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李显抵京、武曌的态度

作品:《盛唐:刘建军今天要干嘛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去扳倒冯小宝呢?”


    李贤稍稍有些困惑。


    按照刘建军这个说辞,扳不扳倒冯小宝,根本没有意义,扳倒了这个冯小宝,还会有下一个张小宝、韦小宝。


    “因为扳倒冯小宝,是咱们向某些人传递的一个信息……我们能做到,能做到清君侧。”刘建军顿了顿,又似乎是多余的解释了一句,“因为冯小宝这整件事儿里面,咱们只是顺水推舟,是最简单、性价比也最高的事。”


    李贤觉得他解释了,反而让自己更加迷茫了。


    但刘建军却觉得自己解释的很清楚了,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


    刘建军说的没错,这洛阳城永远不缺想当狸奴的人。


    冯小宝死去后,武曌新狸奴的身份,很顺其自然的就落在了张氏兄弟头上。


    也同样不缺少为了哄“这只”狸奴而牵马执鞭的人。


    张氏兄弟身边很快就围了一群的人,他们亲切的唤张氏兄弟为五郎、六郎,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武三思。


    武三思干了一件拍马屁的事儿,他向武曌上奏,说张昌宗不是人,是神仙王子晋的后身。


    而经历过明堂失火案后,武曌似乎变得特别迷信这些仙神之事,总是幻想着自己也能当神仙,所以一听这话,就特别高兴,她当即让张昌宗穿上了用羽毛做的衣服,骑在木鹤上吹笙。


    飘飘欲仙。


    不止如此。


    武曌对于私欲的追求似乎愈演愈烈。


    为了让天下更多的美男子汇聚到她身边,也为了让张氏兄弟过一把当官的瘾,她新设了一个部门,叫做控鹤监,让张五郎张易之当长官,张昌宗则是首席成员。


    这控鹤监是风雅之所,不仅吸收天下美男子,同样招纳文学之士,一时间,倒也算得上人才济济。


    这里面还出了一件趣事。


    刘建军作为诗冠长安的“黑面郎君”,自然也是得到过控鹤监的提名。


    但不知为何,李贤觉得武曌的目光似乎是嫌弃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说:“其人形貌不扬,便算了吧。”


    这是嫌弃刘建军长得黑,不符合她现在审美中的“小白脸”形象了。


    但……


    她莫名那么嫌弃的看着自己做什么?


    李贤一头雾水。


    但不管怎么说,刘建军没被母皇相中,这对李贤来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若是刘建军真被召进了那所谓的控鹤监,李贤觉得这其中少不了麻烦。


    只是这控鹤监建立了没多久,似乎就改名叫作了什么奉宸府。


    ……


    二月底,李贤倒是没再去关注这个了。


    因为李显终于到了洛阳。


    即将再次见到李显,李贤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李显的身份并不像李旦那么敏感,李贤也就可以没有顾忌、不在乎旁人耳目的,和这位弟弟亲近。


    在李显即将抵达洛阳的消息传来后,便早早的在洛阳城门外等着了。


    初春的洛阳城外,官道两旁的柳树刚抽出嫩黄的芽苞,风里还带着料峭寒意。


    李贤身着亲王常服,外面还披了一件厚实的裘氅,刘建军也跟来了,自打控鹤监成立后,他似乎就格外不在乎形貌了,浑身裹得像个球似的,揣着手站在李贤侧后方,没有形象。


    没多一会儿,一列车队就出现在了视线尽头,车队有些寒酸,不太像是李显这么一位王室的规格。


    但车队在城门前却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探了出来。


    李显。


    李贤略微有些诧异,上次李显被刘建军偷偷带到长安的时候,虽然也是形容枯槁的模样,但经过数月的调理,再加上心疾已祛,已经好了许多。


    怎么现在来看,又成了这副模样?


    难不成他回去房州后又受到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李贤下意识凑上去,递出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但很快,就看到李显眼角那促狭的目光。


    以及李显那刻意压低的声音:“稍稍做了些伪装。”


    李贤一愣。


    随后恍然。


    李显也变聪明了。


    一个被罢黜房州,天天遭到武三思门奴折磨的人,不应该有太好的精神状貌。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李贤瞬间进入了状态,顺势搀扶住“踉跄”了一下的李显,声音凄苦道:“显弟……苦了你了……”


    李显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声音带着激动:“二兄!”


