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忽然想起那天，和秦芷莘她们在一起的她，那个非常不“秦太太”的她，那个让他想到就想扶额的她……可那时，她笑得明亮灿烂，像一位准备好迎接挑战的战士。


    而现在，这个战士在为自己的阵地战斗，为自己的存在方式辩护。她的阵地小得可怜，不过是一部网剧的女三号，她却像在守卫最后的国土。


    这一切，发生在她身上，好像毫不违和。仿佛她天生就该这样，在温顺的伪装下，藏着一身反骨。


    秦野终于再次开口，声音缓和了些：“那部网剧，对你很重要吗？”


    “不重要，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林亦文声音中有被压下的哽咽，“但它是我自己试镜来的，导演是因为看了我之前的戏，才找的我。至少证明，有人认可林亦文这个演员，而不是秦太太这个头衔。”


    她含着泪道：“秦总，我知道我们的婚姻是怎么回事。我拿钱办事，演好秦太太，在人前给足您体面。但在人后，在镜头前，在属于我自己的事业里……能不能让我还是林亦文？”


    这是她第一次，把这场交易摊开来说，不是控诉，而是谈判。


    秦野看着她，眼神玩味，最终说：“随你吧。”


    林亦文睁大眼睛。


    秦野的免责声明随即而来：“但记住，如果这部戏影响秦氏形象，或者让媒体写出什么难听的话……”


    “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林亦文打断他，“任何后果，我都自己处理。”


    虽然她心里清楚，真出了事，第一个被推出来处理的，恐怕就是她自己。


    秦野起身，走进了书房，没回头。


    门关上的瞬间，林亦文腿一软，坐回椅子上。


    刚才那场争吵，耗尽了她的勇气，居然让她有虚脱之感，后怕也比喜悦先到。


    张姨从厨房探出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太……您还好吗？”


    “我很好。”林亦文扯出笑容，秦野都让步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都完成了，她好得很。


    张姨小声说：“太太，先生他……其实心不坏，就是说话直。”


    “我知道。”林亦文咬了口面包，含糊地说，“他就是习惯了用钱解决一切问题……”还有人。


    后半句，她咽了回去。有些真相，说出来就太残忍了。


    吃完早餐，回客房，林亦文关上门的第一件事，是拿起手机。


    “@今天秦某破产了吗：秦某认为秦太太应该靠身份吃饭，不想苟同。虽然吵完腿软，但……好爽！”


    林亦文打开邮箱，开始看剧本。那个嘴炮行政助理的角色确实有趣，台词犀利，能气死人，感觉她都能本色出演了。


    她看得入神，没注意到时间，直到敲门声响起。


    “请进。”林亦文以为是张姨，头也没抬。


    却是秦野站在门口，他已经换上了西装，应该正准备出门。


    他看到林亦文盘腿坐在床上，笔记本摊在腿边，嘴里念念有词地背台词……这画面终于和金薇薇毫无关系，但他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晚上有个拍卖晚宴，需要你出席。”秦野说，“七点，司机接你。”


    林亦文闻言抬头：“哦，好呀，什么主题？我需要演哪个版本的秦太太？温婉贤淑型，还是商业伙伴型？”


    “正常发挥就行。”秦野说完，顿了顿，“下午我让助理送几套礼服过去，你选一套。”


    林亦文点头：“保证不给秦总丢人。”


    秦野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转身离开。


    晚上七点，林亦文换上一身墨绿色丝绒长裙，坐到车里。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


    她看着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至少，她在这段关系里，找到了战斗的勇气，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默默暗恋，不敢宣之于口的小女孩。


    车子启动，驶入车流。


    秦野忽然说：“那个网剧，导演的联系方式给我。”


    林亦文警觉：“您要干嘛？”该不会另辟蹊径，用威胁或者贿赂的方式，要求导演把她毙了吧？


    “你在想什么呢？”秦野瞟了她一眼，“我准备投资，既然要你演，就演好点的剧。”不能阻止，那就控股，资本家逻辑。


    林亦文怔住。


    “别误会。”秦野目视前方，补充道，“这是商业行为，你以秦太太的身份演网剧，如果制作太粗糙，丢的是秦家的脸。”


    “明白了。”林亦文笑了，“谢谢秦总——为了秦家的脸面。”


