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交心

作品:《帝台春暖

    江楚禾记得宋福曾说过,此人是听说她蒙冤入狱之后自己找上门来的。


    之前她没顾得上细究,现在想来,此事蹊跷得很。


    她在弋陵地界一直是以“定州流民江阿九”的身份过活,谣言便是传得再邪乎,也不会提及她兴京江氏的出身,那么他又是如何将“归元堂江娘子”的名号同自己这个旧相识挂上钩的?


    看他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眸,江楚禾疑心更甚,比起手刀抵在他的喉头,佯作凶悍道:“速速从实招来!否则……哼!我可有的是手段!”


    司徒靖闻言难忍笑意,却在被瞪一眼后又压下嘴角,无奈回道:“我猜的。”


    那你还真是料事如神。


    “如何猜的?”江楚禾一抬眉毛,明显不信。


    “我在水神庙中偶遇王富兄妹,通过二人交谈内容猜出的。”


    按照阿姎对上元夜事件的描述,那位“归元堂的江娘子”可是世间少有的英勇。


    在此地遇到江姓女医者已是极罕见的巧合,而如她这般为管闲事不要命的女娘,他更是从没见过第二个。


    何况,此人还能解开玄铁软甲这种民间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


    司徒靖向她详细解释一番,试图说明猜中她身份是何等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江楚禾听后却跑偏了重点。


    为管闲事不要命?我那叫侠肝义胆、锄强扶弱、见义勇为、奋不顾身好么!


    可还没等江楚禾开口对他的不当用词表达抗议,就听那人继续说道:“并且……阿福曾对我说过,此处是青囊山庄弟子的医馆,而你的外祖家恰好与之有些渊源。”


    她不禁感叹这人的心是真细,记性也是真好。


    京中权贵大多只识得江楚禾那位曾任太医院院使之职的外祖父许济,却鲜有人知晓她的外祖母出身青囊山庄宗氏,乃是真正的医药大家。


    在两人初遇之时,她曾用青囊山庄的秘方替他疗伤,顺口就提了一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竟仍然记在心上。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江楚禾不以为然道:“哦?可青囊山庄弟子少说也有百余,你怎知就没有别的江娘子或是姜娘子热心助人还聪明手巧?”


    手巧到头一回见到玄铁软甲就能轻易解开的那种。


    司徒靖早就知道她不会被轻易打发,听闻此言便淡定反问道:“昨日清晨,我刚醒来不久,阿福就急着催我离开,在听我说起想求见医馆东家之后,不仅不肯试着通传一声,反倒一副恨不能立即将我赶出去的模样。若非他的好东家叮嘱过,哪个医者会如此对待一个素不相识还身负重伤的过路人?”


    啊这……


    江楚禾心虚地瞟了他一眼,只见那人薄唇轻抿、眼神幽怨。


    不对劲!很不对劲!从前那个清冷美男呢?


    江楚禾总觉得自打重逢之后,这人不仅面部表情越发丰富,更是时不时就流露出一股被人骗去真心的痴情郎气质,害她平白生出理亏之感,只好生硬地岔开话题。


    “那个……话说……你……还见到阿姎了呀……”


    “嗯。”


    提起阿姎,江楚禾倍感唏嘘。


    今日,当她见到一位自称是阿姎兄长的壮汉被刀疤脸捕快押上堂时,可着实是吃了一惊。


    只是没过多久,她心中的讶异便被另一种情绪给严严实实地遮盖过去。


    据王富所说,他与死者李全虽同在赤浦码头做事,两人却未曾有过冲突。


    直至上元夜李全对阿姎欲行不轨被人当场捉住,事后又偶然得知阿姎是其妹妹,这才上门寻衅,在此过程中被王富失手反杀。


    江楚禾不免有些懊悔。


    若非她当日出言羞辱,李全恐怕不至于那般不忿,更不会因心中不平去找王富讨要说法,那么李全便不至身死,王富也就不必如现今这般落得一个杀人偿命的下场。


    司徒靖见她神色恹恹,立即明白了她的心思。


    “江九娘子不必自责,此事皆由李全所起,是他盯上的阿姎,并不是你招惹了李全。”


    如今他仍不愿以“江阿九”的化名来称呼她,却又已然失去唤她闺名的资格,便只好如当年那样称呼她“江九娘子”。


    只是江楚禾眼下顾不得关注这些,她心里还在为阿姎而感到难受,“如今王富身陷囹圄,也不知阿姎如何了,你说……她会不会怪我?”


