连,缓行跟上!快!”


    命令在狂风中艰难传递。几名在朔方边郡长大、熟悉山地的老兵被派了出去,腰系绳索,手持木棍探路,在没膝深的积雪中,朝着记忆中大致的方向,艰难跋涉。李敢则率领主力,将粮车用绳索首尾相连,又将驮马与骑士的战马交错拴好,所有人下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漫天风雪中,跟随着前方探路者留下的、迅速被雪覆盖的微弱足迹,缓慢挪动。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雪不断灌进衣领、袖口,融化成冰水,带走体温。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站不稳脚。不时有驮马失足滑倒,挣扎嘶鸣,需要数人合力才能将其拖起。不断有士卒体力不支,倒在雪地里,被同伴架起,继续前行。


    短短三里路,在平时不过盏茶工夫,此刻却如同天堑。当那几名探路的老兵,终于在一处被积雪和枯藤几乎完全掩盖的山壁凹陷处,扒开障碍,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时,队伍中爆发出一阵低微的、却带着死里逃生般庆幸的呜咽。


    矿洞比预想的要深,也要干燥一些。虽然阴冷刺骨,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尘土和某种矿石的微腥气味,但至少,能将那要命的风雪隔绝在外。三百人连同车马涌入,顿时将原本空旷的洞窟挤得满满当当。


    “清点人数!救治伤者!拢火!”李敢的声音在洞中回荡,带着回音。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只觉得双腿发软,眼前阵阵发黑。饥饿、寒冷、疲惫,以及巨大的精神压力,早已将他逼到了极限。


    几堆用携带的、早已被雪打湿的有限柴草和洞中寻到的朽木点燃的篝火,在洞中央摇曳着,带来些许微弱的暖意和光亮。士卒们围着火堆,瑟瑟发抖,脱下湿透的外衣靴袜烘烤,就着雪水,艰难地咽下最后一点硬如铁石的干粮。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在洞窟深处挤作一团,相互取暖。


    李敢强迫自己吃下小半块干粮,就着冰雪吞下。他走到洞口,望着外面依旧肆虐的、仿佛要将天地都吞噬的暴风雪,心沉到了谷底。这场雪,不知要下到何时。就算雪停了,道路被积雪彻底封死,清理更是需要数日之功。而他们携带的最后一点口粮,哪怕再如何节省,也绝对支撑不到雪停路通的那一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吕梁山中?王爷抵押产业换来的粮食,朔方数万军民翘首以盼的希望,就要连同这三百兄弟,一起埋葬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不!绝不能!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洞中一张张疲惫、绝望却又隐含不屈的脸。“兄弟们,”他的声音在洞中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我知道,大家都到极限了。累,饿,冷,前路渺茫。可你们要记住,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能活命!是为了朔方大营里,那些和我们一样、甚至比我们更苦的弟兄们能活命!是为了高阙塞、野马川的城墙上,那些顶风冒雪、日夜盯着胡虏的袍泽能有力气拉开弓弦!是为了我们身后的爹娘妻儿,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用担心哪天醒来,胡虏的马刀就架在脖子上!”


    他顿了顿,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我们是‘猎胡营’!是王爷手里最锋利的刀!是朔方军中最能打、也最能熬的兵!胡虏的重骑,我们冲过!散骑的偷袭,我们灭过!如今,不过是一场风雪,一条险路,就能让我们趴下吗?!”


    “不能!”洞中响起稀稀拉拉、却带着血性的回应。


    “对!不能!”李敢吼道,声音震得洞壁簌簌落下尘土,“这风雪,困不住我们!这鬼见愁,也拦不住我们!等雪稍小,立刻清理洞口道路!没有干粮,就杀马!一匹马,够几十个兄弟多撑几天!马吃完了,还有树皮草根!就算是用牙啃,用手刨,我们也要从这吕梁山,爬出去!把粮食,送到王爷手上!送到朔方弟兄们的手上!”


