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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和梦境总是相反的。


    秦琴睡前不停地祈祷并没有被神明听到，可怜的少女非但没能迎来一个期待的好梦，反倒是真实的噩梦如约而至。


    在坚硬的草席上睁开眼，少女看着头顶映入眼帘的陌生草棚生无可恋，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漫上心头。耳畔传来屋外嘈杂的人语声，她直挺挺地躺在原地，心酸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这是哪里？”她双眼空洞无神，脑海里一片空白。陌生的环境让她没有一丝安全感，秦琴不理解为什么明明睡觉前还好好的躺在自己的房间内，再一睁眼怎么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唯一让她略感欣慰的便是外面传来的说话声，至少证明了这里不再只有她一人。


    应该去和外面的人交谈吗？


    秦琴有些茫然，她的身体感到格外疲惫像是被灌了铅一样。酸痛的四肢让她失去起身的欲望，即使白天才做完不少农活她也不该如此疲倦。缓缓闭上双眼，秦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溯着今天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离奇的经历让她迷茫。抓不到任何头绪的少女只能隆起好看的眉头，神色痛苦的回忆过往，试图通过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来启发自己。


    “你醒了？”


    草屋的门被嘎吱一声推开，秦琴听到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向她走来，最终停在她的床榻前。片刻后，一个清朗的少年音自她斜上方响起。


    自我挣扎被打断，莫名松了口气的秦琴心中微动。


    缓缓睁开眼，逆着光，一个手持长枪的少年身影逐渐清晰，秦琴一脸迷茫，“敢问少侠，这是哪里......”她望着个头略高浓眉方脸宽额头的少年感觉有些眼熟。似乎就在不久前，她还曾见到过这位少年。


    “这里是天策府的临时营地。”少年一开口便是王炸，“你不记得了？是我们把你从战场中带回来的。”


    秦琴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她呆呆地看着少年难以置信。将她从战场中带回来？她又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多的谜题困扰着她。


    战场上的烽烟与号角声仿佛犹在面前，记忆中的烽火连天让秦琴毛骨悚然。看着少年严肃又认真的模样，秦琴不得不悲惨的承认，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惊鸿一瞥、战火纷飞的世界。倒下的士兵仿佛就在眼前。血洒河山的景象历历在目。


    这是秦琴第一次距离死亡那么接近，生命的流逝让她胆战心惊。


    难以置信的环顾四周，秦琴十分抗拒这个结论。


    “你感觉如何？”见秦琴不说话，少年再次开口询问。


    “我想起来了，多谢少侠相救。”秦琴喉咙干涩，许久不曾开口让她险些失去说话的能力。对秦琴而言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她现在已经被天策府的人救走，脱离了战场，至少现在性命无忧。


    这里是那个她熟悉又陌生的大唐。


    一声声少侠叫的少年有些不自在，他微微垂眸望着努力坐起身的秦琴语气平淡的说：“我叫杨宁，木易杨，安宁的宁。”


    杨宁。


    这个名字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击在少女心头，本就全身无力的秦琴手上一软，刚撑起的身体骤然脱力，整个人重新瘫倒在床上。她瞪大双眼错愕的望着眼前逆光而站的少年，大脑一片空白。


    “你怎么了？”看到反应异常剧烈的秦琴，杨宁眉头紧锁，只以为她身体太差，思考片刻后开口安慰，“太难受的话就继续好生躺着吧，不必勉强。”


    杨宁......


    秦琴在心中默默反复咀嚼这个名字，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莫名的熟悉感，为什么看他会感觉眼熟了。目光落在杨宁手中的那杆长枪上，秦琴眼眶微红，这杆枪她在不久前也曾刚刚见过。


    他可是杨宁啊，天策府未来的总教头“天枪”杨宁。更是那个站在血战天策，死战不退的杨宁。


    “我没事，只是有点脱力，我叫秦琴，秦朝的秦，古琴的琴。”秦琴的反应很快，她迅速收敛起自己的失态，强压下内心的波涛翻涌，略显尴尬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看着如此年轻的杨宁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穿越到了杨宁年轻的时候。望着眼前尚带几分青涩的杨宁，秦琴心中泛起波澜。看他这模样应该刚加入天策府不久。


