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望夫亭染上一层血色，最终沉入远山。厮杀了大半天的战场，暂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只有伤兵的呻吟、军官收拢队伍的呼喝，以及远处孙军营地隐约传来的刁斗声，提醒着人们这里仍是随时可能再启杀戮的险地。


    沈风在中军核心处下马，不顾疲惫，亲自巡视伤兵，安抚士卒。他看到徐盛双臂裹着厚厚的麻布，仍坚持守在靠近外围的位置，心中更是赞赏。贾诩的建议被他立刻采纳。


    “传令，以现有车仗、辎重为核心，依托地势，就地构筑营垒！挖掘壕沟，设置拒马！士卒不卸甲，兵器不离手，分作三批，轮流警戒、休整！”沈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命令下达，幸存下来的数千将士立刻行动起来。他们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没有人敢懈怠。利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损坏的车辆、折断的兵器构筑一道简陋却颇具韧性的环形防线，在夜色降临前初具雏形。


    疲惫的士卒抱着兵器，背靠着背，或倚着盾牌，轮流合眼休息，即便在睡梦中，耳朵也警惕地竖着。


    与此同时，孙军大营，中军帐内。


    周瑜听着斥候关于沈风军正在紧急构筑营垒的禀报，俊逸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


    “公瑾，沈风这是要当缩头乌龟了！我们何不趁其立足未稳，再冲他一阵？”吴景有些按捺不住，方才的攻势被硬生生挡回，让他心有不甘。


    周瑜缓缓摇头，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沈风临危不乱，调度有方，其军虽疲，锐气未失，核心犹在。强行夜战，敌暗我明，伤亡必重，得不偿失。”


    他站起身，走到帐外，望向远处沈风营地方向隐约的火光和人影，语气沉静：“他既然想耗，那我们便陪他耗。传令，各军亦于原地构筑营垒，深沟高垒，将沈风所部牢牢锁在此地！多设哨探，严密监视敌军动向。”


    “诺！”众将虽有些不解，但对周瑜的判断素来信服，纷纷领命而去。


    程普落在最后，微微皱眉，低声道：“公瑾，迟则生变啊…”


    周瑜回身，月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映出一丝冷峻：“程公所虑，瑜岂不知？然欲速则不达。沈风这块骨头太硬，强啃崩牙。围困，是目前代价最小、胜算最高的选择。至于变数…”


    他目光微凝：“我们只能赌，赌我们能在变数发生之前，先耗尽沈风的力气和粮草。”


    两座庞大的营垒，在望夫亭前的原野上遥遥相对，如同两只蛰伏的巨兽，在夜色中默默对峙，积蓄着下一次搏杀的力量。


    然而，周瑜的“赌局”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子时前后，一骑快马自西而来，带着一身露水和焦急，直入周瑜大营，送来了来自柴桑前线的紧急军报。


    周瑜拆开军报，借着油灯快速浏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公瑾，何事？”程普、韩当等将都被惊动，聚集过来。


    周瑜将军报递给程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黄祖动了。他亲率率水军三千，战船数百，已越过蒲圻，前锋逼近柴桑水域。”


    帐内顿时一片寂静。黄祖与孙氏有杀主之仇，他的介入，绝非虚张声势。一旦柴桑有失，孙策军在豫章的侧翼将完全暴露，甚至退回庐江的道路都可能被切断！


    “黄祖大军压境，西线告急…”周瑜缓缓坐下，手指揉着眉心，即便是他，此刻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此地，不能再待了。”


    众将面面相觑。


    他们都明白，撤军是唯一的选择。


    但问题是，怎么撤？


    韩当沉声道：“公瑾，此刻撤军，若沈风察觉，挥军追击，我军阵脚一乱，恐有溃败之险！”


    黄盖也点头：“不错，我军若是贸然撤退，无异于将后背卖给敌人。”


    周瑜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猛地抬头：“不能悄无声息地走。要走，也得先打疼他，让他不敢轻易来追！”


    他目光扫过程普、韩当、黄盖三员老将：“程公，韩将军，黄将军！”


    “末将在！”三将踏前一步。


    “命你三人，各率本部精锐，于丑时三刻，分左、中、右三路，同时对沈风大营发动夜袭！不求破营，只求制造混乱，杀伤其有生力量，尤其是弓弩手和将领！声势越大越好！一击即走，不可恋战！”


    “明白！”三将眼中燃起战意，抱拳领命。


    “吴景、孙瑜！”


    “末将在！”


    “你二人负责接应，并安排大军撤退事宜。待程公他们袭营得手，制造出足够混乱后，大军立刻依次拔营，向鄱阳方向撤退！动作要快，秩序不能乱！”


    “此外，速派使者传讯子衡，命其即刻撤军，以防被沈风军缠住，落入险地！”


    “遵命！”


    军令如山，孙军大营立刻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开始隐秘而高效地运转起来。


    丑时三刻，夜色最浓。


    沈风军营垒中，除了警戒哨兵和巡逻队轻微的脚步声与甲叶摩擦声，便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与伤兵偶尔的呻吟。大部分士卒正按命令轮换休整，虽未卸甲，但抱着兵刃倚靠工事小憩，体力与精神都得到了些许恢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突然！


    “杀——！”


    “踏平敌营！”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平地惊雷，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同时炸响！紧接着，是如同骤雨般袭来的火箭，无数火把被奋力掷向营垒栅栏和内部的帐篷，试图点燃一切可燃之物！


    孙策军的三路袭营部队，如同三把黑暗中刺出的淬毒匕首，猛地扎向了沈风军的环形防线！


    “敌袭！夜袭！各就各位！”警戒的哨兵早已发现端倪，凄厉的警报声几乎与喊杀声同时响起，瞬间传遍营垒！


    刚刚入睡的沈风军士卒被惊醒，却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大规模混乱。得益于贾诩的先见之明和沈风的严令，他们本就处于半警戒状态。各级军官的呼喝声迅速压下了最初的骚动：


    “第一队举盾！第二队长枪上前！”


    “弓弩手就位！自由散射营外火光处！”


    “灭火队！快扑灭火焰！”


    命令层层下达，士卒们迅速各归其位。盾牌手顶上前沿，长枪从盾牌间隙探出，形成密林。弓弩手在军官的指挥下，向着营外火光晃动、人影幢幢的地方抛射箭矢，虽然黑暗中精度不高，但密集的箭雨依旧有效遏制了孙军直接冲击栅栏的企图。


    程普、韩当、黄盖三员老将身先士卒，率领精锐试图寻找营防薄弱处突破。程普直冲看似防守较为稀疏的右翼，铁脊蛇矛挑飞两名试图阻截的沈军士卒，却被贺齐及时率部堵住，银枪与蛇矛战作一团，火星四溅。


    韩当猛攻中路，正对上严阵以待的周仓。周仓怒吼着，泼风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将韩当及其亲兵死死拦住，寸步难进。


    黄盖试图从左侧迂回，这里由刘辟和龚都共同防守。两人虽白日受伤，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韧性，指挥士卒用密集的枪阵和弓弩，将黄盖的攻势一次次击退。


    袭营的孙军很快发现，沈风军的抵抗异常顽强且有组织。营垒虽然简陋，但依托车仗和壕沟，防线层次分明。尤其是那支弓弩手，在曹性的指挥下，箭矢又准又狠，专挑举火把的军官和试图攀爬栅栏的悍卒下手，给袭营部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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