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母亲，姜姑娘来了，姜姑娘来了。”


    古云乡的乡亲们一见到姜窈和沈莺时来了就连忙派了不少人到村子口去迎接他们。


    阿婆是最早认识姜窈的人。


    当时她一身的褴褛，昏倒在山上，是经过古云乡到万国寺去上香祈福的姜窈救了她。


    “姜姑娘，恭喜你，听说你要和裴相公定亲了。”


    姜窈定亲的事，是玉京城最大的一件事。


    就连他们这些出身乡下的穷苦人家也有所耳闻。


    姜窈笑了笑，让沈莺时把她们带过来的布料分发给格外乡亲们。


    沈莺时知道定亲宴上发生了让姜窈极其不高兴的事，连忙岔开话题，“婆婆，你怎么眼里只有窈窈，没有我沈莺时了呢？”


    沈莺时经常和姜窈一起来这里教孩子们念书。


    所以古云乡里的百姓们对她也极为熟悉。


    “沈姑娘说这什么话，你们能来我们这，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古云乡是穷苦人家，能在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附近农庄的农民。


    裴琰奉旨前来巡查田账。


    却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沈莺时。


    “沈姑娘。”


    沈莺时是姜窈的好友，上一世裴琰和她也有过数面之缘。


    “裴大人？你怎么在这？”


    沈莺时正在替婆婆提水，她力气不小，学会几年的武学。


    裴琰道：“我来执行公务，沈姑娘今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沈莺时她们不应该是在玉京城的某家茶楼小馆里消遣才对吗？


    裴琰记得上一世姜窈就很喜欢去茶楼喝茶，一喝就是一上午。


    沈莺时甩手说，“是窈窈要来的，她经常到这里当女夫子，裴大人不知道吗？”


    姜窈虽然出身贵族，但她其实骨子里却没有贵族的那个臭毛病。


    她很喜欢这里，自由自在。


    裴琰确实不知道这一回事。


    “上一次窈窈经过这里，救了一个婆婆，这婆婆是古云乡的人，窈窈送她回来，发现这里有许多爱读书的孩子，于是窈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教学。”


    沈莺时替姜窈解释着。


    她觉得姜窈真的是个善良的姑娘。


    裴琰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话语刚落，院子里传来孩童问话的声音


    “夫子，夫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姜窈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她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读书写字。


    玉京城内有孩子们该上的弘文馆，可古云乡的日子太苦了，根本就没有机会可以进入。


    阿童拿着书籍跑来姜窈跟前。


    他今年七岁了。


    按理说，他应该要入弘文馆让专门教导国学的夫子们进行教导。


    可弘文馆的束脩要二十两。


    阿童的母亲承担不起这笔束脩。


    “这句话的意思是天下是人们共有的。”


    “姜夫子，你说我还有机会参加科举吗？”


    阿童落寞的话打断了姜窈的思绪。


    姜窈看着他。


    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没有钱而治病离开了人世间，如今世道艰难，唯有科举一路可以改变命运。


    可他的母亲却连学费的束脩都没有办法攒齐。


    阿童有些落寞，有些失望，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母亲过得更好一些。


    姜窈摸了摸他的头，“不用着急，这世间万物总有自己的规矩，将来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只需要好好念书，努力背书，未来一定会有机会改变命运的。”


    姜窈没说什么大道理。


    她知道这些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沉重了。


    她只是希望阿童不要放弃读书的希望。


    因为书是美好的，书是自由的。


    裴琰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姜窈。


    他记忆中的姜窈虽然美好，却从来没有对他这么笑过。


    是他从来没见过，还是姜窈不肯对他这么笑过呢？


    “窈窈，你看谁来了？”


    沈莺时领着裴琰进了阿婆的院子。


    阿婆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新上任的首辅大人。


    “拜见首辅大人。”


    裴琰甫一进屋就受到了跪拜之礼。


    他说道，“不必多礼，这里没有裴大人，只有裴琰。”


    裴琰虽然官居一品宰相之位，可他并不喜欢别人跪拜他。


    他只是个为百姓服务的普通人罢了。


    阿婆愣了一下，“是来寻姜姑娘的吧，大人请进去。”


    姜窈颇为震惊。


    “你怎么也在这？”


    他不是应该在玉京城内吗？


    姜窈今日穿了件藕荷色交领襦裙，颇为大家闺秀的风范。


    “我来执行公务，听说姜姑娘也在这，便顺道一同来看看。”


    姜窈的未婚夫裴大人来了这件事很快就在古云乡里传遍了。


    阿婆看着她，拉住她的手，“姑娘，我看得出来，这公子是喜欢你的。”