    “不会。”这一点司徒靖确信无疑。


    他自认搬弄是非实在有伤君子风度,何况此事涉及闺门阴私,也不便由他一个男子说出口,所以迟迟没有将阿姎同王富的那档子事讲给江楚禾听。


    此时见她这般自责,他只好简单解释了王富对阿姎存的那份心思,还顺便说起阿姎如今已在黄家,正在给黄四爷的嫡女作贴身丫鬟的事。


    见江楚禾像是终于宽心,他也算松一口气,顺嘴就按阿姎的嘱托提到要“捎个头”的任务。


    只是他说起这件事时,面上丝毫不改先前的一本正经,以至于江楚禾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话。


    她瞪大眼睛,犹豫着问道:“不是……你刚说……她让你捎个什么玩意儿?”


    司徒靖略微抬了抬下巴,又用眼神示意地面,神色如常地看着她。


    “是我想的那个么?”圆圆的杏眼里满是疑惑。


    “恐怕是的。”司徒靖作势就要往下跪。


    “别……我心领了……”江楚禾一把扶住他。


    “可是,阿姎嘱咐我一定要带到的。”


    司徒靖满脸正直坚定,让人难以想象他会有什么捉弄人的顽劣心思。


    江楚禾暗道不妙,这人轴的要死,该不会当真要……


    她果断提议:“要不……先存在你那儿?这玩意既然都能‘捎’,那……寄存一下应该也无妨吧?”


    想来司徒靖也觉得此言有理,他从善如流,道:“也行。”


    说罢,又被她扯着袖子坐到石凳上。


    突然的嬉闹暂时告一段落,江楚禾收敛起玩笑的心思,正色道:“说起来……此事当中,真正无辜受到牵累的人其实是你。”


    她自认与此人的关系算不得亲密,现今两人的身份更是有如云泥之别,万万没想到他能这般卖力地帮助自己。


    司徒靖见她如此客气,心又沉了下去,“你无事便好,将来……也要多留心,莫再遭人暗害。”


    听到这话,江楚禾嘟起嘴,假作嗔怪道:“其实你也觉得我有些爱管闲事吧?”


    谁知他却摇摇头,“我敬佩你的正直刚烈,亦感动于这份真挚热诚,但若问我本心,唯愿你能平安顺遂。”


    他的嗓音浑厚低沉,总有一种熨帖人心的魔力。


    但此时听在她的耳中,却觉得心里就像被猫挠过一把似的。


    江楚禾莫名觉得,自己若不做点什么来摆脱眼下这个气氛,事情恐怕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下去。


    于是她一把抓过司徒靖的手腕,三指并拢搭上他的脉:“公子所言甚是令人感动,在下无以为报,便替你看看伤势吧!”


    日前为他包扎时江楚禾已仔细看过,他那几处刀口深可见骨,虽然没有危及脏腑,但难免元气大伤,恐怕还是得好生将养。


    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脉象强健有力,绝非重伤初愈应有的状态,只在轻按之下才能隐隐感知到细微的异动,像是有个杀手正潜伏在暗处,窥伺着向猎物扑去的时机。


    莫非“死契”竟还有助人伤愈的奇效?


