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热情款待

作品:《文盲二代太医院苟命记

    然后,白术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声名在外”。


    邱楚心的诊室外排起了长队,甚至比刘记胡饼刚出锅热乎饼子时候排的队要长得多。有夫妻抱着孩子来看,挤插在教坊司的乐籍娘子前,有姑娘说了几句,两边人吵起来,教坊司的龟奴也提着鞭子过来,空里甩了两下,指着娘子们就开骂。几位娘子熄了声,夫妻两个却不依不饶,小孩子被吓得哭,几个龟奴于是推攘着穿红戴绿的娘子要带下去“管教”。


    诊室里的白术听到外头吵吵嚷嚷,问邱楚心:“我去看一看?”


    邱楚心见多了这场面,点头说:“去把那吵嚷插队的人带进来,几位娘子且等着,不要让龟奴带她们下去。再给外头人说,都不要着急,病患不看完,我是不会走的。”


    白术明白了,出去照着邱楚心的吩咐做。被外头那排成蛇形的长队震惊到的白术,回来了悄悄地问邱楚心:“教坊使他们怎么有这般多亲戚?”


    邱楚心给白术比了个噤声,道:“回去了再说。”


    白术还想着像在宫里跟着潘师姐看诊一样,一边学一边记,结果,根本——没!有!时!间!


    来来回回维持秩序就耗费了大把时间,好容易在邱师姐跟前坐一会儿,邱师姐看得比潘师姐快得多,白术只觉得眼花缭乱,大人小孩儿过了一个又一个,压根就来不及往脑子里记。


    到最后,邱楚心也没能吃上热乎的胡饼夹羊肉。


    终于赶在日落前看完了长长的队伍,教坊使递上茶来,说:“邱大人辛苦了。”


    白术腿疼腰酸,展了展胳膊。


    邱楚心向教坊使说道:“你们啊,便是把这些娘子们当做摇钱树,也当知道树要施肥马要吃草的道理。好好的娘子们,一个个气血不旺、肝肾劳损,便是给她们每日加二两肉、叫她们每月不爽利时候歇上几天,又少得什么?”


    “邱大人不知,”教坊使陪着邱楚心往外头候着的马车走,笑说,“这两年圣人好细腰,京中也时兴起来,腰身纤细不盈一握的价钱才好,跳起舞来才轻盈好看,故不可叫她们吃的太饱。”


    邱楚心有些生气,按下不悦:“虽是这么说,可你看她们一身暗病隐痛,命也不长久。”


    教坊使说着不妨事:“咱们这儿要么都是坏事抄家了的犯人家眷,要么就是贱籍户,爹娘都不要的,一条贱命不值当什么。再者说,这些姑娘们也只青春年少的这几年值些钱,年纪大了,就没有人要了。”


    白术跟在后头听着,被教坊使的这一句话惊得瞪大了眼睛。邱楚心叹了口气,对白术说道:“你先上车去。”


    白术看看邱楚心,又看了眼教坊使。教坊使向她笑,友善又客气:“白大人请。”


    邱楚心与教坊使说了几句话,而后上车,见白术沉沉闷闷的,问她说:“累着了?下个月还来吗?”


    “来!”白术斩钉截铁说。


    邱楚心笑笑。


    白术碎碎念起来,说教坊司的娘子们太可怜,说教坊使不拿人当人看,又说到那长长的队伍,她问:“教坊使怎么能有那么多要看病的亲戚?”


    邱楚心道:“你觉得呢?”


    “我看不像,”白术思索道,“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倒像是把您当坐堂的郎中了。”


    邱楚心道:“就是坐堂的郎中。”


    “可咱们是来给教坊司的娘子们瞧病的呀。”白术皱眉道,“他们这一窝蜂地涌过来,倒把教坊司的娘子们挤后面去了,鸠占鹊巢还咄咄逼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白术这些时日时常品味潘师姐“当好自己差”的教导,说:“这些人又不是咱们的差事,反叫咱们把正经差事给耽搁了。”


    “医者无类,医者却是有限。”邱楚心说,“贵贱是病,贫富也是病,都是病患。”


    夜里头白术反反复复想着这些时日的事情,想郑小娘子、想教坊司,白术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大,不再是白家的那个三进小院子,里头只有她的阿爷阿娘,这世上还有苏幼、有淑妃、有潘师姐邱师姐、有小郑娘子、有屠户王家姐姐、也有那些从小被没入教坊司的小姑娘。


    睡不着的白术忽然想写点什么东西,批衣起身,点起灯烛,铺纸研磨,她提笔,就着摇曳灯影,一字字记下入宫这些时日的见闻与心得。


    窗外淅淅沥沥雨落,秋深了,天气转凉。


    白术跟着邱师姐每月都会去一趟教坊司,来过二三回,与教坊使熟了,就问:“我家住的不远,等会儿若是得空,大人可否行个方便,许我回家一趟探亲?”


