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九狱同坠,星门将启

作品:《仙君,您的坟我挖错了!

    当第一缕阳光变成暗红色时,人间终于明白这不是天象异常。


    萧寂的剑抵在白辰喉间,剑尖却在颤抖——因为白辰身后,站着九道从阵眼中走出的、与萧寂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


    “师兄,你猜当年混沌魔神被分尸后,”白辰舔了舔嘴角的血,“为什么刚好是九块?”


    林晚掌心的星纹灼穿了皮肉,露出下方一枚旋转的微型星门。


    而梵天跪在废墟中,对天空嘶喊:


    “菩萨!您若再不来——三界就真的要死了!”


    ---


    人间第九个日出,没有光。


    只有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天幕,低垂在距离地面不足千丈的高度缓缓蠕动。天幕之下,九道黑色光柱贯穿天地,将整个世界分割成一块块正在死去的牢笼。


    东海之滨,渔村“望潮”。


    老渔夫陈三蹲在自家屋檐下,看着院子里那棵三百年老槐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叶子先是发黄,然后卷曲,最后化作灰烬簌簌落下。树皮剥落,露出内部已经碳化的木质——仿佛这棵树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在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爹……”小孙女扯着他的衣角,“我饿……”


    陈三嘴唇哆嗦着,从怀里掏出最后半块干饼。那是三天前从灶台上抢下来的,当时灶火突然熄灭,锅里煮的粥眨眼间发霉变黑。他掰了一小块递给孙女,剩下一半小心包好,塞回怀里。


    不是吝啬,是他知道——这是全家最后的口粮了。


    村口传来哭喊声。


    陈三站起身,踮脚望去。只见村长家方向腾起黑烟,不是炊烟,而是房屋自燃的那种浓烟。几个青壮年提着水桶冲过去,但井里打上来的水刚泼到火上,火焰反而窜得更高——那火是黑色的,燃烧时没有温度,只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完了……”陈三瘫坐在地,“全完了……”


    同样的景象,在人间九处龙脉交汇之地同时上演。


    西南苗疆,万蛊窟。


    世代供奉蛊神的寨民们跪在祭坛前,额头磕出血来。祭坛上供奉的千年蛊鼎正在龟裂,鼎中孕育了三百年的“金蚕王蛊”发出刺耳的尖啸,身体一节节爆开,溅出的体液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蛊神发怒了!”老祭司披头散发,手中的骨杖寸寸断裂,“快去请大巫!快——”


    话音未落,祭坛轰然倒塌。


    烟尘中,一道黑色光柱从地底冲天而起,光柱中隐约可见无数蛊虫的尸骸在翻涌。它们彼此撕咬、吞噬、融合,最后化作一头半虫半人的怪物,仰天发出非人的咆哮。


    西北荒漠,楼兰遗址。


    考古队的帐篷被狂风掀翻,教授死死抱着一卷刚出土的龟甲,那是记载上古“星陨之战”的唯一文献。可当他展开龟甲时,上面的文字正在消失——不是风化,而是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时间长河中抹去。


    “不……不能……”教授老泪纵横,用手去捂那些消散的文字,却只捂到一手沙尘。


    沙丘在移动。


    不,不是移动,是“流淌”。整片沙漠像液体般向着某个中心点坍缩,露出下方一个巨大的、由白骨垒成的祭坛。祭坛上刻着九芒星图案,每颗星的尖端都插着一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从服饰看,正是最近在附近失踪的那些探险者。


    中原,长安城。


    皇城钟楼,警世钟无人敲击却自发轰鸣。钟声不再是往日的浑厚庄严,而是一种凄厉的、仿佛垂死挣扎的悲鸣。钟身裂开一道道缝隙,每裂一道,城中就有一片区域的百姓七窍流血倒地。


    钦天监监正跌跌撞撞冲进大殿,官帽歪斜,手中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


    “陛下!九星坠地,黄泉倒灌,这是……这是灭世之兆啊!”


