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孽障

作品:《柳飘飞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楚文煜终于对阿鱼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这也是楚文煜此生,对阿鱼下的最重要的一道命令。


    同时,也是最后一道,那时的楚文煜,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阿鱼,你在我手下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大材小用”楚文煜慈祥地看着阿鱼,对她说着肺腑之言,阿鱼是地重的高手,本可以在江湖上叱咤风云,自由自在,她却一心跟着楚文煜,任他差遣。


    确实有些大材小用。


    “属下不敢”阿鱼恭敬地和楚文煜行着九洲客栈的捶胸礼,这是最初楚文煜定下的九洲客栈上下礼仪,只是很多人荒废了,也和江湖人一样用着抱拳礼。


    只有阿鱼还记得。


    “阿鱼,你从今往后,不必再跟着我了”楚文煜说道,“我只有最后一道命令,你照做了就行”


    “尊主尽管吩咐”阿鱼一片忠心,“尊主救过阿鱼性命,阿鱼马首是瞻,义不容辞”


    “好,那我再加一道,不过这道命令,你随心而为便好”楚文煜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笑着,“你连夜,骑着九洲快马去江南洲,找回四皇子”


    “就这一个命令?”阿鱼不理解,因为即使楚文煜不说,她也会去找四皇子,“找到他之后呢?”


    “帮助他登基”楚文煜轻描淡写的几个字,阿鱼显然听懵了。


    “登…登基?”阿鱼是江湖人,但是她不蠢,沧元天子还在宫里稳当坐着呢,怎么可能一朝变天。


    “殷岸这混账坐不了多久的位置了,从他瞒着全天下,做出那个害死人的决定后,沧元国就完了一大半了”楚文煜平静地说着,事已至此,他只能尽己所能为沧元做最后的事情,


    “汀奴已经吞并了北洲,京洲地势平坦,援军勤王的最佳时机已经没了,再要调集江南洲援军也来不及了,京洲是不保了,我和温九琴那老东西一起逼他写传位国诏”


    “那不是还有太子吗?况且三皇子也在江南洲,怎么可能直接就传给那个普通的四皇子呢?”阿鱼虽不在朝中,但这朝廷皇子太子之争,她也能从楚文煜嘴里知晓一二。


    四皇子是个废物,是个人都知道。


    “太子从未去过江南城,人生地不熟,他一没兵二没权,守不住这个位置,况且皇上总该要找个垫背的,一起死的,只会是太子”楚文煜太了解殷岸了,“真正要继位,能守住沧元国国脉的人,只有四皇子”


    “可是…不还有三皇子吗?”阿鱼天真地问着,“他虽然成了庶民,但是威望尚存”


    “你太小看四皇子了”楚文煜冷笑着,“殷子休啊殷子休,他可下了好大一盘棋,连我都被他蒙在鼓里”


    “我知道了”阿鱼不再多问,多说无益,照做就行。


    “那另外一道命令是什么”


    说到这里,楚文煜顿了顿,他在思考措辞。


    北洲陷落,已经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楚文煜不知道温济舟和宋季青如今身在何处,他心里总是不踏实的。


    “你去江南城,如果有人接任下江南洲的九洲客栈,你全心辅佐此人”知道阿鱼又想问为什么,楚文煜立马打断她,“江南那帮人不是好惹的,能接下九洲客栈,说明此人能力不浅,你大可以安心跟着此人”


    “前提是,你不想再流浪江湖”楚文煜补充着,“我这第二道命令,不是针对那个人,是针对你”


    阿鱼眼眶湿润了。她明白楚文煜的意思,楚文煜本就无心管什么江南的九洲客栈,他只是想让阿鱼能有个栖息地,起码能看在阿鱼平京城的主栈、楚文煜亲信的面子上,对方会继续重用阿鱼,她不至于流离失所。


    “尊主,那你自己呢?”楚文煜好像为所有人考虑好了一切,独独漏下了他自己。


    楚文煜沉默着,蹦出了四个字,“听天由命”


    阿鱼正要走,像是在犹豫,楚文煜看她踌躇的样子,“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有是有,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阿鱼纠结一样,递给了楚文煜一样东西,是一封密信,“这是北洲那边发来的,虽是密信,但北洲实在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什么事?”楚文煜一面开着信件,一面问着阿鱼,阿鱼一向稳重,很少会有这样犹豫不定的神情。


    看到那封信时,他明白了。


    「尊主亲启,温济舟于北洲称王,北洲余众皆听其号令,姐妹谷谷主传言江湖,力辅温济舟……」


    下面还对北洲最近的情形进行了简短的描述,写信的人也不敢深入虎穴,大多也是道听途说,只是最后一句,“令郎季青,不知何踪,许是与温济舟一道,勿念”


    楚文煜看到后面,喜不自胜,难得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些天,桩桩件件的事情搅得他心虚烦乱,难得有这么几件开心的事,他第一次觉得心里舒畅了些。


    阿鱼看着尊主,竟然没生气,正打算问问,楚文煜就收了信件烧毁,“这些事情,京洲是否有人知晓?”


