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这一笔,只为画眉
作品:《女帝始终如一,因为是我教的》 京城的雪,下得有些缠绵。
停停下下,转眼便过了几日。
这几天,听松别苑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李若曦每日处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杂务,虽然累,但眼角眉梢都透着股子充实的劲儿。
顾长安也没闲着,变着法子给这丫头补身子,顺便在书院里溜达两圈,刷刷存在感,震慑一下那些想找茬的宵小。
这一日阳光难得的灿烂。
“先生,别买了……”
朱雀大街上,李若曦手里捧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看着前面那个又在盯着糖葫芦摊子发呆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唤道。
“这都第几串了?沈姐姐不在,没人帮我们吃了。”
顾长安回过头,手里已经多了两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谁说给她的?这天干物燥的,吃点山楂开胃。诺,这串给你。”
李若曦看着那红彤彤的果子,心里甜滋滋的,只好接过。
“走,前面就是松竹斋了。”
顾长安自然地牵起她空着的那只手,放进自己的袖兜里暖着。
“你那支笔都秃了,今天给你挑支好的。以后不管是写字还是画画,都得用顺手了才行。”
“松竹斋?”李若曦微微一惊,“那不是京城最有名的笔墨铺子,听说里面的东西贵得吓人。”
“怕什么?咱们现在也是有身家的人了。”顾长安捏了捏她在袖子里的手指,笑道,“再说了,给自家媳妇买东西,那能叫贵吗?”
“先生!”
……
松竹斋坐落在琉璃厂最显眼的位置,门头的金字招牌是前朝太傅亲笔所题。这地方与其说是铺子,不如说是文人墨客的朝圣地。据说这里的一方砚台,都要经过选料、维扬、雕刻等七十二道工序,耗时三年方成。
屋内地龙烧得极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烟墨香与在此处特有的书卷陈香。
顾长安牵着李若曦,漫步在一排排紫檀木架之间。
“先生,这个太贵了……”
李若曦看着一方标价五十两的端砚,小声咋舌,下意识地捂了捂腰间的荷包。虽然阿姐给了不少银票,苏公子也说了随便挂账,但少女那过惯了紧巴日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
“贵有贵的道理。”
顾长安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支湖笔,指尖轻轻拂过笔锋。
“阿姐给的钱就是让你花的。再说了,咱们要在京城立足,这门面功夫总得做足。你现在是我的‘大管家’,用的东西太寒酸,丢的是咱们顾家的脸。”
他语气轻松,目光却落在了店铺最深处,那个被琉璃罩子罩着的红木托盘上。
那里供着一支笔。
笔杆并非寻常的竹木,而是用罕见的“湘妃紫玉”打磨而成,通体透着温润的紫光。笔头则是取自北地雪狼尾尖最坚韧的那一撮毫毛,名为“紫气东来”。
旁白的小牌子上,赫然写着:白银三千两。
据说这支笔是松竹斋三代匠人接力,耗时十年才制成一支,号称“落笔惊风雨”。
正当顾长安饶有兴致地打量时,门口的风铃轻响。
一阵寒风裹挟着几许傲气卷入堂内。
“王师兄,这便是松竹斋了。今日新到的那批澄心堂纸,只有这里才有。”
一群衣着华贵的年轻学子簇拥着一位白衣青年走了进来。
为首那人,正是王朗。
见到顾长安二人,王朗脚步微顿,此刻却并未露出厌恶之色,反而温和地颔首致意,礼数周全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顾兄,李姑娘。好巧。”
“王兄。”顾长安亦是微笑着回礼,神色平静。
王朗的目光滑过两人,最后落在那支“紫气东来”上,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此笔名为‘紫玉’,乃是取天地之精粹而成。非大儒之手,不能驾驭其锋芒;非锦绣文章,不配染其墨色。”
王朗缓缓走近,声音温润,像是在给不懂行的路人科普,语气中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居高临下的悲悯。
“李姑娘。”
他看向李若曦,目光落在少女那双因为连日整理旧档而略显粗糙、指尖还带着些许墨痕的手上。
“姑娘近日在书院操持庶务,确实辛苦。只是……这等神物,讲究的是‘心手双畅’。姑娘的手,如今沾染了太多的俗务与算筹,气韵上……怕是与这支笔有些不合了。”
周围的几个世家子弟闻言,纷纷低笑出声,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
“王师兄说得是。这笔若是用来记账,那可是暴殄天物了。”
“商贾算筹,用狼毫足矣,这等雅物,还是留给懂的人吧。”
面对这扑面而来的优越感,李若曦的身子微微一僵。
但这一次,她没有躲到顾长安身后。
少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直视着王朗,声音虽轻,却不卑不亢。
“王师兄此言差矣。”
李若曦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说道。
“笔墨纸砚,造出来便是给人用的。若是只供在案头,或是只写些风花雪月,那才是辜负了匠人的心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曦虽愚钝,但也知‘民为贵’。若能用这支笔,算清一县之粮,解万民之困,我想……这支笔若有灵,应当也会欣慰吧。”
此言一出,周围的嗤笑声瞬间小了下去。
王朗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这个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少女,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他深深看了李若曦一眼,眼中的轻视收敛了几分,却多了一丝遗憾。
“姑娘言之有理。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摇了摇头,似乎在惋惜一块美玉落入了泥潭。