    龙椅上的皇帝面色灰败,手中捏着一份八百里加急军报——北境三十万边军,昨夜全军覆没。不是战死,而是“融化”。字面意义上的融化,连人带甲化作一滩黑水,渗入大地,只留下空荡荡的营寨和三十万套完好无损的兵器。


    “国师呢?”皇帝声音嘶哑,“请国师……”


    “国师三日前就闭关了。”太监总管跪在地上发抖,“闭关前说……说若见天血,便是劫至,他……他要兵解转世……”


    大殿死寂。


    然后皇帝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歇斯底里的狂笑。


    “转世?哈哈哈哈……好一个转世!这天下都要没了,他转哪门子的世?!”


    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大殿穹顶的蟠龙藻井正在渗血。不是红色,是黑色粘稠的、散发着腐臭的血。血滴落在龙椅上,龙椅开始腐蚀;滴在地毯上,地毯化作飞灰;滴在一个小太监额头上,那太监连惨叫都没发出,整个人就塌陷下去,变成一具裹在官服里的白骨。


    “逃……”


    不知谁先喊出这个字。


    然后整个皇城,乱了。


    ---


    古城遗址的废墟上,战斗已进行到第七轮交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萧寂半跪在地,左肩到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着黑气,血肉正在缓慢腐蚀。但他右手的剑依然稳,剑尖指着十丈外的白辰。


    白辰状态更糟。


    他左臂齐肩而断,断口没有流血,而是不断涌出黑色雾气,那些雾气在空中扭曲、凝聚,试图重组成手臂的形状,但每次快要成型时,就会被萧寂剑上缠绕的星图之力击散。


    “你变强了。”白辰喘着气说,脸上却带着笑,“但还不够强。”


    他身后,九道黑色光柱中,缓缓走出九道人影。


    不是实体,更像是某种投影——由纯粹混沌之力凝聚成的、与萧寂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从上古的兽皮麻衣到天庭的仙官朝服,脸上的表情也各不相同:有的悲悯,有的狰狞,有的空洞,有的……在流泪。


    “认识吗?”白辰张开完好的右臂,像展示珍品般展示那九道人影,“这是你——或者说,是你被分尸的九个‘前世’。”


    萧寂瞳孔骤缩。


    “当年混沌魔神被初代天道击败,真灵并未消散,而是被分割成九份,分别镇压在九处绝地。”白辰缓缓道,“其中一份……就是你。”


    他指向最左侧那个穿着兽皮的人影。


    “那是你的第一世,洪荒时期的‘巫’,负责看守不周山下的魔神左臂。”


    又指向第二个人影,身穿青铜铠甲。


    “第二世,商周时期的‘将’,镇守朝歌地底的魔神右腿。”


    第三个,僧袍。


    “第三世,南北朝的‘僧’,镇压洛阳古寺下的魔神心脏。”


    第四个,道袍。


    “第四世,唐时的‘道’,看守终南山秘境中的魔神头颅。”


    ……


    一个一个数过去,直到第九个——身穿紫微仙君朝服,面容与现在的萧寂几乎无异,只是眼中一片死寂的灰。


    “第九世,就是你。”白辰笑容灿烂,“紫微仙君,天庭重臣,负责镇守……你自己。”


    他顿了顿,欣赏着萧寂脸上的表情。


    “很有趣的轮回,不是吗?天道将最大的敌人切成九块,然后让这个敌人的真灵转世九次,自己看守自己。多么精妙的设计,多么讽刺的命运。”


    萧寂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那些记忆碎片——封仙台之战前更久远的、他以为只是梦境或幻觉的画面——此刻全部串联起来。洪荒时期在不周山下刻下的封印咒文,商周时在朝歌地底听到的魔神嘶吼,南北朝时在古寺中日夜诵经超度的那个跳动之物……


    原来那不是幻觉。


    那是他亲手镇压的自己。


    “为什么……”他声音嘶哑,“为什么要让我转世看守自己?”