    秦野没说话。


    车子继续前行。林亦文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忽然觉得，这场婚姻也许没那么糟。


    至少，面包好吃，网剧能演，秦野……偶尔也会做点人做的事。


    虽然大概率是为了面子。


    但，也行吧，成年人的世界，动机纯不纯不重要，结果到手就行。


    林亦文拿起手机，准备偷偷用小号再发条微博，却发现特别关注有新动态。


    秦野的官方账号，十分钟前更新了一条：“尊重每个人的职业选择。@林亦文，期待新作品。”


    林亦文盯着那条微博，愣住了。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颗枣？还是公关手段？


    她点开评论区，已经炸了。


    “秦总护妻！”


    “嫂子要拍新戏了？期待！”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神仙爱情？神仙不知道，爱情也没有，但舆论剧本肯定是秦野写的。


    晚上的慈善晚宴加拍卖会，在一个五星级酒店举行，林亦文挽着秦野的手臂进场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保持微笑，轻声细语，举止得体，完美地扮演着秦太太。秦野偶尔会侧头跟她低语，看起来亲密无间。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有一件珠宝首饰上台——一条钻石项链，设计精致，切割极佳。林亦文多看了两眼，纯粹是觉得好看，像夜空里摘下的一小段银河。


    秦野注意到她目光，侧头问：“喜欢？”


    “还行，挺漂亮的。”林亦文实话实说，反正看看又不花钱。


    下一秒，秦野举起了手边的竞拍牌。


    林亦文一惊，压低声音：“你干嘛？”


    “买下来。”秦野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买杯咖啡。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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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我就是看看而已。”她语速飞快，因为真没必要，那条项链，起拍价就要五十万。


    她的喜欢，不值这个价……吧？


    还有两人陆续举牌，秦野接着说：“九十万。”直接抬了四十万，哪是买东西，这是清场。


    另一侧那位女士继续：“九十五万。”


    秦野眼睛都没眨，再次抬手。


    “16号，一百万。”拍卖师的声音兴奋起来。


    场内起了细微骚动。这条项链估值也就在八十万左右，秦野的架势却像志在必得，且懒得玩温水煮青蛙的游戏，他喜欢速战速决，用钱铺路当然最快。


    女士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和同伴商量，又举了一次：“一百零五万。”


    秦野这次甚至没等拍卖师多渲染，直接举牌，报了个数：“一百五十万。”


    全场静了一瞬，这已超出了物品本身的价值，更像是一种宣言。


    那位女士终于摇了摇头，放弃了。


    槌音落定，掌声响起。几个认识秦野的生意伙伴，投来意味深长的笑容，林亦文则收获了许多女士羡慕的目光。


    一场即兴的资本碾压，成了当晚最直观的宠妻表演。


    秦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项链戴在林亦文脖子上。


    □□凉，贴在皮肤上。秦野的手指不经意划过她的后颈，带来一阵战栗。


    “很适合你。”他说，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到。


    林亦文僵在那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直到秦野收回手，借着为她整理一缕头发的姿势，倾身在她耳畔，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平静地命令：“微笑，说谢谢。”


    她扯出一个笑容，轻声说：“谢谢。”


    秦野满意了，微微颔首，随即，他若无其事地转向身旁，继续之前被打断的交谈。


    好像……道具已展示完毕，戏份告一段落，主演无缝切回主战场。


    拍卖会结束后，在回家的车上，秦野说：“那条项链，下次见王太太和胡太太时可以戴。她们都喜欢珠宝，这样能拉近距离。”


    哦，原来如此。不是因为她喜欢，而是因为“秦太太”需要这样一件配饰。


    原来所有浪漫举动，都能找到商业注释。


    林亦文忽然笑了，笑自己刚才那一瞬间，居然有点当真。


    “你笑什么？”秦野看向她。


    “没什么，”林亦文摇头，“就是觉得，您真是……考虑周全。”周全到，一点幻想的缝隙都不留。


    还好，她在这些方面反应迟钝，还没来得及自作多情……或者是，她自作多情了，但没说出口，没放上脸，一切都可以等于未发生。


    秦野盯着她看了几秒，收回了视线。


    回到家，林亦文第一件事就是摘下那条项链，放进首饰盒里。


    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但她觉得有点刺眼。


    像一句提醒：你收到的所有光，都可能只是别人的反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突然某日，别墅里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张姨冲过来告知时，是她从未看到过的慌张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