    虽说洛阳城门外人多眼杂,李贤这番作态有几分作秀的意思,但当他真握着李显的手的时候,心里那份激动和手足之情还是难以抑制。


    李显那双手,又粗糙了许多,带着微微的颤抖,这绝非简单的伪装能改变的。


    他回去房州后,定然也吃了不少苦。


    兄弟执手相看,一时皆默然,多年分隔,各自浮沉,尽在此中。


    此时,后车人等亦至。


    一妇人牵两稚子近前,正是庐陵王妃韦氏及其子女。


    李显这次不只是只身前来洛阳,他奉召入京,自然是把妻眷子女都带了回来。


    韦氏衣裙素净,发髻齐整,虽面带倦容,举止仍持王妃仪态,她向前一步,敛衽一拜:“妾身韦氏,携子女拜见沛王殿下。”


    “弟妹快请起。”


    李贤虚扶一下,眼角的余光却瞥到刘建军正用古怪的眼神盯着韦氏。


    李贤轻咳一声,替刘建军掩饰了一下,开口介绍道:“这是我王府长史,刘建军。”


    韦氏虽然不解李贤特意介绍一位王府属官做什么,但也对着刘建军点头道:“见过刘长史。”


    ……


    短暂的见过面后,李显因为去官驿登记赴京信息,便暂时和李贤告别了。


    李贤和刘建军则是向着沛王府的方向走去。


    回去路上,刘建军嘀咕说:“你那弟妹……看起来似乎没怎么受到摧残的样子?”


    李贤哑然失笑:“这不是好事么?兴许是显弟将妻儿保护的很好呢?”


    刘建军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显子来洛阳了,现在不管怎么样,储君的事儿也该有个着落了,武承嗣、武三思之流,你母皇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们担不起这江山,强行立之,必致天下大乱。


    “所以,储君之位必定只会在你、显子和旦子之间立。


    “从明面上来看,旦子那边因为两位妃子的事儿,概率是最低的,所以,基本上就只有显子和你竞争。


    “而显子是咱们的人,他现在又在洛阳,只需要跟你母皇明确表示他无意争夺储君之位,这储君之位,就非你莫属了。”


    刘建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的盯着李贤,眼里的野望像要将李贤灼伤。


    李贤也被刘建军的话说的心里一动。


    虽然,自己曾经坐在过那个位子上过,但这两种感觉不同,完全不同。


    “那……我们该怎么做?”


    “现在还要做什么?等显子那头去面见你母后,并且声明无意储君之位后,你就坐等着储君之位到你头上就行了。”


    刘建军咧嘴一笑,开了个玩笑接着说道:“咱们之前好歹做了那么多准备,若是储君之位这还轮不到你头上,那我可真就要怀疑你是不是那老娘们儿亲生的了!”


    李贤释然一笑。


    对啊,相比李显,自己已经有了数位宰相暗中支持,只要他们振臂一呼,再加上自己如今也算得上支持武皇的一派,母皇没道理不立自己为储君的。


    一切显得顺理成章。


    而这一切,都是拜刘建军所赐。


    李贤又一次看向刘建军,诚心诚意道:“刘建军,谢谢你!”


    刘建军刚想说话,李贤就咧开嘴笑:“以你现在的身份,找姑娘不是简单的事儿么?何须我来?”


    被抢了词儿的刘建军很不满,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踏入王府,朝他那小院子走去。


    李贤知道,他又是去琢磨他那火药了。


    刘建军的火药虽然折腾出来了,但他似乎还在改进配方,琢磨着提纯和更加高效的法子。


    不过刘建军也给李贤看了其中一个成果,他用一些裁剪成一指来宽的红色纸条,将火药卷成小拇指粗细的卷筒状,上下口再用泥封住,只露出了一截引线。


    刘建军将之称为鞭炮。


    他将许多的鞭炮再用一根引线串起来,点燃当中的引线,所有的鞭炮就能齐齐被点燃,然后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李贤觉得刘建军将这东西取名鞭炮简直太形象了,那鞭炮很小,里面灌的火药也很少,爆炸声不如那天听到的那么大,真跟鞭子抽空响的声音似的。


    李贤问刘建军折腾这东西做什么,刘建军说,以后这东西能显露在世间后,就用它来取代爆竹,在除夕夜放,喜庆。


    李贤觉得他简直是闲的没事儿了。


    好在李贤知道这东西的真实用途,所以也就继续听之任之了。


    ……


    翌日,三月初一。


    正值朔望,朝参之期,李贤这个闲散王爷还是要照例参加早朝的,所以李贤早早起身,穿戴好亲王冕服,乘车前往紫微宫。


    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应该也是李显返京后面见武曌的日子。


    承天门外已是冠盖云集,文武百官肃立等候。


    李显返京的消息自然躲不开他们的耳目,于是,储君未立一事,又一次浮现在众人的心间。


    钟鼓声起,百官依序入殿。


    殿内,金碧辉煌,御香缭绕。武曌高踞御座,冕旒垂旒,威仪万千。


    一番常规政务奏对后,殿中稍显沉寂。


    就在此时,通事舍人高声唱喏:“宣,庐陵王李显觐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殿门。


    李贤也是顺眼看去。


    只见李显身着略显宽大的亲王常服,低眉顺眼,步履略显虚浮地走入大殿,他依旧保持着昨日那副饱经风霜、谨慎畏缩的模样。


    他行至御阶前,依礼跪拜:“罪臣李显,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曌的目光落在李显身上,打量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显儿,一路辛苦。起来回话吧。”


    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陛下!”李显再拜,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却依旧微微躬着身子,不敢直视天颜。


    “你离京多年,如今归来,观这神都气象,可有何感触?”武曌看似随意地问道。


    李显连忙躬身,语气愈发谦卑惶恐:“回陛下,神都繁华远胜往昔,皆是陛下励精图治之功!