    “因为杀不死啊。”白辰理所当然地说,“混沌魔神是‘无序’本身,只要三界还有混乱、不公、痛苦,它就不会真正死亡。天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它分尸封印,然后用它的真灵转世成看守者——因为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


    他走近一步,断臂处的黑气翻涌得更剧烈。


    “但你每一世都会觉醒一部分记忆,然后试图反抗这个命运。洪荒那一世你想放出左臂,商周那一世你想找回右腿,唐朝那一世你甚至差点成功了——差一点就把头颅从终南山带出来了。”


    “然后呢?”萧寂问。


    “然后你每一世,都会‘意外’死亡。”白辰笑容冰冷,“被山崩压死,战死沙场,走火入魔,或者……像紫微仙君这一世,被最信任的师弟背后捅一剑。”


    他举起手中的混沌之剑。


    “因为天道在你每一世体内,都留了后手。一旦你觉醒到危险程度,就会触发‘清理机制’。而这一世的清理机制,就是我。”


    萧寂缓缓站直身体。


    左半身的黑色纹路疯狂蔓延,几乎要覆盖整张脸,但右半身的金色佛光死死守住最后一片区域。胸口的星图剧烈旋转,投射出的星空虚影中,那九百九十八颗星辰正在一颗接一颗地熄灭。


    不是消失,而是……坠落了。


    星辰拖着长长的光尾,坠向人间,坠向那九道光柱,坠向光柱中正在成形的、更加恐怖的东西。


    “看到没?”白辰仰头望着坠星,“你的同袍们,连死后化作的星辰都不愿再守护你了。他们在坠落,在回归混沌——因为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归宿。”


    “闭嘴!”


    林晚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站在废墟边缘,右手掌心血肉模糊——星纹彻底灼穿了皮肉,露出下方一枚指甲盖大小、正在缓慢旋转的银色星门。那星门虽小,却散发着浩瀚如宇宙的气息,与天空深处那扇巨门遥相呼应。


    “他每一世都选择守护,哪怕守护的是自己的尸块。”林晚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会绽放一朵微小的星花,“他每一世都在反抗不公的命运,哪怕结局是死。而你——”


    她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指向白辰。


    “你只是天道养的一条狗。一条被洗脑了十万年,还以为自己是在追求‘自由’的……可怜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白辰脸色沉了下来。


    “小姑娘,你懂什么?”他声音冰冷,“你知道被分尸九次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每一次转世醒来,都要重新经历一遍被欺骗、被背叛、被屠杀的痛苦吗?你知道明明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却只能被关在名为‘守护’的牢笼里,看着三界在伪天道的统治下越来越扭曲吗?!”


    “所以你就选择毁灭一切?”林晚反问,“因为自己痛苦,就要让整个三界陪葬?”


    “不是毁灭,是重启!”白辰嘶吼道,“只有让一切回归混沌,才能打破这个该死的轮回!才能让所有生灵——包括我和他——真正解脱!”


    他身后的九道人影同时仰天咆哮。


    咆哮声中,九道黑色光柱开始弯曲、交汇,在天空中编织成一个覆盖整个人间的巨大九芒星法阵。法阵成型的瞬间,人间各地同时响起山崩地裂的巨响——


    东海干涸,露出海底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中涌出黑色的、由怨念凝聚成的海水。


    苗疆万山崩塌,每一座山下都压着一具庞大无比的魔神尸块,此刻那些尸块正在苏醒。


    楼兰地底的白骨祭坛升上地面,祭坛中央打开一扇通往九幽的门,门中伸出无数白骨手臂。


    长安皇城彻底化作废墟,废墟下升起一座倒悬的黑色宫殿——那是混沌魔神被封印前的神宫。


    九处阵眼,九块尸身,同时解封。


    混沌魔神,即将归位。


    “来不及了……”梵天跪在地上,手中佛珠串线崩断,舍利子滚落一地,“菩萨……您到底在哪里……”


    天空深处,那扇星光巨门的缝隙中,漏出的光越来越亮。


    但门,依然紧闭。


    ---


    萧寂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


    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指尖,那些纹路不是静止的,而是在缓缓蠕动,像是有生命般想要彻底吞噬这具身体。右半身的佛光在节节败退,胸口的星图旋转速度在减缓——三种力量的平衡,正在崩溃。


    因为那九道人影,那九块尸身,在呼唤他。


    在呼唤“本体”的归位。


    “林晚。”他忽然开口。


    “我在。”少女立刻回应。


    “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萧寂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混沌的呼唤太强,我的心脏虽然在跳动,但那颗心……本就是从魔神尸块中长出来的。”


