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灼轻“咦”一声，眼中讶色更浓，随即化为更炽烈的兴奋：“果然奇特！竟能直接干涉‘结构’之概念！再来！”


    他变掌为爪，五指虚空一抓。那未散的漩涡骤然分裂，化作五条灵活如毒蛇、完全由吞噬之力构成的漆黑触手，自不同角度，以迥异的频率与轨迹，噬向庞恒！每一条触手不仅带有强横的物理吞噬与能量吸蚀之效，更隐隐针对神魂，散发着惑乱心神的波动。


    庞恒身形急退，同时双手连弹，数道寂灭黑线如同编织的死亡罗网，迎向那些触手。他试图否定触手的“延伸之速”、“攻击之准”以及“惑神之强”。


    然，宇文灼对吞噬之力的操控精妙绝伦，五条触手仿若拥有独立意识，于黑线罗网中灵活穿梭、摆动，时而硬撼，时而闪避，时而甚至主动崩散部分，诱使黑线击空，旋即又重组。黑线的“否定”之效打在不断变幻、虚实相生的触手上，威能被大幅削弱。


    一时间，庞恒竟显应对仓促！此乃他获得“否定”之能以来，首度在境界相若（甚或对方修为略高半筹）的对手面前，感受到如此重压。对方的“吞噬之道”变化万端，不仅威力强横，更在“变幻”与“韧性”上，某种程度上克制了他目下以“精准点杀”与“概念干扰”为主的“否定”运用。


    “你的‘否定’，似乎只能针对‘存有’的、‘确定’之物？”宇文灼一边操控触手狂攻，一边好整以暇地开口，语气带着点评般的傲慢，“面对我这如虚似实、聚散无常的‘吞天幻触’，是否有些力不从心？大道之争，非是儿戏，看来你的路，走窄了！”


    庞恒闷哼一声，左肩被一条忽自侧方钻出的触手擦过，护体灵光瞬黯，一股冰冷的吞噬之力试图钻入体内，被他强行以黑晶之力震散，然衣袖已被蚀出一大洞，皮肤上留下一道灰黑痕迹，传来火辣刺痛与诡异的虚弱感。


    不能再如此被动！


    庞恒眼中厉色一闪，不再试图同时应对所有触手。他猛地定住身形，深吸一气，丹田内本命黑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动，幽暗的光芒透体而出。他将大部精神集中于正前方三条最具威胁的触手上，心念如刀：


    否定——此三条触手“彼此之间能量联动与配合的‘必然性’及‘完美性’”！


    此非攻击单个触手，而是攻击它们作为“组合攻势”这一整体概念的“协调”与“必然”！


    嗡！


    那三条正以精妙配合封死庞恒闪避空间的触手，动作骤然出现了一瞬的凝滞与紊乱。彼此间的能量流转现出细微错位，攻击节奏被打乱，原本天衣无缝的配合露出了破绽！


    便是此刻！


    庞恒身形如电，自三条触手那短暂的配合间隙中险之又险地穿出，同时右掌之上黑光凝聚，不再是细线，而是化作一道凝实如墨的掌印，带着纯粹的“寂灭”与“崩解”之意，直拍宇文灼本体！寂灭掌！


    宇文灼未料庞恒能如此破局，眼中精光爆射，不闪不避，暗金色眼眸中漩涡急转，胸前衣袍之下，隐约有更加深邃的黑暗透出。他同样一掌拍出，掌心之中，一个更加微小、却更加凝练、仿佛能吞噬万有的漆黑奇点骤然浮现！


    吞天蚀骨掌！


    墨色掌印与漆黑奇点轰然对撞！


    无声。或者说，声响在迸发的刹那便被两人碰撞中心那恐怖的能量扭曲所吞噬、湮灭。


    唯有一圈混杂着极致“否定”与“吞噬”意念的灰黑色波纹，无声地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断界带那些空间碎片皆剧烈震荡，一些较小的碎片直接崩碎、湮灭！


    庞恒与宇文灼同时身躯剧震，向后踉跄退去。


    庞恒脸色一白，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鲜血咽下，体内气血翻腾，经脉刺痛，寂灭掌之力被对方那诡异的吞噬奇点抵消大半，然仍有部分反噬及身。更麻烦的是，对方掌力中那股吞噬万物、连“伤害”此一概念似都想吞没的意韵，令他极为不适。