    江楚禾对此毒越发好奇,可惜外祖一家早在五年前便皆已葬身火海,她若想将其破解恐怕只能靠自己另想法子。


    她犹豫片刻,又向司徒靖问道:“你手中还有解药么?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按虎贲军的规矩,信字营中的死士都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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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收到解药以延缓毒发,可外出公干者想来未必都能在各自的服药周期内及时赶回,那自然会多派发几份解药以备所需,若他手中正巧还有存货,直接研究解药可比瞎猜方子要靠谱多了。


    可对方显然没料到江楚禾会问出这话。


    他怔愣一下,有些疑惑地向她确认:“什么解药?”


    “就……‘死契’的解药啊!你不用瞒我,那是我外祖奉皇命制的毒,我知道你们信字营的人都服过那个。”


    司徒靖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他默了一瞬,坦白道:“此毒……并非‘死契’。”


    “啊?”江楚禾大惊,脱口而出道:“难不成你是孝字营的?”


    司徒靖默默点头。


    毕竟孝字营是受他统领,如此说来自是没错。


    但江楚禾却将这一举动所明示的信息延伸开来,形成了另一个猜想。


    早在太子议婚之时,京中就有流言称其属意于太常寺卿晏玄之女。


    据传这位晏娘子温婉聪慧、才貌无双,本该是上上良配,但在议婚的节骨眼上却突然爆发了三王之乱。


    不久之后,晏玄长子战死前线,国师起卦称其尚有一缕残魂逗留人间,唯有其同胞姐弟入观修行,方能得以超度。


    晏玄一向醉心于黄老之术,对此自是深信不疑,他忙不迭地向圣上禀明厉害,随后就依旨将自己尚在人世的一双儿女送上了观云山,正因如此,太子妃的名头才落到晏玄侄女,奉车都尉晏亨之女的头上。


    而晏玄膝下的那对姐弟也就真的在观云山修起道来,直至多年之后,晏家二郎应征进入虎贲军孝字营,众人仍习惯于将其称为“晏道长”而非“晏校尉”。


    江楚禾用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人。


    此时司徒靖正端坐于石凳之上,两手相握搭在桌边,这个动作她认得,正是玄道手印“子午诀”。


    她默默思忖,算来晏玄次子如今应与此人一般年岁,他既姓晏,又身在孝字营中,不仅浑身一股清冷自持的出家人气质,更自称是在家中排行第二,简直桩桩件件都对得上!


    她劈头就问:“那你怎么没在观云山待着?”


    如今晏亨一脉已尽数伏法,作为同胞兄弟,晏玄一家恐怕也难逃被株连获罪的命运。


    她想,此人南下多半与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还没等江楚禾为可怖的设想添上细节,对方的回答便坐实了这个猜测。


    “在下此行,是为家事。”


    果然没错!


    猜想既已得到证实,江楚禾不再纠结,横竖此人不会害她,若继续追问对方身世反而弄得彼此都尴尬,于是她话锋一转,问起更要紧的事:“那你怎么中毒了?”


    “一时失察,为贼人所害。”司徒靖垂下眼眸,看上去有些沮丧。


    当日他按迹循踪找到那伙神秘人在越州的落脚处时,对方已做好遁逃的准备。


    仓促之下他只能放弃等待援军的计划,与南樟分两道闯入,未曾想却在此过程中无意间吸入了丹房鼎器内残存的毒雾。


    虽说他在第一时间以内力封住周身各处大穴,却依然没能控制住此毒的蔓延,也不知现今是否还有救。


    正如此想着,突然有丝丝凉意攀上他的指尖,激得司徒靖立即回神。


    江楚禾捏了捏他的手,坚定道:“别怕,我会帮你。”


    她的眸中满是关切与鼓舞,让他说不出拒绝。


    司徒靖抿了抿唇,对上那满眼的星光,低声应道:“那便有劳江九娘子。”


    他这么说着,下意识在她手背摩挲几下,薄茧轻轻擦过肌肤,引起她一阵战栗,两人瞬间愣住。


    幸好江楚禾反应迅速,她“嗖”地一下收回手,还没等他致歉就笑着说道:“我是医者,治病救人乃是天职,二郎别这么客气嘛!”


    说罢,又朝他的前襟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