    林晚浑身一颤。


    “你记得我坟前那棵枯树吗?”萧寂继续说,“它其实不是枯树,是‘葬心木’。我的心脏被封印后,菩萨将它种在心脏上方,用树根缠绕心脏,延缓混沌的侵蚀。但你重生后第一次去我坟前,把那棵树……拔了。”


    记忆如闪电劈开脑海。


    林晚想起那个下午,她笨拙地清理坟头杂草,看到一棵半死不活的小树碍事,就随手拔了扔到一边。当时她还嘀咕,谁在坟前种这么丑的树。


    原来那不是杂草。


    那是锁,是封印,是……最后一道保险。


    “对不起……”她眼泪夺眶而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萧寂居然笑了,“你拔了树,让我提前苏醒,让我有机会在彻底被侵蚀前拿回心脏,让我……能站在这里,做最后的选择。”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那扇星光巨门。


    “那扇门,叫‘归墟之门’。是初代天道留下的最后手段——如果伪天道失控,如果混沌复苏,如果有生灵愿意牺牲自己全部的存在,就可以推开那扇门,让一切回归原点。”


    “回归原点?”林晚声音发颤,“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重启。”萧寂轻声说,“不是白辰那种让一切回归混沌的重启,而是……让时间回到十万年前,初代天道陨落前的那一刻。让历史重新开始,让所有错误都有机会被修正。”


    他顿了顿。


    “但推开那扇门需要两个条件:第一,推开者必须身负天道权柄——紫微星图就是其中之一。第二,推开者必须彻底燃烧自己的存在,从肉身到魂魄,从今生到来世,一点不剩。”


    林晚懂了。


    所以她掌心的星纹会与那扇门呼应——因为她体内有萧寂分给她的星图力量,虽然残缺,却依然属于天道权柄的一部分。


    所以她才是那个“钥匙”。


    “不……”她摇头,“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


    “没了。”萧寂打断她,“九块尸身已经解封,混沌魔神即将完整归位。到那时,就连归墟之门也会被污染,三界将永坠黑暗。”


    他转过身,第一次主动抱住了林晚。


    很轻的一个拥抱,像羽毛落地。


    “谢谢你。”他在她耳边说,“谢谢你重生回来找我,谢谢你在坟前那些笨拙的祭品,谢谢你在轮回井里抓住我的手,谢谢你在封仙台上没有松手。”


    林晚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指甲嵌进掌心,血混着泪一起流下。


    “我不要你谢……我要你活着……你说过要带我活着走出去的……你说过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对不起。”萧寂的声音很轻,“这次,我要食言了。”


    他松开她,转身走向白辰。


    走向那九道人影。


    走向天空中正在成形的、混沌魔神的完整身躯。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黑色纹路就消退一分,金色佛光也黯淡一分,但胸口的星图却越来越亮——他在主动放弃另外两种力量的抵抗,将全部存在灌入星图。


    因为只有纯粹的、不含杂质的天道权柄,才能推开归墟之门。


    白辰看出了他的意图。


    “你想献祭自己开门?”他嗤笑,“晚了!就算门开了,时间倒流,你以为历史就会改变?我告诉你,不会!因为混沌魔神的真灵是不受时间影响的,我依然会记得一切,依然会在十万年后再次布局,依然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萧寂没有走向他,而是走向了那九道人影中的第一个——洪荒时期的“巫”。


    萧寂伸出手,按在了那道虚影的额头上。


    触碰的瞬间,虚影震颤,然后……开始融入萧寂的身体。


    不是吞噬,是融合。


    就像水滴回归大海。


    “你……你在干什么?!”白辰脸色终于变了。


    “你说得对,混沌魔神的真灵不受时间影响。”萧寂的声音开始变化,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但你说错了一点——我不是要消灭它,而是……要接纳它。”


    第二道人影融入。


    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


    每融入一道,萧寂的身体就透明一分,但眼中的星光就盛一分。当第九道——紫微仙君的那道虚影融入时,萧寂整个人已经近乎透明,只有胸口那枚旋转的星图凝实得如同实体。


    “九世轮回,九份记忆,九块尸身……”透明的人形轻声说,“我一直以为,我是被分割的受害者。但现在我明白了——分割不是惩罚,是机会。”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深处。