    阿鱼摇摇头,“尊主放心,这信是九洲快马运送过来,所以迅速,换成普通的马匹,这消息要到这里,起码得半月,传不了这么快”


    “那就好,那就好”楚文煜这下放心了。


    他把阿鱼催走了,自己一个人冷静下来,一团糟的卧房内,只有他来回踱步的身影,玫瑰花瓣被泼在地上,楚文煜赤着脚,踩出血红的花汁,楚文煜想了想,今晚又是难得睡了,虽然他这几夜也没睡好过。


    佣人也睡下了,这几天反复奔劳城内,一下是皇宫,一下是九洲客栈,他们也累得慌,楚文煜正打算喊一喊那驾车的青年,看他靠在马棚柱子旁睡觉,想了想,还是算了。


    楚文煜连夜自己驾了马车,赶去了九洲客栈,他要去找温九琴,他此时只想找到温九琴,这些天,年轻时相互看不惯的两人,突然有了一种战友般的默契,很多事情,他只能找温九琴商量,也只敢找他,而温九琴呢,偌大的平京城,他只信任楚文煜。


    寂静的长夜,只有一轮明月若隐若现地为他照亮前路,四周的屋舍门窗紧闭,平日里喧嚣热闹的平京不夜城,如今早已不复存在,家家自危,门窗紧闭。


    楚文煜一心朝着九洲客栈奔去,他敢保证,温九琴绝对也没睡。


    温九琴确实没睡。


    他这几日被楚文煜安置在九洲客栈顶层的房间,长期的飘零竟然让他一时间难以适应这样华贵的住处,分明自己是九洲客栈的初创人,如今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倒像个客人。


    他很感激楚文煜,这些年,如果没有楚文煜,九洲客栈做不了这么大,这么好,整个江湖为他所用,听他号令,他利用强权控制江湖,利用银财收罗人心,他很厉害。


    越是感激楚文煜,他越是想念邱逢梅,他终于知道自己所爱之人是一个多么聪明,多么有前瞻性的女子,楚文煜的地位和身份,实在太过重要,安排他来接管这个位置,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先帝最宠爱的长公主亲选的驸马,哪怕公主薨了,先帝也驾崩了,好歹地位和名望还在。这么多年,在朝廷上苦心经营,楚文煜不露头、不冒尖、却始终掌握着一手的信息,朝廷的风向,让这样一个威望和智慧都俱佳的人,来掌管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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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杂的九洲客栈,实在是诸葛一样的头脑。


    越是这样想,温九琴越是思念邱逢梅,最近总在做梦,梦到一些年轻的事情,温九琴觉得自己老了,邱逢梅死后,自己起码老了十岁,这些天,总是梦到年轻时候的一些旧事,他冥冥中总觉得,自己的一生也快到头了。


    楚文煜破门而入,温九琴正在沉思,被风尘仆仆的楚文煜吓了一跳。


    温九琴还没开口骂他,楚文煜就扔了他一封信件,“看看吧”


    “看什么?”温九琴语气不悦。


    “看看你的宝贝儿子,他可比你有出息的多”楚文煜坐在温九琴旁边的凳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地品着,还好心地给温九琴倒了一杯,递给他。


    温九琴漫不经心地接过茶水,倒入口中,另一只手把信件平铺着,看到信件的一刹那你,他双目瞪裂,一口烫水喷了出来,溅了楚文煜一身。


    “温九琴!你有病啊!”楚文煜嫌弃地拍着身上的烫水,从怀里掏出帕子一顿狂擦。


    “他疯了吗!”温九琴一拍桌子就站起来,拿了随身的剑就要冲出去。


    “大晚上的你要死哪去?”楚文煜拉了他的手腕,让他冷静下来。


    “我要杀了那孽障,真是胆子比天大,他才多大年纪,就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楚文煜看他在气头上,也不想激怒他,和他争执,“哎哟你这么气干嘛,不就是造个反吗,您温大侠年轻时候干的事,可比他好不了多少”


    温九琴把剑往地上一扔,又折返去桌前,正打算拿茶壶倒水喝,想了想,又拿了茶壶旁的酒坛子往口里灌。


    “简直是胡来!”温九琴一饮而尽,还是觉得不解气,“我只让他接管九洲客栈,他倒好,恨不得把天下都吞了”


    温九琴突然想到信上的一件事,“林霜妃…”


    “肯定是林霜妃劝他的,没有林霜妃支持他,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还敢当大王,小时候连他娘杀只鸡都得哭上半天”


    楚文煜一直看着温九琴,第一次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这个温九琴,当真是老了,年轻的意气全无,如今风烛残年,真像个畏畏缩缩的老头,年轻时候,围杀凤小云、只身闯皇宫、万人中取首级……数不胜数,如今,只想是个可怜的老头,这也怕那也怕。


    “你个老迂腐”楚文煜冷冷地看着温九琴,温九琴侧眼看他。


    “楚文煜,你说什么?”


    “我说你个老迂腐,真是年纪越活越大,把你的志气都磨没了,你年轻时,我虽然看不惯你,但好歹敬你三分,现在,我是瞧不起你,我告诉你,小济舟比你想得要勇敢的多,聪明的多,你个死老头子没资格骂他”,


    “你天天说让他成长,这不是个好机会吗,怎么就觉得不行了?我告诉你,他这样才配做九洲客栈的继承人,这才是邱逢梅的儿子,这才有血性!哪像你,个死老头”楚文煜一骂起人来,十匹九洲快马都拦不住,尤其还是骂温九琴,自己的死对头,死情敌。


    温九琴愣住了。


    他虽然和楚文煜相互瞧不上,但是第一次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这样被骂,他心里却没有气愤,他最近做的梦,以及最近自己的感受,完全和楚文煜所骂的对应上,


    武功不似当年,勇气消殆,他成了一个无用的老头,儿子不怕死,有勇气,这点就比他强。


    温九琴捡起地上的剑,颤抖着拿了起来,推开窗户,跌落进黑沉的月色之中。


    “温九琴!温九琴!”楚文煜急忙推开窗去看,沧桑的背影融进萧瑟的黑夜里,不见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