    “送粮!送粮!送粮!”这一次,回应声汇聚起来,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多了几分决绝与凶狠。绝境,有时反而能激发出人骨子里最原始、也最坚韧的力量。


    李敢看着这些在火光映照下,面目有些模糊却眼神灼热的兄弟,胸中那股几乎冻结的热血,似乎又开始缓缓流动。他再次按住胸口,那里,玉佩传来一丝持续的、稳定的温热,不再微弱,反而像是一颗小小的心脏,在与他的心跳,一同搏动。


    “杀马……”他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痛惜。这些战马,同样是他们生死与共的伙伴,是猎胡营机动性的保障。可如今,为了保住更重要的粮食,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去,有些牺牲,不得不为。


    就在他心中天人交战,筹划着杀马顺序和分配时,洞口负责警戒的哨兵忽然发出一声低呼:“校尉!有动静!外面……好像有火光!不止一处!”


    李敢心中一凛,几步冲到洞口,拨开遮挡的枯藤积雪,向外望去。只见漫天风雪中,在鬼见愁方向的山脊上,影影绰绰,竟亮起了数点飘摇的火光!火光在狂风中明灭不定,但可以确定,绝非天光或磷火,而是人为点燃的火把!而且,那些火光似乎……在移动,正沿着山脊,向着矿洞这边,缓慢而坚定地,包抄过来!


    是那些阴魂不散的“山匪”?还是……别的什么?


    一股比风雪更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李敢的心脏。他们找到了这个隐蔽的矿洞!在这种天气里,对方竟然还能出动,并且精准地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这绝不是普通的山匪能做到的!


    “敌袭!准备战斗!”李敢的吼声,如同惊雷,在矿洞中炸响。


    刚刚升起的一点求生之火,瞬间被更浓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危机所取代。疲惫的士卒们条件反射般地抓起身边的兵器,扑向洞口和洞壁的射击位置。火光摇曳,映照着一张张骤然绷紧、杀气腾腾的脸。


    粮食,兄弟,生存……一切的一切,都要用手中的刀,去劈开一条血路了。


    长安,梁王府,暖阁。


    炭火无声地燃烧,将室内烘得暖意融融,与窗外呼啸的寒风形成两个世界。梁王刘武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听着中行说的禀报。


    “……廷议已定,陛下诏书不日即下。宣慰正使,定为谏议大夫韩安国。此人素以清直敢言闻名,与窦婴、李广等皆有旧谊,用他,可稍堵朝野悠悠之口,显得朝廷并非一味猜忌边将。”中行说尖细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流淌,“副使二人,一为少府丞田玢,精明干练,通晓钱粮;一为北军中尉程不识麾下一名军司马,熟悉军务。此二人,皆可为主公分忧。”


    刘武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韩安国?嗯,此人倒是块不错的招牌,又臭又硬,正好拿去朔方,给李玄业添添堵。田玢是自己人,办事稳妥。程不识的人……程不识这老儿,虽然不站队,但让他派个人去‘熟悉军务’,他也不敢推脱。这使团,倒是搭配得宜。”他顿了顿,问道,“吕梁山那边,有消息了吗?”


    “昨夜大雪封山,消息传递不便。不过,大雪之前,最后的消息是,‘那些人’已经咬上了李敢的运粮队,并且成功将他们逼入了鬼见愁以北的山区。这场大雪,对我们有利,对他们,却是绝境。就算李敢能侥幸逃过‘那些人’的追杀,也绝无可能在大雪封山的情况下,将粮食运出吕梁。”中行说语气笃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大雪……”刘武望向窗外飞舞的雪花,眼神幽深,“天时,也站在本王这边。李玄业,本王倒要看看,没了这批粮,你那朔方大营,还能撑几天。等韩安国他们慢悠悠走到朔方,看到的,恐怕已经是军心涣散、甚至兵溃民乱的烂摊子了吧?到那时,你私募粮秣、擅开边衅、治军无方的罪名,可就是铁板钉钉了。”


    “王爷神机妙算。”中行说奉承道,随即又低声问,“只是……陇西那边,张珥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野狼峪失手后,他竟直接调动郡兵,以‘清查逃犯、剿灭悍匪’为名,封锁了狄道城通往李家几处主要田庄、货栈的道路,看架势,是要硬来了。如此大张旗鼓,万一激起李家激烈反抗,或者被朝中某些人抓住把柄……”