    教坊使看了眼邱楚心,邱楚心道:“这丫头想家,就要害了思乡病了。”


    教坊使会意,笑应道:“这有何难,人之常情。”


    教坊使派人送白术回了白家。


    白术原是不想被教坊使送的,说:“我自小在京中长大,走惯的路,不劳大人麻烦了。”但教坊使盛情难却,白术只好坐上了教坊使安排的马车。


    教坊使很是周全,趁着套马车的功夫,厨上备了茶酒并两提点心果子,教坊使塞给白术说:“白大人从宫里头出来,总不好空着手回家。这些都是楼里招待贵人的茶酒,大人带了家去,也替鄙人向老医丞和供奉问个好。”


    白术说着“不必客气”推辞,教坊使却也说“不值什么”硬往白术手里塞。白术是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小姑娘,掌客使却是名利场里八面玲珑的人物。白术争不过他,急的脸颊都红了,掌客使干脆把茶酒给了马夫,交代说:“一定要把小白大人招待好了。”


    马夫自然是听他主家教坊使的。


    白术看着那茶酒果子,像是看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求救的眼神看向邱楚心,邱楚心向她点了下头,说:“掌使周全,替你想着,还不快谢?”


    白术只好接了。


    确如教坊使说的“不值什么”,一包茶、一罐酒、两盒果子点心是没有多重,但白术拎在手上,觉得沉甸甸的,乃至于冲淡了期盼已久的回家的快乐。


    白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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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回了家,对白家人是个巨大的惊喜。


    小白舟喊着姑姑第一个冲出来,扑到白术怀里,被白术抱着转了两圈才下来。


    白夫人激动地拉着白术看了又看,说:“变模样了,像个大人了。”


    白术回来的是时候,赶上了午饭,但白术好容易回来一趟,白夫人又张罗起来,要多炒两个菜出来,白夫人心疼道:“我的儿,都瘦了!”


    但白术觉得她没瘦,可能还更胖了一些。


    这一日的太阳好,院子里没有晒药材,晒的是一大片棉花。白术问:“怎么这么多棉花?”


    她大嫂说:“你二哥要成婚了,须得多备几床被子出来。你还不知道吗,他竟没有告诉你?”


    白术不知道,惊讶说:“这么快?是秦家姐姐吗?二哥没与我说。”


    秦家的小娘子也是白家的邻居,知根知底的两家人,早有结亲的打算。只是两人年纪都不大,秦家想多留一留女儿,白家二郎也想多攒一攒银钱再成婚,就约定晚两年再下聘。


    却是这一纸“女子十七未嫁父母坐罪”,秦家小娘子也等不得了,着急忙慌地过了六礼。


    白大娘子“嗐”一声笑说:“婚期定下大半个月了,二郎那小子怕是羞了,等他回来了,咱们好好臊一臊他。”


    白术与她嫂子说说笑笑,也道:“他竟不告诉我,难不成打算在太医署广发喜帖时候也给我发一份么?”


    白术许久没有吃到她娘做的饭了,多吃了两碗米饭,就把自个儿吃撑到了。


    吃撑了的白术与她祖父白老医丞在庭院里散步,白术与白老医丞讲她的文书脉案、讲她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月报宗议,还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考核,白老医丞叹了一声道:“医者本职,治病救人,我年轻时候,太医署不是这样的。”


    白术没有见识过从前的太医署是什么样。


    白术在家不能留太久,这一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天色渐黑时候,白术恋恋不舍地回了软玉楼,邱楚心已在回宫的马车里等她。


    马车向宫中行去,邱楚心把两个四四方方的精致锦盒给白术,说:“这两盒胭脂是教坊使送的,颜色不错,我不爱用这些,都给你吧。”


    白术看了一眼,没有接。她对邱楚心道:“师姐,我不爱与掌客使这样的人打交道。”


    但却不得不打交道。


    邱楚心笑了下,说:“小术,水至清则无鱼。”


    再换一百个教坊使来,教坊司还是教坊司。


    何况,以白术而言,教坊使甚至是个“好人”。客气有礼、通融她回家、安排周到,白术有时候怀疑自己,她对教坊使的“讨厌”,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白术气闷。


    邱楚心拍拍白术,把两盒胭脂放进白术手里,道:“收着吧。”


    两盒胭脂颜色嫣红艳丽,膏质轻软细腻,带着馥郁的玫瑰甜香。


    白术盖上青玉小盒,第二日,把两盒胭脂,都送给了太史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