    “初代天道没有杀死混沌魔神,是因为杀不死。但祂给了魔神一个选择——用九世轮回,去体验三界众生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的善与恶,所有的秩序与混乱。如果九世之后,魔神依然选择毁灭……那祂无话可说。”


    星图脱离了他的身体,缓缓升空。


    那不再是残缺的星图,而是完整的、包含了九世轮回所有记忆与感悟的、真正意义上的“天道权柄”。


    星图飞向归墟之门。


    门,开了。


    不是缓缓打开,而是瞬间洞开。


    门后不是黑暗,也不是光明,而是一片……空白。


    绝对的、不含任何意义的空白。


    但空白中,有一点星光在闪烁——那是初代天道陨落前,留下的最后一点真灵。


    星光说话了。


    声音很轻,却响彻三界每一个角落:


    “十万年之期已满。”


    “混沌,你……选好了吗?”


    透明的人形——或者说,九世归一的存在——在虚空中跪了下来。


    不是跪拜,而是像一个远游归家的孩子,跪在父母面前。


    “我选好了。”他说,“这十万年,我当过巫、当过将、当过僧、当过道、当过仙……我守护过不该守护的,也毁灭过不该毁灭的。我被人爱过,也被人恨过。我曾以为秩序是束缚,混乱才是自由。”


    他顿了顿。


    “但现在我明白了——没有绝对的秩序,也没有绝对的混乱。就像没有永恒的光明,也没有永恒的黑暗。三界需要的,不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也不是彻底的自由放任,而是……”


    他抬起手,指向人间。


    指向那些在末日中依然紧紧相拥的恋人,那些用身体护住孩子的父母,那些明知必死却依然冲向灾厄的修士,那些跪在地上祈祷的凡人。


    “……而是‘选择’的权利。选择善或恶,选择爱或恨,选择守护或毁灭的权利。”


    星光照在他身上。


    “所以,你的选择是?”


    “我的选择是——”他深吸一口气,“让三界众生,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我不再是混沌魔神,也不再是天道权柄的继承者。我只是……一个见证者。”


    星光沉默了。


    良久,它说:


    “善。”


    星光炸开,化作亿万光点,洒向三界。


    光点所过之处,暗红色的天幕开始褪色,九道黑色光柱开始崩解,那些从地底爬出的魔神尸块发出不甘的嘶吼,然后重新沉入大地——这一次,不是封印,而是安眠。


    归墟之门缓缓关闭。


    但在彻底关闭前,门缝中飞出一缕微光,落在林晚掌心。


    那是一个小小的、银色的沙漏。


    沙漏里的沙子正在流动,但流动的方向……是向上的。


    ---


    废墟上,白辰瘫坐在地。


    他手中的混沌之剑已经断裂,身后的九道光柱彻底消散。天空恢复了正常的蓝色,阳光重新洒落——虽然依旧微弱,但至少是光。


    “你……你做了什么?”他喃喃道。


    萧寂的透明身影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但他还是走到白辰面前,蹲下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选择了放手。”他说,“也给了你选择的权力。”


    “什么……意思?”


    “混沌魔神已经不存在了。”萧寂轻声说,“它的力量回归天地,它的意识……就是我。而我选择,让一切重新开始。所以你——”


    他伸手,按在白辰额头上。


    “你可以继续恨,继续想毁灭一切。你也可以放下,去体验一些……除了恨之外的东西。”


    一点星光没入白辰眉心。


    白辰浑身一震,眼中那积累了十万年的疯狂与仇恨,开始出现裂痕。裂痕中,透出一点茫然,一点无措,一点……属于“人”的情感。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寂的身影更淡了。


    他站起身,走到林晚面前。


    少女捧着那个银色沙漏,泪流满面,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个沙漏,”萧寂说,“是‘可能性’。里面的沙子倒流完之前,你可以用它……做一件事。任何事。”


    “包括让你回来吗?”林晚哽咽着问。


    萧寂沉默了很久。


    “包括。”他说,“但你要想清楚——让我回来,意味着混沌魔神可能再次苏醒,意味着十万年的轮回可能重新开始。你真的……要为一个已经死了三次的人,冒这样的险吗?”