    这一刻，秦琴已经彻底想起来了，之前在战场上，将她从流矢中救下的那位将领，便是在询问眼前的少年。


    ——第一次上战场怕不怕？


    喘息着撑着身子爬起，这一次秦琴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她大口大口的喘息平复心中的情绪，试图将翻涌的心绪重新压回胸腔，“我......该做些什么？”她有些茫然的问，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杨宁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隆起，“你，不回家吗？”他若有所思看向帐营外，“这里的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你可以回家的。”


    秦琴满眼迷茫，“家？”她呆呆地重复着杨宁的话，似乎不解其意，“回家？我该怎么回家，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手指无意识的抓紧衣摆，抬头看向杨宁，秦琴清楚她在寻找一个并不存在的答案。


    她甚至忽然记不起家的模样。


    不是这个风雨摇曳的大唐，也不是那座白雪皑皑的温泉山庄，而是那个让她能安静坐在电脑前，登录剑网三，有熟悉家人欢声笑语的世界。


    那个属于秦琴真正归属的地方，此刻竟然在记忆中模糊成一片空白。


    她的家在哪里，又是什么样的？不管秦琴如何努力的回忆，她的脑海中仍旧只余空白。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归处，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秦琴想不起她的家了。


    “我已经无家可归。”


    秦琴绝望的开口，她哽咽着，眼眶迅速泛红。


    杨宁沉默的望着秦琴许久，似乎会错了意，他默默垂下头略带歉意，“抱歉。”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突然忘记了家在何方，是我迷路了。”泪水不争气的滚落，秦琴抬手胡乱的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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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擦不干眼角的泪珠，徒劳的行为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就像她不管怎么努力也回忆不起家的模样一般，如此狼狈不堪。


    千百次的尝试，换来的仍旧是一片空白。


    她遗忘了一些，却又记得一些。记得剑网三，记得这个大唐，记得杨宁，更记得那座等待她归去的温泉山庄。


    “无妨，你可以在这里安心养伤。”杨宁语气缓和许多，他看了看秦琴额头上缠着的绷带小声安慰，“你昏倒时撞到了头，也许等你的伤好了就能记起来了。”


    听他这般说，秦琴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绷带，“对......对，没错，等我伤好了就能想起来了，我只是撞到头暂时忘记了。”顺着杨宁的话，秦琴努力安慰自己，抚摸伤口的手微微用力，头顶一阵尖锐刺痛立刻从伤口处传来。


    “别碰，渗血了。”杨宁提高声音呵斥秦琴，“你莫要多想，先躺好歇息吧。我去叫军医来。”


    在杨宁的注视下还想挣扎的秦琴最终选择放弃抵抗。她慢吞吞的躺下，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几乎晕眩，伴随着席卷全身的疲惫秦琴终于明白，此时此刻她最需要的，或许正是好好休息。


    “睡吧。”杨宁低声道，他起身走到门前，“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罢，他推门而出，将一室的寂静留给秦琴。


    躺在床上，指尖不由自主的触碰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睡醒后，真的会好起来吗？”


    她不知。


    她只知，这一刻已经别无他法，没有任何选择少女只能留在这里，相信杨宁说的每一个字。


    “可我，只想活下来。”


    唯有活着，才拥有未来。


    不需要旁人去教，秦琴忘记了很多，但偏偏只有这句话被她牢记在心间。生活再苦再难，前路如何晦暗，世道如何艰难，哪怕还有最后一丝希望，秦琴仍旧坚定的想要活下来。


    活着，本身就是希望。


    手指慢慢向下移，秦琴反手搭在自己的双目之上，她沉沉的闭上眼，在黑暗中整个人彻底放空。苦中作乐的想，好歹她是被天策府的众人所救，见到的也是尚且年轻的杨宁。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接下来很长一段岁月里，天策府将成为这个时代无敌存在，他们是大唐最坚不可摧的壁垒。能够被他们所救，得天策府庇护，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连老天都想让我活下去。


    秦琴在心中默念。


    伤痛与疲倦如潮水般包围着她，在自我安慰后迷迷糊糊的秦琴意识模糊，很快再次陷入沉睡。


    无人知晓，等她再次醒来，睁开眼时究竟会身处何处。


    是依然清醒于天策府的营帐中，还是回到那个尚在开垦中的温泉山庄，又或者回到她心中向往，魂牵梦萦的故土......


    一切都是未知的。


    但至少此时此刻，现在她还活着。拥有平稳的呼吸，能够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跳动。


    活着，便是黑暗中最初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