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锁定的光与无声的博弈
作品:《镇玄司秘录》 被“回响灯塔-阿尔法”的秩序之光明确锁定的感觉,如同一块无形的寒冰,贴在了“希望方舟”每一名乘员的脊梁上。舰内的二级警戒状态并未带来喧嚣,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压抑的寂静。所有非必要的系统运转降至最低,主动探测完全停止,连内部通讯都减少了七成,只留下最低限度的必要协调。方舟如同沉入深海的潜艇,依靠最原始的被动感官,感知着外部世界的每一丝流动。
节点-κ依然在不远处沉默运转,那条通往“纹章档案库”的脆弱数据链路已被物理切断,只保留了最基本的、无法追踪来源的匿名化握手信号,模拟成一个普通的、偶尔路过“唤醒”节点的漂流信号源。这是林静和安全团队设计的伪装策略之一:将方舟真正的活动痕迹尽可能抹去,只留下一些难以关联的“噪声”。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或许只能拖延时间。“灯塔”锁定的频率模式,直接关联到了他们模拟实验时产生的、带有“秩序烙印”共鸣特征的纹章序列灵能特征。只要“烙印”还在苏九儿身上,只要方舟还在“守夜人”网络覆盖的星域内活动,他们就像黑夜中一个散发着特定波长的信标,难以彻底隐匿。
指挥中心内,核心决策层与各领域专家齐聚,气氛凝重如铅。
“锁定状态已持续六个标准时,没有变化。” 信号监控负责人报告,“‘灯塔’的信号强度保持在新常态,那道锁定频率的秩序分量稳定存在,未再发生微调,也未检测到任何附加的、可能携带指令或信息的数据包。它……只是‘看着’我们。”
“只是看着?” 一名安全军官皱眉,“这比直接发起攻击或通讯更让人不安。它在等什么?评估?确认?还是在调集什么我们无法探测的力量?”
“节点-κ周围的时空背景和灵能扰动呢?” 林守心问。
“与方舟抵达前相比,略有升高,但趋势平缓,未出现类似在节点-θ附近的剧烈变化。节点-κ自身状态稳定,无异常反应。” 环境监控小组回答。
苏九儿坐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轻触着自己的眉心,那里是“秩序烙印”最深层共鸣时的感应点。“我能感觉到……一种极其遥远的‘注视’,”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不是恶意的,至少目前感觉不到敌意或侵略性。更像是……一种高度专注的‘审查’,一种试图穿透层层迷雾看清本质的‘凝视’。‘烙印’本身对此有种微弱的……共鸣倾向,但我压制住了。”
她的描述让众人心情复杂。“守夜人”的造物对“秩序烙印”有反应,这在节点-θ已被证实。但“灯塔”的反应显然更加高级和复杂。它可能识别出“烙印”的秩序本质,但同时也识别出他们并非“守夜人”。这种矛盾的识别结果,或许导致了它目前的静默观察状态。
“我们不能被动等待。” 林守心打破了沉默,“‘灯塔’的意图不明,沉默的观察可能随时转化为行动。我们必须基于现有信息,主动规划应对策略。”
他调出星图,上面标记着节点-κ、节点-θ、“回响灯塔-阿尔法”的大致方向,以及从“纹章档案库”摘要中获取的其他一些普通节点和已标记风险区域。
“目前有几个选项,”林守心陈述道,“第一,立刻启动最大推力,沿与‘灯塔’方向垂直或背向的矢量全速撤离,尝试脱离网络覆盖区,进入绝对未知的深空。优点:可能摆脱锁定,彻底远离当前复杂局面。缺点:放弃对‘守夜人’网络和‘灯塔’的进一步了解,前路完全未知,资源消耗巨大,且不确定‘灯塔’或网络本身是否会允许我们轻易离开。”
“第二,利用我们刚刚获得的‘纹章档案库’临时访问权限,在保持高度隐蔽和隔离的前提下,尝试进行有限度的、定向的信息检索。目标:重点寻找与‘灯塔’行为模式、权限系统、‘最终守望协议’失效原因、以及如何安全与网络交互相关的任何非密级或低密级线索。优点:可能获得破解当前困境的关键信息。缺点:任何主动访问都可能增加暴露风险,甚至可能触发未知的防御或警报机制。”