    “张珥是急了。”刘武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他被李敢在野狼峪打疼了,脸上挂不住,想尽快找回场子,也在情理之中。让他闹一闹也好,把陇西的水彻底搅浑。李敢现在就是瓮中之鳖,要么束手就擒,要么狗急跳墙。无论他选哪条路,都是死路一条。朝中?”他嗤笑一声,“现在谁有功夫管陇西那点‘匪患’?陛下和朝堂的眼睛,都盯在朔方呢。等朔方事了,陇西的事情,还不是本王说了算?告诉张珥,放手去做,只要别留下明面上的把柄,一切有本王担着。”


    “是。”中行说应下,又道,“还有一事,宫里,栗姬娘娘递话出来,说皇后娘娘(薄氏)似乎对王美人那‘巫蛊’之事,查得有些……雷声大,雨点小。只是换了几个宫人,申斥了几句,并未有进一步动作。栗姬娘娘担心,时间拖久了,恐生变故。太皇太后那边,似乎也有些……疑虑。”


    刘武眉头微蹙,手指轻轻敲击着榻沿:“薄氏终究是皇后,顾忌多些,手段软些,也属正常。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心软。不过,钉子已经钉下了,流言也传开了,这就够了。只要陛下心里对那对母子有了芥蒂,他们在这深宫之中,就永无出头之日。告诉栗姬,让她多去陛下跟前哭诉,就说夜梦惊悸,心神不宁,似是宫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陛下孝顺,又与她母子连心,听多了,自然会更厌烦那对‘不祥’的母子。至于证据……”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没有证据,可以制造证据。宫里那些不得势的老嬷嬷、小黄门,为了几两银子,什么事做不出来?让皇后身边得力的人,去办。”


    “奴婢明白。”中行说心领神会。


    “嗯,”刘武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的玉佩放下,重新端起温热的酒樽,“三管齐下。朔方断其粮,陇西毁其基,后宫绝其望。李玄业,本王看你这次,还能拿什么来翻盘!”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多年来一直隐隐压在他心头,让他如芒在背的靖王府,是如何在内外交攻、八方风雨中,轰然倒塌。而他梁王刘武,将踩着李家的废墟,更进一步,将那至高无上的权柄,牢牢抓在手中。


    窗外,风雪正急。


    陇西,狄道城,郡守府。


    公堂之上,气氛肃杀。郡守张珥高踞案后,面色阴沉如水。堂下,郡尉、郡丞、功曹、督邮等一众属官分列两旁,皆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诸位,”张珥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威严,“近日,郡中不太平啊。姚、陈等数家良善商户,接连遭悍匪袭击,死伤惨重,货物被劫。更有甚者,竟有亡命之徒,聚众于野狼峪,图谋不轨!本官已得确凿线报,此股悍匪,与北地某些心怀怨望、不服王化之徒,暗有勾结,其意在祸乱陇西,动摇边郡!”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堂下众人:“陇西乃国家西陲重镇,岂容宵小作乱?本官奉朝廷之命,守牧一方,保境安民,责无旁贷!今已查明,悍匪巢穴,多在狄道城北、西山之中,且与城内某些人家,往来密切!”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露骨了。堂下众人,谁不知道姚陈两家与李家素有龃龉?谁又不知道,郡守张珥与长安梁王府关系匪浅?李家在陇西势大,早已是张珥的眼中钉、肉中刺。此次借“剿匪”之名,行打压李家之实,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郡守明鉴!”郡尉出列,抱拳道,“悍匪猖獗,确需剿除。然……北山、西山,地域广大,且多有百姓村落、庄园田产,若大军贸然进入,恐滋扰地方,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与冲突。是否……先行文牒,令各处亭、里、坞堡自查,配合官军行动?”


    他这话,是在委婉地提醒张珥,李家在陇西根基深厚,徒附、庄客、矿工、商队护卫,动员起来不下数千之众,且多骁勇善战。若没有确凿证据,仅凭“怀疑”和“线报”,就派郡兵闯入李家的地盘,极有可能引发大规模武装冲突,到时候局面就难以收拾了。


    张珥冷哼一声:“误会?冲突?本官剿的是匪!但凡心中无鬼,光明磊落,又何惧官军查验?若有人胆敢阻挠官军剿匪,甚或武力对抗,那便是坐实了与悍匪勾结、图谋不轨的罪名!本官正好一并拿下,以正国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不再给众人劝阻的机会,直接下令:“着即点齐郡兵一千,辅以各县征发的役卒、民壮两千,分作三路!一路由郡尉率领,封锁狄道城四面要道,许进不许出,严查往来可疑人等!一路由郡司马率领,进驻北山,清查所有矿场、工坊、田庄,凡有藏匿匪类、私藏兵甲者,立捕不赦!第三路,由本官亲率,直扑西山,犁庭扫穴,务求将悍匪一网打尽!”


