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顺朝规制，千户所标配正千户一员，副千户若干员，各司其职、相互制衡。


    只是辽州此前遭贼匪攻陷，千户所蒙难，诸多官员或死或逃，如今除了新升任的李长寿，便只剩司马真一名副千户。


    此前两人本是分工明确，李长寿主理练兵，司马真执掌屯田。


    可如今李长寿身兼营操官与屯田官两职，已是千户所内实打实的佥书官，手握练兵、屯田两项核心实权，只是这份权责附有半年期限。


    回到千户所后，李长寿议事厅内便已齐聚众人。


    刘波奇坐在正位，李长寿左首。


    高琼、杨再兴、钟有才、马进荣等李长寿的亲信部属尽数在列，镇抚唐胜孙亦持剑肃立，此外还有原千户所的三名百户徐前、刘忠、姚元松。


    如今各地百户所的军户，不仅战力堪忧，屯田更是荒废至极，大片土地抛荒闲置，早已到了无法直视的地步。


    此前巡视，众人也已仔细勘察过，境内尚有不少可开垦的荒地，若能开荒得当、引水灌溉，至少能多出上万亩良田，多则数万亩。


    这万亩良田，足以多养活一两千人口，支撑数百个军户家庭，既是军户的生计根本，也是练兵、御敌的粮草根基。”


    高琼、杨再兴、钟有才、马进荣几人本就是农家出身，更是种田的好手，此前在松乡堡便亲身参与过屯田开垦，如今见大片良田抛荒，心中本就十分痛心。


    只是松乡堡的屯田事务，早已由李长寿的兄长李长福亲自督责，他们自然无法插手，如今听闻要整顿辽州千户所的屯田，皆是精神一振。


    众人心中对李长寿虽满是敬佩拜服，可在种田这件事上，却都清楚李长寿不及他们的。


    古代农民对土地的渴望与认知，是深入骨髓的。


    李长寿也深知这一点，他虽有屯田的整体构想，却需要一位精通农事、值得信赖的人来具体执掌。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钟有才身上。


    剿匪立功后，高琼、杨再兴等人皆升任试百户，唯有钟有才仅擢升为总旗，心中难免存有遗憾。


    此前李长寿曾单独找过钟有才谈话，问过他未来的志向，彼时钟有才便直言，相较于上阵杀敌，他更倾向于打理田地、保障民生。


    李长寿对此记在心中，如今屯田之事迫在眉睫，钟有才无疑是最佳人选。


    而且，屯田乃是千户所一等一的大事，从他将松乡堡屯田交予亲兄长李长福便可看出，执掌屯田之人，必须是他绝对信任的人。


    “钟有才！”李长寿沉声唤道。


    “卑职在！”钟有才当即起身，躬身应道。


    “即日起，由你负责千户所屯田项下的所有事务，包括荒地开垦、春苗补种、水利修缮、农具调配等，所需人手、物料，可直接向本官报备，由唐镇抚协同调配，徐、刘、姚三位百户需全力配合你的工作！”李长寿语气坚定，将屯田的重任直接交予他。


    钟有才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狂喜之色。他本以为自己因更喜农事，难有晋升之机，却没想到李长寿竟如此看重他，将屯田这等大事托付于他。


    要知道，屯田官的考绩以粮食子粒的完纳率为首要依据，只要他能把屯田之事办好，未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钟有才领命！”钟有才深深躬身拜下，语气无比郑重。


    “大人放心，卑职定当尽职尽责，鞠躬尽瘁，必不辜负大人所托，将屯田之事办得妥妥当当！”


    见钟有才领命，徐前、刘忠、姚元松三人虽心中略有波澜，却也不敢有异议。他们清楚李长寿如今手握实权。


    而且千户刘波奇更是细细品茶，没有说话。


    钟有才虽只是总旗，却深得李长寿信任，背后还有高琼、杨再兴等人支撑，与其抵触不如配合。


    唐胜孙亦上前一步，沉声应道：“卑职必全力协同钟总旗处置屯田事宜，确保诸事顺畅。”


    众人满面笑容向钟有才道喜，有表面上的客套，也有发自内心的认可。


    钟有才更是喜笑颜开，连连向众人拱手致谢。


    李长寿躬身向刘波奇说道：“千户大人，卑职准备明日便组织军民开垦田地，同步配合操练军务！”


    刘波奇神色淡然。


    “如今李大人是屯田和营操官，统筹诸事，我今日便过来听听。你只管放手去做。”


    他心中暗自赞许，眼前这年轻人做事有规有矩，懂得权责分明，也难怪知州大人如此看重。


    除屯田之外，另一项核心事务便是操练。


    李长寿知道，要想练出可战之兵，首先得摸清千户所内真正的青壮底数。按规制，正役青壮需是十六岁到四十五岁的年龄段。


    可如今卫所体系崩坏，军户文册多有虚报，掺水三成已是常态，必须重新核实。


    这个任务，李长寿特意交给了吏目贡才盛，令他领着户所内的典吏、司吏、攒典重新登记造册，务必核查清楚。


    作为读书人，贡才盛带着儒雅的微笑，先是看了一眼刘波奇，见其微微颔首，便起身拱手言道：“卑职领命，几日后便会将核实后的文册呈给二位大人。”


    李长寿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他深知贡才盛是刘波奇的亲信，将这份核查底数的差事交给刘波奇的人，既显尊重，也能避免后续有人以“核查不公”为由发难。


    刘波奇心中也暗自认可，李长寿这年轻人确实会办事。


    接下来，为保障屯田和营操顺利推进，李长寿又接连颁发了多条命令，涵盖物料调配、人员考勤、奖惩细则等，条理清晰、权责明确。


    这一番部署下来，众百户心中暗自改观。


    这十七岁的副千户虽年纪轻轻，却颇有章法，就看后续能否把这些举措落到实处，倒是大出他们所料。


    然而，李长寿接下来的举措，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他宣布要给千户所官兵发放粮饷。


    要知道，这年代卫所体系崩坏，朝廷财政枯竭，官饷本就微薄，还时常被各级官员克扣拖欠，能按时领到粮饷的官兵寥寥无几，大多数军户只能靠屯田勉强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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