    林晚没有回答。


    她只是走上前,抱住那个几乎已经透明的身影,将脸埋在他胸口——虽然那里已经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温度。


    “你问我要不要冒险……”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笑,也带着泪,“那你猜猜,我重生回来,从挖坟到闯地府到爬封仙台,哪一步不是在冒险?”


    透明的手抬起,似乎想摸摸她的头,但最终只是穿透了过去。


    “傻子。”他说。


    “你也是。”她说。


    然后,萧寂彻底消失了。


    不是死亡,不是消散,而是……回归。


    回归到天地之间,回归到每一缕风里,每一滴水里,每一颗星辰的光芒里。


    他成了传说,成了背景,成了三界众生自己书写命运时,那支看不见的笔。


    ---


    三个月后,宗门后山。


    坟冢修葺一新,但里面是空的——衣冠冢里的东西早就被林晚拿走了。坟前立了块新碑,碑上没写名字,只刻了一行字:


    “此地长眠者,曾许三界一个未来。”


    林晚坐在坟前,手里把玩着那个银色沙漏。


    沙漏里的沙子还在向上流动,已经流过了三分之二。她问过梵天,梵天说那是“因果逆转之沙”,流完的时候,就是她可以许愿的时候。


    许什么愿呢?


    她还没想好。


    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晚没回头,直到那人走到她身边坐下,她才瞥了一眼——是白辰。


    不,现在或许该叫他“白尘”。因为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那种疯狂的黑气,只剩下一种平静的、甚至有些疲惫的灰色。


    “你来干什么?”林晚问。


    “扫墓。”白尘说,“虽然不知道扫的是谁的墓。”


    他手里真拿着一把扫帚,开始认真清扫坟前的落叶。动作很生疏,显然从来没干过这种活。


    林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现在……什么感觉?”


    白尘动作顿了顿。


    “很奇怪。”他诚实地说,“有时候会突然很愤怒,想毁掉眼前的一切。有时候又会……觉得阳光很暖和,落叶的声音很好听。”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


    “萧寂留在我体内的那点星光,像一扇窗户。透过它,我能看到一些……以前从来不会注意的东西。”


    比如蚂蚁搬家的执着,比如幼鸟学飞的笨拙,比如老修士给新弟子讲解功法时眼里的期待。


    这些东西,十万年来他从未看过。


    或者说,看了,但从未“看见”。


    “你呢?”白尘反问,“你想好许什么愿了吗?”


    林晚摇摇头。


    她其实有很多想许的愿——让萧寂回来,让封仙台上那些人复活,让三界永远和平。


    但她知道,沙漏的力量只够做一件事。


    而每一件事,都有代价。


    两人沉默地坐在坟前,直到夕阳西下。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时,林晚忽然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许愿让时间回到十万年前,但保留所有人的记忆——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白尘愣了愣。


    然后他笑了——不是那种嘲讽或疯狂的笑,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带着点苦涩的笑。


    “那大概……会很有趣。”他说,“一群知道未来的人,试图改变过去。但谁知道改变后的未来,会不会比现在更糟呢?”


    林晚也笑了。


    她收起沙漏,站起身。


    “走吧,天黑了。”


    “去哪?”


    “不知道。”林晚拍拍身上的土,“但总不能一直坐在坟前。萧寂那家伙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笑话我——‘你就这么想守寡?’”


    白尘跟着站起来,犹豫了一下,问:


    “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林晚看着他,看了很久。


    “随你。”她转身,朝山下走去,“但如果你再发疯,我会亲手杀了你——这次不是威胁,是承诺。”


    白尘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暮色笼罩的山路上。


    走到山脚时,林晚忽然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坟。


    墓碑在暮色中静立,像一道通往过去的门。


    也像一道……通往未来的门。


    她转身,继续向前。


    掌心的沙漏里,沙子还在向上流动。


    而天空深处,那扇已经关闭的归墟之门,门缝中,又漏出了一点星光。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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