    宇文灼同样不好受，他退得比庞恒更远两步，脸上那不健康的苍白更甚，暗金色的眼眸中漩涡散去，露出一丝惊愕。他的吞天蚀骨掌向来无往不利，只有他吞噬旁人力量的份，然方才对撞的刹那，他不仅未能完全吞没对方掌印中那股顽固的“寂灭”与“否定”之力，自家的吞噬之力反被对方强行“否定”掉了一部分结构稳定，导致力量反冲。更令他心惊的是，对方力量中那股“否定一切”的本质，隐隐让他体内的吞噬核心都感到一丝不安。


    两败俱伤！


    两人相隔十数丈站定，各自调息，目光死死锁住对方，皆在评估对方的伤势与剩余战力。


    “很好……咳咳……”宇文灼抹去嘴角一丝暗红血迹，眼中的傲慢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遇真正对手的凝重与认可，“你的‘否定’，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竟能撼动我的‘吞天核心’。”


    庞恒未语，只冷冷睨视着他，暗中全力运转《恒寂心法》，平复伤势，同时惕厉着对方可能的后续攻袭。他方才试图在碰撞中，以黑晶之力暗中吞噬一丝对方逸散的力量，却发现宇文灼的力量极其凝练且带有强烈的排他性，吞噬起来异常艰难，且充满了混乱暴戾的意念，远不如吞噬那些寻常修士来得“干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断界带内混乱的能量缓缓平复，然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剑拔弩张。


    宇文灼似无再动手之意，他仔细感受了一番体内状况，又抬首望了望秽渊峡谷的方向，暗金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看来，短时之内，你我分不出生死。”他忽而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奇特的磁性，却少了些先前的盛气，“你有资格做我的对手，庞恒。你的‘道’，虽与我迥异，但同样行至了某个极致。”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不过，我劝你，最好此刻便转身离去。前路，非你目下所能行。”


    庞恒眼神微动：“何意？”


    “意即，”宇文灼指了指峡谷方向，“第二重‘月晦祭祀’，将由‘沙髓’那位大长老亲自主持。那老怪物……已半只脚踏入了五级塑魂尊者境。他等候此机，已逾多年。你道，凭你目下之力，加之那两位帮手，能于他眼皮底下毁却祭祀？”


    五级塑魂尊者！纵是半只脚踏入，亦远非化灵师可比！那是灵魂层面开始产生质变，能够初步运使“势”乃至触摸“规则”的恐怖存在！先前所遇的化灵后期主祭，在其面前恐亦不值一提。


    此讯如冰水浇顶，令庞恒心头剧震。这确为极其关键且致命的情报！


    “你何以告知我此？”庞恒紧盯宇文灼。


    “何以？”宇文灼笑了，笑容中带着一种属于天骄的骄傲与孤寂，“因为，似你这般的对手，死于那群老怪物无聊的阴谋与祭祀之中，太过可惜。我望你变得更强，而后……你我真正分个高下。看看是你的‘否定’能寂灭我的‘吞噬’，还是我的‘吞噬’能消化你的‘否定’。”


    他顿了顿，补充道：“自然，你若执意前去送死，我亦乐见其成。毕竟，少一潜在的劲敌，亦是好事。”


    言罢，他不再停留，身形缓缓向后融入那片破碎的空间光影之中，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迅速变淡、消逝。只余最后一句带着回响的话语，飘荡于断界带混乱的能量乱流中：


    “庞恒，活下去，变得更强罢……我在更高的地方，候着你……”


    宇文灼的身影彻底隐去，仿若从未出现。


    庞恒静立原地，默然良久。胸口翻腾的气血逐渐平复，然宇文灼带来的讯息与那一战的凶险，却于他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一个骄傲、强横、视他为同类劲敌的吞天教天骄。


    一个半只脚踏入塑魂尊者境的沙髓大长老。


    一场仅余不足两个时辰的月晦祭祀。


    前路，较之想象更为艰险，几可谓绝路。


    他缓缓转身，望向龙馨与杨坚藏身之处，复又看向那如同凶兽巨口般的秽渊峡谷入口。


    退缩么？不。自黑风渊底攀爬而出的那一刻起，他便已无退路。


    庞恒的眼神重归坚定，只是那坚定之中，沉淀了更多冰冷的决绝，与一丝连他自身都未全然察知的、被宇文灼所激发的、对于“道”与“力量”更深层的渴求与偏执。


    他迈开步伐，向着来时的方向行去。伤势需尽快处理，计划亦需根据这突如其来的情报，做出最是凶险、亦可能是最大胆的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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