    “罪臣……罪臣在房州,日夜思念陛下,深知昔日之过,追悔莫及。


    “如今能重回陛下膝下,得睹天颜,已是邀天之幸,不敢再有任何奢求,唯愿……唯愿陛下圣体安康,武周国祚永昌!


    “罪臣……罪臣只求为一闲散宗室,安稳度日,尽心孝道,绝不敢再涉足朝堂是非,更无颜面对这江山社稷之重!”


    李显这话姿态放得极低,将“无心权位、只求安稳”的态度表露无遗。


    李贤能看出来李显这话说得极为真心。


    他被贬房州这段时间,似乎是真的怕了武曌,一回来就做足了姿态。


    然而,武曌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没有如李贤预想般露出些许欣慰或放松的神情,反而,那冕旒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哦?”武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不敢面对江山社稷之重?只求为一闲散宗室?”


    她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身,身上的玉珠撞击,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


    “李显!”


    这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李显双膝一软,几乎当场跪倒,也让满朝文武心头狂跳。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武曌的手指隔空点着李显,怒火如同实质般喷涌,“朕召你回来,是让你在这大殿之中,对着满朝公卿,说出如此丧气话、没骨头的话吗?!


    “你是高宗皇帝的儿子!是朕的儿子!你的身体里流着太宗皇帝驰骋天下、开创基业的血!这万里江山,本就是你的责任!你告诉朕,你不敢面对?你无颜面对?!”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被深深刺痛和极度失望的愤怒。


    李贤愣住了。


    不止李贤,满朝文武都愣住了。


    武曌这话……是什么意思?


    几乎是同一时间,满朝之人心里都是突兀地一跳。


    但武曌还在痛斥:“经历些许挫折便一蹶不振,只知龟缩自保,毫无担当之志!你如此懦弱无能,如何对得起你李唐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将这天下托付于你李家的万民?!朕看你是在房州待久了,把脊梁骨都待软了!把胆气都磨没了!”


    李显早已吓得魂飞天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母皇息怒!儿臣知罪!儿臣该死!儿臣……儿臣并非此意……”


    “滚出去!”武曌根本不听他的辩解,拂袖怒斥,“给朕滚回你的王府,好好闭门思过!想想你身为李氏子孙,该有的气节和担当!若再让朕听到此等没出息的话,朕绝不轻饶!”


    两名金瓜武士应声上前,将瘫软如泥的李显从地上架了起来,几乎是拖拽着向殿外而去。


    李显的觐见,竟只是见面的一句话,就被驱赶了出去。


    驱走了李显之后,武曌显然再没有了继续上朝的意思,便草草的结束了早朝。


    百官沉默地退出大殿,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李贤走在人群中,心绪纷乱如麻。


    他不傻,他能看出武曌那番痛斥下隐藏的意思。


    武曌心目中的储君人选……是李显!


    她当庭发怒,除了可能存在的、对李显的失望外,更多的是向百官们传递一个讯息,她心目中的储君人选是李显,她在逼迫一些摇摆不定的人向李显靠近,甚至可以说,也是在为李显造势!


    这太让李贤费解了。


    甚至是让李贤感到一些些的……心寒。


    他是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就不得武曌宠爱的,但他从未想过,武曌的偏心能到这种地步。


    自己在这洛阳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即要伪装成“武党”支持武曌,又要做出安分守己,不结交朝臣的模样,努力扮演着一个恭顺、能干且无害的儿子,才勉强得到武曌的一些信任。


    可李显呢?


    从房州一回来,武曌就主动为其造势,甚至不惜在朝臣百官面前失去仪态,破口痛斥。


    一种混杂着委屈、不甘和深入骨髓的冰寒,几乎要将他吞噬。


    母皇那雷霆震怒的模样,那字字诛心的斥责,尤其是那句“这万里江山,本就是你的责任!”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绝对的权力和偏袒面前,所有的努力和算计都可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关键的是。


    刘建军那边,自己该怎么交代?


    他为了自己做了那么多,可到头来,自己却依旧输在了“偏袒”两个字上吗?


    李贤几乎是脚步虚浮地回到沛王府,心口像是堵着一团浸了冰水的棉絮,又冷又沉。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刘建军。


    可几乎是刚到门口,一个熟悉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哟,这是怎么了?咱们的沛王殿下一个人在这儿演苦情戏呢?”


    是刘建军。


    他看到了自己脸上的失落,但似乎并不怎么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