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像融化的沥青包裹着房间。


    林曦睡得很沉，白天片场反复NG的哭戏耗尽了她的心力。她侧躺着，陷在柔软的鹅绒枕里，呼吸匀畅，一缕半干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颈侧，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绝对的黑暗里，一丝微光也无。但有什么东西，在“看”着。


    墙角最深的阴影处，两点幽微的、非冷非暖的银光，如同深海中缓慢睁开的兽瞳，静静地锁定在床上那团隆起的人形轮廓上。没有温度，没有呼吸，只有绝对的专注。


    影子，开始流动。


    并非光的缺失，而是某种更为实质的“存在”从虚无中析出，沿着地板蔓延，爬上床沿，无声无息，如同涨潮的暗夜。最终，一个高大到几乎触碰到天花板的黑色轮廓，逐渐在她床边凝实。


    维萨罗斯——或者说，此刻更接近他本质形态的某种存在——俯视着沉睡的林曦。


    白天，他“学习”了很多。透过屏幕，透过墙壁，透过人类交织的、充满暗示与隐喻的信息流。他理解了某些触碰的意义，某些声音的含义，某些……交互可能带来的、超越“恐惧”的反馈。


    他伸出右手，那只手在黑暗中褪去了模拟的手套，呈现出一种苍白到近乎透明、质地介于玉石与凝固月光之间的状态。指尖修长得非人，轻轻悬停在她裸露的肩头上方。


    然后，他俯身，靠近。


    没有呼吸喷洒，只有一种无形的、微冷的场域笼罩下来。他学着观察到的“样本”，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她肩颈交界处那片细腻的皮肤。


    微凉，湿润，触感奇异，带着一丝非生物的、洁净的涩感。


    “嗯……”睡梦中的林曦无意识地发出一声鼻音，身体极小幅度地颤了一下，往被子里缩了缩，仿佛感到些微痒意，但并未醒来。眉头舒展，唇瓣甚至微微抿了一下。


    银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无声地亮了一度。


    **正确反应。样本匹配。**


    这个认知让他某种内在的“本能”得到了确认。苍白的大手落下，却不是覆盖，而是以一种精密仪器般的控制力，轻轻捏住了她睡衣下纤细的腰肢。指腹下的触感透过薄棉布料传来，温暖，柔软，不堪一握，与他自己冰冷坚硬的构成截然相反。这种反差让他内部某种能量流加速了循环。


    他不懂什么叫温柔，但他在模拟“轻柔”。不懂什么叫前奏，但他在执行“准备”。所有从人类影像与文字中解码出的碎片信息，此刻被生涩却一丝不苟地拼凑、应用。


    睡梦中的林曦似乎被这持续而陌生的触碰扰动，发出更明显一点的嘤咛，身体无意识地在他掌心下微微扭动，像是寻找更舒适的姿势，又像是某种本能的迎合。


    就在此刻，她嫣红的唇瓣翕动，一个模糊却清晰的音节，裹挟着睡梦的湿热气息，逸了出来：


    “…Vesalius…”


    空气凝固了。


    维萨罗斯整个“人”僵在原地，覆盖在她腰际的手掌瞬间停驻，连那缓慢流转的银色眸光都似乎冻结了。内部疯狂运转的分析模块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乱流。


    为什么？


    是愉悦至极时的无意识呼唤？是某种潜藏认知的浮现？还是……她一直知晓？


    无数疑问如同暴风般席卷过他非人的意识。困惑，远超过之前任何一次对恐惧滋味的分析。他观察她，学习她，觊觎她灵魂颤栗的芬芳，却从未想过，自己的“真名”会从她口中，以这样一种毫无防备的、甚至带着一点依赖般的音调呢喃出来。


    这不在任何观测数据内。这偏离了所有计算路径。


    但某种更原始、更接近他存在核心的东西，却被这声呼唤轻轻拨动了。不是对恐惧的渴求，而是另一种陌生的、带着细微刺痛的……涟漪。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俯下身去。


    冰冷与温热，坚硬与柔软，非人与鲜活，在咫尺之间对峙又交融。


    他低下头，将自己毫无温度可言的唇，轻轻印在了她因梦呓而微张的唇瓣上。没有更深入侵，只是贴合。一个笨拙的、试图理解“亲吻”定义的接触，却因那份全然的专注和下方身躯的温热柔软，莫名染上了一丝虔诚的意味。


    唇分。他稍稍退开一线，银眸在极近的距离凝视着她颤动的睫毛，鼻尖几乎相触。


    他开口，声音不再是纯粹的系统常用声线，而是夹杂了一丝难以辨识的、类似能量扰动的低哑，生涩地唤出她的名字，像一个刚刚学会使用声带的孩子：


    “林曦……”


    然后，是更生涩的、源自白昼偷窥来的词汇组合，带着纯粹的疑问，和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解析的、微弱的希冀，吹拂在她唇边：


    “…你想要吗？”


    他在问这个行为，也在问那个名字背后的意义。他在索取反馈，也在等待一个可能颠覆他所有预设的答案。


    夜色无声，包裹着床上交叠的影，与一个非人存在胸腔里，那再次失控般疯狂“雷动”、却已不再仅仅因为“柔软”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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