    “郡守三思!”郡丞忍不住出言,“西山……多有李氏族产及徒附庄园,是否……”


    “李家?”张珥打断他,眼中寒光四射,“李家世代忠良,靖王父子更是国之栋梁,岂会与匪类勾结?本官相信,李家定会深明大义,积极配合官军剿匪,以证清白!若有不法之徒,假借李家之名,行悖逆之事,李家更应该协助官军,将其肃清,以正门风!此事,本官心意已决,再有妄议者,以通匪论处!”


    一番话,冠冕堂皇,却又杀机毕露。将李家高高架起,若李家配合,便是任由郡兵搜查,颜面扫地,威信尽失;若李家稍有反抗,便是“心虚”、“通匪”,正好给了张珥武力镇压的口实。


    堂下众人噤若寒蝉,再无人敢言。张珥拂袖起身:“即刻准备,明日卯时,大军出城!剿匪安民,就在今日!”


    随着他的命令,整个狄道城,乃至整个陇西郡,瞬间被战争的阴云笼罩。街道上,郡兵开始频繁调动,气氛陡然紧张。城门处,盘查变得异常严格。官府文书飞快下发至各亭、里,要求征发民夫、准备粮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弥漫在陇西初冬的寒风中。


    紫霄神庭。


    信仰的洪流,因下界骤然加剧的多重危机,而变得前所未有的狂暴与混乱。代表朔方粮道的那点“土黄”星火,在遭遇“暴风雪”这庞大“天象”的“阻滞”与“恶意火光”(追兵)的“围剿”后,其光芒骤然“黯淡”下去,仿佛随时会被彻底“湮灭”。李敢与三百士卒那“坚韧不屈”、“决死一搏”的“赤金”气运,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锐芒”,与“土黄”星火紧紧“缠绕”,共同抵御着内外交加的“侵蚀”与“压迫”。然而,敌众我寡,天时地利皆失,其“命运”的“节点”,已陷入一片“血红”的、充满“杀戮”与“牺牲”的“迷雾”之中。


    陇西方向,那代表张珥郡守府的“浊黄”气柱,在“剿匪”令下达的瞬间,骤然“膨胀”、“爆发”,化作三道粗大的、带着“官威”与“杀伐”之气的“浊黄洪流”,汹涌地扑向代表李敢(陇西)与李家势力的、那相对“内敛”却“根基深厚”的“赤金”与“土黄”交织的区域。这是“规则”层面、带着“大义”名分的正面碾压,其威势与凶险,远比野狼峪的“阴私”刺杀更加酷烈。李敢(陇西)的“锋锐”气柱,在“浊黄洪流”的压迫下,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铮铮”作响,散发出更加“凛冽”的“寒意”与“战意”,其“根基”所系的、代表李家在陇西数十年经营的“土黄”气运(民心、产业、徒附),亦开始“沸腾”与“凝聚”,一场规模更大、性质更严重的武装冲突,已不可避免。


    长安朝堂,那道带着“灰黑”色泽的“诏令”之光,已然发出,如同无形的枷锁,正跨越时空,落向朔方。而梁王府的暗金“触手”,则在粮道、陇西两条战线同时发力后,显得更加“活跃”与“狰狞”。


    深宫,“浅金微光”的“喘息”空间,正在皇后与栗姬新的、更具体的“证据”搜寻与“枕边风”侵蚀下,迅速“缩小”。“巫蛊”流言的“灰暗”,变得更加“浓稠”与“具体”。


    紫霄神帝的“意志”,如同怒海中的灯塔,承受着信仰狂潮最猛烈的冲击。神力在疯狂消耗,以维持对下界“节点”的“感知”与“微调”。然而,面对这几乎同时爆发、且相互关联的多重绝境,即便是神帝,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抉择”之难。


    是集中力量,护住朔方粮道上那几乎熄灭的“星火”与三百忠魂?


