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曲折，绕过一片开得正盛的无忧花，便到了夜华与白浅平日里议事兼休憩的书房。阿离小小的身影几乎是飘过去的，连廊下侍立的仙娥都只觉一阵风过，那小殿下已经规规矩矩地立在了书房门前，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才轻轻叩响了门环。


    “进来。”夜华温和的声音传来。


    阿离推门而入，只见白浅正歪在软榻上翻看着一卷古籍，夜华则坐在案前处理一些四海八荒的琐碎事务，墨发如瀑，侧脸线条俊美柔和。阳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白浅身上特有的桃花气息，温馨而宁静。


    “父君，娘亲。”阿离脆生生地唤道，小跑到软榻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辰。


    白浅放下书卷，伸手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头发，笑道：“这是跑哪儿去了？瞧这小脸，红扑扑的。”


    阿离蹭了蹭娘亲的手心，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认真道：“父君，娘亲，阿离有一事想求。”


    夜华抬眸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笔，语气温和：“何事？说来听听。”


    阿离挺直了小身板，大声道：“阿离想去凡间游历一番！”


    话音刚落，书房内的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


    白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坐直了身体，看着儿子：“哦？为何突然想去凡间？”


    阿离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掰着小指头道：“我听成玉元君说，凡间可好玩了！有热闹的集市，有好吃的糖葫芦，还有说书先生讲各种有趣的故事！而且，凡间的人会生老病死，会经历很多我们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阿离想去看看，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生活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像当年娘亲历劫那样，阿离也想去体验一下！”


    提到历劫，白浅的眼神微微一动，随即恢复了平静，但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阿离，凡间虽有趣，但也并非只有好玩之事。娘亲当年历劫，其间的苦楚与凶险，你是知道的。”


    夜华也接口道：“凡间有凡间的法则，人心复杂，世道险恶，远非你一个小孩子能应付。你如今修为尚浅，又从未独自离开过九重天，为父母怎放心让你独自前往？”


    阿离脸上的兴奋褪去不少，他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可是，阿离已经长大了！连凤九姐姐都能去凡间帮助帝君，阿离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而且，我只是去游历，不是去历劫，不会有危险的。”


    “长大了？”白浅挑眉，伸手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你这小不点，在父君娘亲眼里，永远是需要保护的孩子。”她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阿离，你想去凡间增长见闻，这份心思是好的。但凡间游历，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且不说凡间的浊气可能会影响你的仙泽，单是凡间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对于我们这些寿元长久的神仙而言，往往是一种牵绊和苦楚。”


    夜华站起身，走到阿离身边，蹲下身与他平视，沉声道：“阿离，你是天族的太子，未来要承担起守护四海八荒的重任。你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仙法，熟悉天规，而不是一时兴起跑去凡间玩耍。待你日后修为有成，心智成熟，父君自然会带你去凡间看看。但不是现在。”


    阿离的眼睛红了，他没想到自己满怀期待的请求会被如此干脆地拒绝。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对上夜华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父君一旦决定的事情，很少会更改。


    白浅将他拉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好了，别哭鼻子。想去热闹的地方，九重天也有啊。过几日东海水君设宴，娘亲带你去东海玩，那里的海底集市，可比凡间的热闹多了，还有各种奇珍异宝，不比凡间的糖葫芦有趣？”


    阿离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闻着熟悉的桃花香，心里的委屈渐渐散去，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小声嘟囔道：“可是……那不一样……”


    夜华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却也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没有什么不一样。此事不必再提，安心在九重天待着，好好修炼。”


    阿离知道，这件事是彻底没有希望了。他闷闷地“哦”了一声，将小脸埋在白浅的怀里，不再说话。


    看着儿子失落的样子，白浅和夜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心疼，但更多的却是作为父母的责任与考量。凡间之路，岂是那么好走的？他们宁愿阿离此刻失落，也不愿他将来身陷险境。


    阳光依旧透过窗棂洒进来，但阿离的心里，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小小的阴影。他知道，父君娘亲是为他好，可是……凡间的糖葫芦，真的有那么好吃吗？说书先生的故事，真的有那么有趣吗？


    小小的天孙殿下，第一次对那个遥远而神秘的凡间，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向往，尽管这份向往，刚刚萌芽，就被无情地掐断了。但他心里隐隐觉得，总有一天，他会踏上那条通往凡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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