    “他身居高位，却愿意为了你来到这，姑娘可要好好珍惜啊。”


    阿婆听说姜窈这桩婚事是宫里替她定下的。


    如今见到裴琰本人，阿婆反倒是放心许多。


    “咱们都是穷苦人家，最是看得清楚人的品行了。”


    “这公子器宇不凡，谈吐文雅，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姜姑娘，要好好幸福，不要让我们大家为你担心。”


    姜窈常来古云乡，古云乡的乡亲们早就把姜窈当成自己人了。


    姜窈有些感动，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希望婆婆他们能够好好保重。


    姜家派了马车来接。


    “这一路路途遥远，我车上备了你喜欢的糕点和茶水，姜姑娘不如和我一同前往姜府如何？”


    裴琰不卑不亢的。


    姜窈定定看了他几秒。


    “好了好啦，快去吧快去吧，正好这马车给我一人坐刚好。”


    沈莺时看出裴琰应该是有话要和姜窈说。


    姜窈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坐裴琰的马车回去。


    “姜姑娘是怎么想到来这里当夫子的呢？”


    裴琰给她倒了杯茶。


    他记得姜窈喜欢喝这个青崖白露。


    青崖白露是宫里的贡品，也就只有他和世家才有机会得到这稀有的茶叶。


    姜窈看着他。


    “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她看着他那娴熟的茶艺，像是上辈子见过她烹过茶一样。


    “如今世家态度个个明了，显然是不愿意朝廷扶持寒门的，姜姑娘与古云乡的众人来往，就不怕将来姜家知道，来日世家各族知道了，会对姜姑娘口诛笔伐吗？”


    姜窈是世家第一大族的嫡长女，她的态度取决了姜家的态度。


    姜鹤虽然是姜窈的父亲，可他毕竟没有实权，姜家的大权都在她的二叔姜文身上。


    姜文此人古板苛刻，守着一套世家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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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对寒门极其不屑。


    若是将来被他知道了，姜窈怕是要受到姜家的责备了。


    姜窈哪里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她看到阿童那么向往学府，向往科举之路，她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以我之力，尽我所能，我只是在做无愧于我内心深处的事情罢了。”


    “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无愧于心，若明知道他人有困难，还置之不理，那么你自己的良心还能安下去吗？”


    姜窈做不到。


    正是因为做不到，所以她出现在了古云乡。


    裴琰没有想到姜窈内心是这么想的。


    他所见过的世家大族，个个都是以自身利益为己任的。


    这本就没什么大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世家也是一样。


    他们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想要保障自己权益，可他们保障的同时却忽略了这就是一个煮豆燃豆萁的故事。


    圣上想要世家和寒门联合，也是希望世家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可世家众人大多愚昧。


    他们盘踞在朝野高层多年，早就忘了何为人之根本。


    民才是国的根本。


    “是下官唐突了。”


    姜窈不知道裴琰在想些什么，但看到他神色平淡冷静的样子，就知道这场对话已经结束了。


    车子很快就在姜府门口停下了。


    “多谢裴大人替我倒茶，送我回府。”


    她道了谢，转身就往姜府走。


    “等一下。”


    裴琰下了马车，手上是一份姜窈喜欢吃的糕点。


    “姜姑娘现在还想要和我解除婚约吗？”


    他虽然不知道姜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确定上一辈子他所见到的姜窈恐怕不是真正的姜窈。


    姜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拥有着世家的贵族身份，却有着一颗悲悯众人的心。


    她就像是这污浊世界里的一道光芒。


    那么的与众不同。


    姜窈愣了一下。


    她不明白裴琰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想和姑娘成亲。”


    -


    这话如果是换在上一世的话，姜窈或许会很高兴。


    可这一世她并不想在和裴琰有任何的关系。


    上一世的冷落已经让她尝够了人间百味。


    这一世她只想安安静静的为自己活着。


    沈莺时不知道姜窈在想什么，她只是听到裴琰说，他想和姜窈成亲。


    “窈窈，你怎么了？你怎么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姜窈爱慕裴琰很久，沈莺时一度以为这是姜窈自己在单相思。


    没想到她今日竟然亲耳听到裴琰说他想和姜窈成亲。


    姜窈却很平淡，平淡到好像一点也不想要接受裴琰的示爱一样。


    “莺莺，如果说有个人上辈子冷落了一世，这辈子你还会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姜窈很冷静的问着沈莺时。


    沈莺时停下了动作。


    “窈窈，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这段时间你好像变了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莺时也难得正经了起来。


    她是真的担心姜窈。


    姜窈和她是自小的交情。


    除了父母之外，最亲的人就是她们彼此了。


    姜窈将前世的梦和盘托出。


    沈莺时震惊道，“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