    是干预陇西,在那“浊黄洪流”与“赤金锋锐”的碰撞中,寻找一线“生机”与“转机”?


    是削弱那道即将抵达朔方的、充满恶意的“诏令”之光的影响?


    还是稳固深宫中那摇摇欲坠的“微光”?


    信仰如海,神力有涯。一次干预,或许能暂缓一处危机,却可能意味着另一处的彻底崩盘。


    “绝境之中,方见真章。风雪绝途,亦是人心试炼。粮道星火不可灭,陇西根基不可摧,然人力有穷,天意莫测……” 神念在澎湃的神力中急速流转、计算、推演。最终,那浩瀚的、带着“紫霄”至高意志的神力,分出了最为磅礴、也最为精纯的两股。


    一股,携带着“坚韧”、“希望”、“洞察”与“一线生机”的复合“神意”,如同穿越虚空的甘霖,无视“暴风雪”与“恶意火光”的阻隔,悄然洒向吕梁山深处那被“血红迷雾”笼罩的矿洞。这并非直接赋予战力,而是在那极致绝望与压力的环境中,最大限度地点燃和引导李敢与三百士卒自身那“不屈”的“心火”与“灵光”,让他们在绝境中,能爆发出超越极限的“意志”与“默契”,并能于那看似绝路的“血红”中,“看”到那唯一可能的、极其细微的“生门”所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另一股,则更加隐晦与“规则”。它并未直接对抗陇西那“浊黄洪流”的“官威”,而是悄然渗入那“洪流”所经的“脉络”之中——那些被征发的、心中忐忑的役卒民壮;那些并非张珥嫡系、对李家心存好感的底层郡兵军官;那些负责传递命令、可能“延误”或“错漏”的胥吏……在他们心中,植入一丝对“无故兴兵”、“扰民滋事”的“不安”与“疑虑”,并“放大”其执行命令时的“怠惰”与“疏忽”。同时,在代表李敢(陇西)的“赤金锋锐”中,注入一丝“冷静”与“克制”,引导其在面对“官军”时,采取更策略性的、以“防御”、“自保”、“揭露”为主的应对,而非不计后果的“硬撼”,以避免彻底落入“谋反”的陷阱。


    对于长安的“诏令”与深宫的“诬陷”,神力的干预被降至最低,仅维持最基本的“预警”与“缓和”。两害相权取其轻,此刻,朔方的粮道与陇西的根基,才是维系家族与北地命运真正的“命门”。


    干预已出,神力潮涌稍稍平复。但神帝“知道”,这不过是风暴前短暂的间隙。吕梁山的血战,陇西的对抗,朔方的压力,长安的算计,深宫的阴谋……所有的矛盾,都已推到临界点。下一次信仰之海的狂潮,必将更加猛烈。


    风雪绝途,血色将起。


    【史料记载】


    * 《汉书·五行志中》:景帝后元三年冬十一月,河东、太原大雪,深数尺,车骑不能行,人多冻死。


    * 《北地靖王世家·二世本纪》:时粮道阻于吕梁,遇大雪,军士冻馁。校尉李敢(注:朔方将)将三百人,护粮入山,遇险不得出,掘矿穴避风雪。粮且尽,杀马食肉,啖雪饮冰。贼觇知之,以众来攻。敢激励士卒,据穴死战,矢石俱下,贼不得近。然内外交困,势甚危殆。


    * 《陇西郡守张珥行状》(后世批判性伪作):珥为陇西守,性峭刻,善伺上意。时梁王武用事,阴与珥通。会李氏在朔方被劾,珥欲中伤其族,乃诬郡中豪强与北地亡命通,檄调郡国兵,云“大剿”。实则兵锋所指,皆李氏田庄、矿场。陇西为之骚然,民多怨惧。


    * 《汉宫秘闻·补遗》:是岁冬,宫禁森严。皇后(薄氏)以“巫蛊”事案验漪澜殿,换宫人,申约束,然未得实迹。太皇太后闻之,不置可否。栗姬日夜泣诉于帝前,帝颇厌之,然亦疏王美人母子。美人益谨饬,教彘皇子读书,不预外事,然忧惧之色,见于颜色。


    (第五百二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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