“第三,”林守心的手指在星图上移动,指向一个从档案库日志中得知的、距离节点-κ约十五个标准循环航程(以中等速度计算)的坐标,“前往这个区域。日志记载,那里曾是一个小型的‘守夜人’自动观测前哨站(代号‘静默之眼-7’),在约两千个网络周期前因不明原因失联,被标记为‘废弃/低风险’。优点:提供一个可能包含更多实体遗物和技术样本的探查目标,且是已废弃站点,预期触发高级别反应的风险较低。缺点:航程消耗时间,目标状态未知,可能一无所获或残留风险。”
“第四,”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尝试与‘灯塔’进行极其谨慎、高度加密、单向且内容受限的‘接触’。例如,发送一段不含我方具体坐标、仅包含基础‘秩序烙印’特征纹章(非共鸣状态)和通用和平问候符号的简短信号。目的并非真正对话,而是试探‘灯塔’对这类主动‘身份声明’的反应模式。优点:可能直接获取‘灯塔’互动意图的一手信息。缺点:风险极高,等同于主动确认我们就是它锁定的目标,并展示我们具备一定通信能力,可能招致无法预料的后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四个选项,各有利弊,无一稳妥。
保守派自然倾向于选项一,立刻远遁。但立刻有人反驳:“‘秩序烙印’是否会在网络覆盖区外失去作用或产生其他变化?我们对此一无所知。而且,档案库日志提到‘未知秩序回声’大多消失,是否意味着脱离网络覆盖的秩序存在更容易湮灭于混沌?”
进取派和科研人员对选项二和选项三更感兴趣,认为这是将危机转化为认知机遇的关键。但安全部门的担忧非常具体:“档案库访问记录可能被‘灯塔’监控。前往废弃前哨站,等于在‘灯塔’注视下移动,可能被解读为特定意图的行动。”
至于选项四,主动接触,支持者寥寥,但包括苏九儿在内的少数人认为,在无法完全隐匿的情况下,有限的、可控的主动展示,或许比完全被动的猜疑更有利于掌握一丝主动权。
辩论持续了数个标准时,期间,“灯塔”的锁定信号依旧稳定,如同悬于头顶的审判之剑,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最终,一个混合策略在妥协与权衡中诞生:
第一阶段(立即执行): 方舟将从节点-κ区域缓慢漂离,但不是直线逃离,而是沿着一条曲折的、尽可能利用稀疏星际物质进行轻微遮蔽的轨迹,向“静默之眼-7”前哨站的大致方向进行低速机动。此举目的是保持一定的位置变化,避免成为静止靶,同时为后续行动提供选项。全程保持最高级别的隐匿状态。
第二阶段(并行进行): 组建一个精干的信息分析小组,在物理隔离且完全模拟断网的环境中,对已下载的有限“纹章档案库”数据进行深度挖掘。重点寻找:1. “灯塔”在历史日志中的行为记录;2. 网络内不同权限等级的标识和可能的获取线索(特别是与“悲伤回响”或“秩序共鸣”相关的);3. 任何关于安全协议、接触规范或警报触发条件的描述。
第三阶段(条件触发): 在抵达“静默之眼-7”附近并完成初步安全评估后,再根据“灯塔”信号变化及信息分析结果,决定下一步行动。届时,将重新评估是否尝试进行有限度的档案库定向检索(如果分析表明确有安全途径),或对前哨站进行隐蔽探查。与“灯塔”的主动接触,被列为最后迫不得已时的选项,暂不启动。
这个方案,本质上是“缓兵之计”与“有限探索”的结合,在无法做出最优决断时,选择了一条能争取更多时间、获取更多信息、并保留多种可能性的道路。
方舟开始行动。庞大的舰体在微推力的作用下,悄然改变方位,如同巨鲸在深海中无声转向。引擎的光芒被严格约束,热量辐射被多层屏蔽材料吸收扩散,灵能波动被苏九儿和舰内灵能稳定器全力抑制。他们将自己伪装成一块稍大的、偶然受到星际引力扰动而漂移的“岩石”。
航行是漫长而煎熬的。每一天,监测小组都会汇报:“灯塔锁定信号持续,无变化。” 这稳定的注视,比任何波动的威胁更让人心理疲惫。它意味着他们的一切隐匿努力,在某种层面可能是徒劳的。