“这世间,终究是分清浊的。”
说罢,他便不再多言,转身欲走,仿佛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时间。
“慢着。”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顾长安,忽然开口了。
他声音温润,听不出喜怒。
“王兄说得对,这世间是分清浊。不过……”
顾长安走到柜台前,从怀中摸出一张印着醉仙楼印记的银票,轻轻放在桌上。
“掌柜的,三千两。”
掌柜的吓了一跳,连忙看向王朗,见王朗并未阻拦,这才战战兢兢地收下。
“包起来?”掌柜的问。
“不必。”
顾长安拿起那支价值连城的“紫玉”笔。
他没有看王朗,也没有看周围那些惊愕的目光。他只是转过身,面对着李若曦,脸上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
“若曦,低头。”
李若曦有些茫然,但还是乖巧地低下了头。
顾长安抬起手,将那支象征着文坛圣物的紫毫笔,轻轻地、稳稳地,插进了少女的发髻之中,仅仅只当作了一支簪子。
紫色的笔杆映着少女乌黑的秀发,竟比任何金银珠翠都要显得别致、风雅。
全场死寂。
就连王朗那万年不变的温润表情,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裂痕。
三千两的绝世好笔……就这么……当簪子戴了?!
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何等的……狂妄!
顾长安后退半步,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看。”
他转过头,看向神色僵硬的王朗,淡淡一笑。
“王兄,你刚才说这笔讲究什么?”
“心手双畅?”
顾长安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子睥睨天下的傲气。
“在我看来,物就是物。只要我家若曦喜欢,这笔是用来写字,还是用来绾发,亦或是拿来画眉……”
“那都是这支笔的福气。”
“所谓雅俗,不在物,而在人。”
“我觉得它戴在若曦头上,比写什么锦绣文章,要雅致得多了。”
王朗看着顾长安那双清亮的眸子,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那不是权势的压迫,而是一种……在境界上的降维打击。
他引以为傲的“礼法”和“规矩”,在这个少年眼里,似乎真的……一文不值。
“顾兄……好气魄。”
良久,王朗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依然维持着表面的风度,只是那握着折扇的手微微泛白。
……
街上,雪不知何时停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朱雀大街上,给地上的积雪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边。
两人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李若曦抬手摸了摸发间那支昂贵的“笔簪”,只觉得沉甸甸的,不仅是重量,更是心意。
“先生……”
少女偏过头,看着身边的少年,小脸红扑扑的。
“这簪子……是不是太贵了呀?三千两呢……”
“贵吗?”
顾长安双手笼在袖子里,慢悠悠地走着,闻言侧过头,看着少女那双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眸子。
“我觉得不贵。”
他笑了笑,眼中倒映着这京城的万家灯火,也倒映着身边唯一的她。
“比起你刚才在店里怼那个王朗的样子……这三千两,花得值。”
“我……我哪有怼他……”李若曦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就是……就是觉得他说的不对。”
“这就是进步。”
顾长安停下脚步,帮她紧了紧斗篷的领口,防止寒风灌进去。
“若曦,你要记住。这世上没什么人是高高在上的。他们读的书多,不代表他们的道理就一定对。”
“只要你站得直,这京城的风雪,就压不弯你的腰。”
“嗯!”少女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
路边,有卖烤红薯的小贩在吆喝,热气腾腾的白烟升腾而起,模糊了视线。
“先生。”
“嗯?”
“你刚才说……这笔还能用来画眉?”
少女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小,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羞涩。
顾长安愣了一下,随即停下脚步,看着她。
夕阳下,少女的睫毛轻轻颤动,在心头挠啊挠。
“怎么?想让我给你画?”
顾长安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也不是不行。”
少女别过头,看着路边的糖葫芦草靶子,声音细若蚊蝇。
“书上说……那是……那是夫妻间才有的情趣……”
顾长安看着她红透的耳根,心头一荡。
他伸出手,在袖子底下,紧紧扣住了她的十指。
“好。”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这傍晚的风。
“等回去了,我给你画。”
“不仅今晚画,以后……每一天,都给你画。”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皮。”
“绝不赖皮。”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融入了这京城盛大的黄昏之中。
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和那随风飘散的、带着甜味的低语。
那支插在发间的紫毫笔,在夕阳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它或许写不出惊世骇俗的文章。
但它此刻,却记录下了这世间最动人的一笔——
少年心动,万物皆可为诗。
喜欢女帝始终如一,因为是我教的请大家收藏:()女帝始终如一,因为是我教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