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作品:《不白头

    风潇露晦,玉簪坠地。


    竹叶飞过发梢,淡粉花卉织金的裙角沾上了泥点与濡湿的水汽。


    花芜尽提着裙角慌然逃窜在林间小径上,乌黑发丝凌乱,鬓边还未来得及摘下的华丽金步摇流苏摇缀,打在她的脸侧。


    姣好的面容一双通红血眼,她咬紧唇,想方设法地转移注意力压下心中悲痛,忍住险些快要挤出来的哭声。


    而身后,浓浓的杀气鬼魂般游窜在这片墨林。她看不见,但心中溢出的森寒让她感到不安。


    心脏骤跳,头上似悬了把刀,时时刻刻都会落下将她斩得死无全尸。


    随着绣鞋不断踏下,脚下狂奔,溅起的泥水逐渐也渗进她的绣鞋精美的布料,湿了她的罗袜。


    若是平日,她定会立马让丫鬟琅儿给她拿套新的来换上。可这个时候,花芜尽已经没有功夫再管这些了。


    琅儿已经永远闭上了双眼。


    父亲母亲还有奶娘都叫她逃,逃到天涯海角去,忘记这一夜。可她逃得好累,逃得不知道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跟着他们一起去死。


    两个时辰前,一群不速之客悄然登门。


    彼时花府正值欢乐,临水观月,一家人和乐融融围在桌前,谈笑风生。


    她回去换了身衣裳的时间,等穿过一片杏花林,再见就是血染曲宴,雪白的花瓣溅起血红,活像深秋枫叶。


    父亲躺在地上,母亲也倒在了一边。他们身下一片血渍,父亲见到她,瞪大双眼,气若游丝道:“芜尽,快逃……这一日,终还是来了。”


    而他的身后正立着一道高长身影,形如鬼魅。宽肩窄腰,蒙着面,右边接近眉尾的位置断开,似浓墨笔画中断开的一笔。上面还溅了几滴血珠,艳极胜朱砂。


    黑色面布之上露出一双黑琉璃般的鹰眼,向她看过来时仿佛摄人心魄,让人忘却一切,觉得自己即将坠入无间地狱。


    和他目光短短交汇在半空,花芜尽从来没看过这样阴寒的眼神。宛若毒蛇突出信子,冰腻的蛇身缠紧身躯。


    ‘不要——’


    花芜尽浑身一抖,即将破出的尖叫堵在喉咙,哑了。


    视线落在他手中那柄滴着血珠的长剑上,她瞳孔一缩,面色刹那褪尽。


    是他杀了爹娘!杀了花府所有人!


    花芜尽脑袋宕机,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两耳也随之发鸣。


    后来她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场景下逃出去的。


    只觉得一切都很混乱,混乱得像是一场噩梦。


    只有最后一幕,回首是花府高燃的火海,几个逃窜的忠心丫鬟侍卫在混乱中最后一刻齐齐将她送出了后门。将她推了出来。


    后门通往的正是深深竹林,那里是从前二叔藏酒的地方。


    他们口中都不约而同始终说着同一句话,“小姐!快逃!快逃啊——”


    随后,昔日最为亲切熟悉的一张张容颜就被黑暗吞噬。他们的瞳孔,再也看不见光明。


    耳边残音徘徊,湿润的空气钻进肺腑清凉一片。借着月光照在路中间,花芜尽跑得呼吸快断,再清凉的夜也感到热极。


    她肺都快炸了。


    飒——


    月下,一道小刀划破寒雾,游蛇般缠上了花芜尽的脚踝。


    突如其来的脚上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随后,花芜尽狼狈地摔倒在地。


    花芜尽粗喘着气,险些将肺都咳出来。


    她再也跑不动了,四肢绵软仿佛没有了知觉,连爬起来都没力气了。死亡,在这一刻彻底席卷了她的感知。


    花芜尽脸埋在潮湿泥土里,心如死灰。


    身后,一道细微的脚步声正在接近。他没有特意隐藏,因此在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宛如索命。


    这脚步声踩着她的心跳声,重叠着,愈来愈快。花芜尽两行泪水惊恐地流下,嘴唇嗫嚅几下,带着哭腔似是在说遗言,决绝道:“对不起,爹,娘,女儿真的跑不动了。我来陪你们了。”


    但下一刻花芜尽的后背就被人从身后提起,等她被迫脱离了地面,那人又绕到她身前,改成了拎着她的衣襟。


    一根冰冷的手指强横地抬起她的下巴。


    花芜尽仰头,对上了一双煞气横行的凌厉双眼。


    他背对圆月,侧颜盖上一层月光的银白。


    此人刷漆浓眉有一处断开,显得他更加残暴冷血。刀裁般的下颚锐利,鬓角发丝收拾得齐整一丝不苟。


    花芜尽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杀她爹娘的人。


    她大惊失色,恨到泣血的同时,止不住的齿关打着颤,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淌下落在他的手指上。


    崔雪断拎着花芜尽的衣领,在见到这姑娘的一瞬间,他更是不解为何上面会让他将她带回去。独留这一条活口。


    柔柔弱弱,能激起什么风浪?


