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寒门如蚁仰高楼,满堂锦绣皆公侯
作品:《女帝始终如一,因为是我教的》 紫云楼外,寒风卷着雪沫子,往人的脖颈里钻。
与楼内那是金迷纸醉不同,楼外的回廊下、广场边,早已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他们进不去那象征着顶级权贵圈子的内堂,只能在这寒风中,守着一盏盏防风灯,以此取暖,以此明志。
骆子舟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单薄儒衫,手指冻得通红,却死死护着怀里的一卷诗稿。
他是从岭南一路乞讨进京的。家中三亩薄田卖了,老牛也卖了,就为了这一夜。
“听说了吗?今晚陛下可能会微服。”
旁边,一个抱着古琴、面容清冷如同梅花般的女子低声说道。她是师清漪,江南琴道的后起之秀,指法通神,却因不愿入教坊司媚俗,至今在京城籍籍无名。
“若是能弹上一曲,被贵人听去……”师清漪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压抑的颤音,“这辈子的路,便通了。”
“难啊。”
旁边一个披头散发、满身酒气却眼神狂热的汉子,拿着一支秃笔在雪地上画着狂草。他是张旭之,画技入神,字更是一绝,却因性格癫狂被主流排斥。
“这紫云楼的门槛,比天还高。”张旭之灌了一口劣酒,指着那灯火通明的楼阁,“里面坐着的,是五姓七望的公子,是六部的尚书侍郎。咱们这些泥腿子,才华再高,也不过是人家酒后的点缀。”
骆子舟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火光。
“点缀又如何?只要能把诗传进去!只要有一句能入了大儒的眼!”
他看着那座楼,就像是看着神明居住的宫殿。
“大唐以诗取士。今夜,就是咱们改命的时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骆子舟不信,我这呕心沥血十年的诗,比不过那些世家子的无病呻吟!”
在这些文人墨客眼中,今晚的诗会,不是游戏,不是消遣。
是战场。
是他们用才华去撞击阶级壁垒的、唯一的机会。
……
“借过,借过。”
顾长安牵着李若曦,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穿过这群眼神狂热而又卑微的人群。
他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
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啊。
羡慕、嫉妒、敬畏,甚至带着一丝丝的绝望。
“那就是白鹿洞的学子……”
有人低声惊叹,语气里满是酸楚,“看那身衣服,看那气度。咱们还在泥地里打滚,人家已经站在云端上了。”
“那是顾长安!那个特招的!”
“旁边那个……就是传说中的女弟子?真美啊……听说她不仅长得美,还懂格物,连老天师都对她青眼有加。”
李若曦听着这些议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但握着顾长安的手却紧了紧。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白鹿洞”这三个字的分量。它不仅仅是一个书院的名字,它是一种身份,一种已经将无数人踩在脚下的特权。
“顾解元!顾解元留步!”
刚走到二楼的入口,一位身穿绯色官袍、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员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在下扬州司马,久仰顾解元大名!”那官员笑得脸上的肉都在颤,“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这位便是李姑娘吧?啧啧,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顾长安并不认识他,拱手寒暄。
这就是现实。
当你站得足够高时,全世界都是笑脸。
……
进入内场,气氛更是热烈。
苏温、裴玄、谢云初三人早已占了一处视野极佳的席位,见顾长安到了,纷纷起身。
“顾兄,你可算来了。”苏温摇着折扇,目光在顾长安和李若曦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王朗所在的方向,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
“刚才在门口的那场交锋,我可是听说了。”
苏温给顾长安倒了杯酒,“王朗那家伙,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实则心眼比针尖还小。顾兄,你怎么就招惹上这尊大佛了?”
“我哪知道。”顾长安接过酒杯,一脸无辜,“我去买笔,他非凑上来教我怎么用笔。我这人脾气直,就教了他怎么用钱。”
“哈哈哈!”裴玄忍不住笑出声来,“顾兄这‘教法’,确实别致。”
谢云初则是微微皱眉,轻声道:“顾兄,王朗不仅仅是代表他自己。他背后是琅琊王氏,是整个京城的士族圈子。你刚才那番‘笔墨俗用’的言论,怕是把这帮自诩清流的人都给得罪了。”
“得罪就得罪了。”
顾长安抿了一口酒,看向苏温,忽然问道:
“苏兄,你家财万贯,富可敌国。那王朗对你的态度,应该也不怎么样吧?”
苏温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那是自然。”
苏温指了指自己身上价值连城的玉佩,又指了指远处那些高谈阔论的世家子。
“在他们眼里,我苏温就算穿得再好,读再多的书,也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他们跟我称兄道弟,是因为需要我的钱;但在心里,他们觉得我连给他们研墨都不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士农工商,这规矩就像是一座山。”
苏温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士族掌握着话语权,掌握着圣人道理的解释权。他们害怕商贾。因为钱能通神,钱能买来兵马,买来粮食,甚至买来官位。若是商贾也有了地位,那他们这些只会读死书的士族,还怎么高高在上?”
“所以,必须用雅和俗来划清界限,以此来维持他们那脆弱的优越感。”
顾长安听着,点了点头,举起酒杯与苏温碰了一下。
“通透。”
“既然他们觉得我们俗,那咱们今晚……”
“就俗给他们看。”
……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悠扬的钟鸣,压下了满堂的喧哗。
诗会,正式开始了。
并没有什么冗长无趣的开场白,也没有官员枯燥的致辞。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穿着宽大儒衫的老者,提着一个标志性的酒葫芦,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大厅中央的高台上。
正是国子监祭酒,白鹿洞书院山长,周怀安。
老头子红光满面,显然是喝了不少。他环视了一圈楼内楼外那数千双期待的眼睛,也不废话,直接拔开酒塞,仰头灌了一口。
“哈——!”
周怀安长舒一口酒气,大袖一挥,声音洪亮如钟。
“今日迎春,不谈国事,不谈学问!”
“陛下说了,今夜这紫云楼,没有君臣,没有师生,只有酒徒和诗人!”
“酒管够!肉管饱!”
老头子指了指天上的明月,又指了指满堂的才子佳人,豪气干云地吼道:
“谁要是能写出让老夫叫好的诗,老夫亲自给他倒酒!”
“现在……”
“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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