信息分析小组则埋头于数据的海洋。那些冰冷的日志条目和抽象的纹章目录,逐渐被赋予更多的脉络。他们发现,“灯塔”在历史记录中,通常只在几种情况下会主动调整信号或发出指令:网络大规模状态变更(如节点集群失效)、检测到超过阈值的“混沌滋长”或“虚噬”活动、接收到特定高级别权限节点的直接请求。像目前这样,针对一个微小的、局部的“秩序共鸣”扰动进行持续锁定和频率匹配,并无先例可循。
“或许,我们的‘秩序烙印’对于‘守夜人’网络而言,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变量。” 一位分析员推测,“它足够‘秩序’,能引发深层协议响应;但它又非‘守夜人’本身,导致标准应对流程失效。‘灯塔’可能正在它的逻辑框架内,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识别-分类-响应’计算,而这个计算过程……异常漫长。”
关于权限,他们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某些涉及“遗迹守护”(如节点-θ)或“高价值观测目标”的日志旁,会出现一种特殊的复合纹章,其部分子纹章与节点-θ隐藏协议中表达悲愿的部分纹章相似。这似乎暗示,“悲伤”或“牺牲”相关的精神印记,在“守夜人”的权限体系中,可能关联着更高的访问等级。
“难道要理解并共鸣他们的‘悲伤’,才能获得更多权限?” 这个推论让人心情沉重。深入体验一个消亡文明的终极痛苦,以此作为钥匙,这代价想想都令人窒息。
航行到第八个标准循环时,一直稳定的“灯塔”信号,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不是频率改变,也不是强度波动。
而是那道锁定频率的秩序光流中,开始间歇性地、极其规律地,嵌入一段非常简短的、重复的纹章编码脉冲。脉冲的强度微弱,仿佛只是信号本身的背景噪音,但重复周期精确得惊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分析小组以最快速度进行了解析。这段纹章编码,在已获取的档案库纹章目录中有对应项。
其基础含义是:
【查询:身份/来源】
没有威胁,没有指令,只是一个最简单、最基础的疑问。
“灯塔”在沉默了近十个标准循环后,第一次发出了明确的、指向性的信息——尽管是以这种极其隐晦、近乎于自言自语的方式,嵌入在它本身的信号中。
它不是直接“问”方舟,而是在它的“锁定注视”中,反复“陈述”这个疑问。
如同一个古老的自动哨兵,在识别到一个无法归类的目标后,不断向自身系统,或者向虚空,重复着核心的困惑。
“它在等我们回答。” 苏九儿低声道,“或者,它在用这种方式,提示我们它需要什么。”
回答,意味着主动接触,风险未知。不回答,则可能让“灯塔”在长时间得不到回应后,采取其预设的、针对“无法识别但具有秩序特征目标”的默认应对措施——那可能更糟。
“将这段‘查询’纹章,与我们之前成功用于临时验证的那段纹章序列进行对比分析。” 林守心命令道,“看看是否存在结构上的呼应或逻辑上的递进关系。同时,评估如果我们模拟一个‘非守夜人但具备秩序共鸣特征’的身份声明纹章,作为‘回答’,嵌入到我们自身泄露的极微量灵能特征中(进行最精细的调制),其可能引发的反应概率分布。”
博弈进入了新的阶段。从单纯的隐匿与观察,变成了无声的、基于纹章与信息的试探性对话准备。
方舟继续在寂静中滑行,朝着废弃的“静默之眼-7”前哨站。身后,“灯塔”的光芒中,那道微弱的疑问脉冲,如同永不疲倦的心跳,一遍遍叩问着黑暗:
【查询:身份/来源】
【查询:身份/来源】
【查询:身份/来源】
……
希望方舟的乘员们知道,他们必须尽快决定,是继续沉默,还是给出一个可能决定命运的答案。
而无论选择哪条路,他们都必须准备好,承担随之而来的一切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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