    瞥了眼自己被打湿的手指,崔雪断眸光淡淡落在她惊恐泣泪的泥浆脸庞上。


    脏兮兮的脸上还是不难看出少女长得明眸皓齿,只是泪水混着泥土,在脸颊处化出了两道斑驳的泪痕。显得有些落魄潦草。


    崔雪断指腹抹去她脸上的其中一道泪痕,开口了。


    “你……”


    “你跟我回去。”


    他习惯了这种眼神。


    这种明明怕得不行却还恨意滔天想要杀他的眼神。每个被他杀的人,都是如出一辙的神情。


    明明自己才是刀下鱼肉,恨他,又有何用?


    花芜尽杏眼圆瞪,忽然心一横,抽出鬓发中的金步摇直直朝男人的心口刺去。


    她愤哭着,耳垂和脖颈都涌上亢奋的血色,“我杀了你!”


    可惜无济于事。


    逃得匆忙,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武器,就只有头上的步摇还算尖锐。刺在他心口,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像是在给他挠痒痒。


    男人粗糙的手掌擒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一按就将她手中的金钗抖落。花芜尽想挣开手,但脱力不得,便开始混乱地破口大骂。


    她另一只手去掰崔雪断的手,掰不动就只能大力捶打着他的肩膀。


    “放开!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啊!你死后下地狱,不得好死!”


    女子淡粉的嘴唇被气得发抖,崔雪断无视她的诅咒,寒目锁定她泪眼汪汪的双眸,神情漠然。


    “老实点,不然一路上你落在我手中,会很不舒服。”


    他说的是实话,以往让他押回去的活口无疑都是危险人物。只是这次不知怎么,上面居然让他亲手将这个姑娘带回去。


    崔雪断还是头一次带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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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出坚固的绳将花芜尽的四肢绑住,花芜尽还在不断地呜呜哭泣,崔雪断听得心烦,索性点了她的哑穴。然后将她粗鲁地扛在肩上。


    花芜尽发现自己骤然不能出声了,呜呜了两声又滚下几滴泪珠,滴落在他的肩头。豆大的泪水停留小会后就洇下布料消失不见。


    竹叶又被风簌簌刮飞,擦过花芜尽的侧脸。静谧的夜晚再度回归风平浪静。


    这个和她有着血海深仇男人如今正将她扛在肩上,花芜尽动弹不得,全身都僵了。她手脚被捆着打又打不着他。


    想到花府的死,父母的死。花芜尽悲愤难绝,张开嘴朝着崔雪断的肩膀就是狠狠的一口。


    崔雪断一愣,停下脚步,环着她身体的手正想打她的屁股,发觉她是女子,又转换成掐她的腰。


    软绵绵的肉和以前掐的大汉完全不同,他惊诧瞬间,女子的身体竟是这样软。


    这姑娘惯会以卵击石,不知好歹。咬他虽然疼,但这点疼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和猫咬没什么区别。


    他微微别过脸,盯着她盈润的脸颊,语中不乏含着威胁,“嘴痒的话,我会把你嘴也堵上。”


    崔雪断一手抱着花芜尽,一手掐在嘴唇边吹响口哨。黑夜之中不多时就有一匹油光皮亮的黑马踏着马蹄奔来。


    黑马跑来身上叮叮当当的,两侧挂着几个鼓鼓囔囔的包袱和锅,水壶什么的。


    “吁——”


    崔雪断沉声止住马,手臂收劲把花芜尽放下,然后又再将她单手抱入怀中,横在胸前。用另一只手把她手脚的绳索解开。


    他先上马,随之双手插到花芜尽的腋下,拎小鸡仔似的把她提上马,让她坐在他前面。


    崔雪断俯眼看着瑟缩在马上,断了魂般的花芜尽,提醒道:“拉住缰绳,不然摔下去可是会被马踩死的。”


    他倾身拉住缰绳,这个姿势相当于把花芜尽圈入怀中。既是方便控马,也是为了避免花芜尽跳马逃走。


    花芜尽麻木空白的神情在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气时变得扭曲。


    但她被点了哑穴,想说什么都只能发出呜呜声。


    她想干哕,想把肝胆都吐出来。


    花芜尽没有拉住缰绳,她想,摔下去才好。要么被马踩死,要么逃得远远的。可是死好像没有意义,逃走也没有意义。


    一切都好像是个噩梦一样,她多想再一睁眼是梦醒时分。花家满门每人都相安无事。


    花芜尽眼底满目苍凉,现在的她只想弄清真相,然后亲手手刃这些混蛋。


    崔雪断瞧得出她故意不拉缰绳,素来利落的行事风格在这时候变得拖泥带水。


    若换做别人,他早就把人绑在马屁股后面拖着走了。


    可偏偏,这个姑娘又是个娇小姐。


    崔雪断拉着缰绳的手移动,轻轻触碰花芜尽放在马鞍上的手,“你不拉缰绳,我就握着你的手拉着。”


    花芜尽啜泣顿住,闪开他的触碰,连忙哀哀地拉住缰绳。


    崔雪断这才注意到少女原先细白的手现在手背和指缝都是泥巴,大概是方才跌倒时弄上的。


    “驾。”


    花芜尽头顶传来一声轻喝,四周竹林变幻退缩,她不安地抿紧唇。


    他方才好像说要带她回去。


    回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