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楼内，屋里只剩下殷先生和肯尼两人。


    肯尼在茶船前坐下，开始冲泡新茶。


    而殷先生走过来在旁边也坐下来，看着肯尼道：“刚才，不怪我吧。”


    “老顶你这话从何说起，都是为了阿杰好。


    不过，真让阿杰退出吗？”


    “鬼影帮如今的情况，退不退出的，意义不大。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过来这么晚吗？刚从从地铁站出来，就被詹姆斯给拦住了。


    他说，如今和十年前不一样了。


    十年前，咱们够狠，够凶就能在唐人街立足，可现在……一切都是向钱看，人命最不值钱。你还记得稻本会吧，就是小东京那边的那群小鬼子，你有印象吗？”


    肯尼笑道：“怎么没有印象。


    想当年，咱们和稻本会打的头破血流，我还被他们打了一枪，差点没命了。如果不是家栋拼死把我救走，我现在早就变成一堆枯骨了……不过，稻本会如今已经没了。好像是91年，一下子就消失了，那边如今只剩下一群不成气候的混混。”


    “不是消失了，是藏起来了。”


    “啊？”


    “他们把手里的生意，都丢给了你说的那些雅库扎管理，稻本雄一现如今已经隐身幕后，洗白了！詹姆斯说，他好像接受了日本本土一些财阀的资助，如今是白手套，专门帮人洗钱……但要说实力，可变强了，只不过没有抛头露面而已。


    还有华清，从湾岛那边获得了大笔资金的扶持。


    以后的江湖，是金钱帝国称雄，我们必须要转换思路，尽快从现在的困境中跳出来。”


    “转型？”


    肯尼给殷先生倒了一杯茶，苦笑道：“老顶，打打杀杀的我在行，可转型……”


    “我在监狱里认识了一些大人物。


    朱利安尼准备开发布鲁克林的羊头湾，我打算参与进去。”


    “羊头湾？靠海的那片荒地。”


    “现在是荒地，但很快就不是了！小约翰·戈蒂愿意合作，我们可以通过他，进入羊头湾的开发。”


    “小约翰？甘比诺家族现任的那个教父？”


    “是！”


    “老顶，你……”


    “我在监狱里，帮过他的父亲。”


    小约翰的父亲，约翰·戈蒂，甘比诺家族第三任教父，也是唯一一个被副手出卖而坐牢的黑手党教父。


    他的案子，是1992年朱利安尼担任纽约检察长的时候，亲自督办。


    “可靠吗？”


    “可不可靠，我都要搏一搏。”


    殷先生喝了一口茶，然后点上一支香烟。


    “唐人街这边，还是我刚才说的，守住mott街和运河街就够了，这是咱们的根基。抽出精力，和戈蒂那边合作，我预计最晚年底就会开始，到时候我没空盯着这边。


    而且和戈蒂合作……”


    殷先生突然苦笑起来。


    肯尼明白他的意思：和甘比诺家族合作，对于鬼影帮而言，福祸相依。


    “我让阿杰退出，也是担心他将来陷得太深。


    而且那孩子聪明，混帮派可惜了……让他去闯一下，反正有我们帮他兜底，总不可能去街头做流浪汉。另外一个就是，新移民太张扬了！和当年咱们起家时一样，又凶又狠。


    他们迟早会盯上曼哈顿这边的唐人街，与其到时候刀兵相见，倒不如割肉求生……


    他们欠我们人情，而咱们也可以守住基业。


    流水的帮派，铁打的财团。只要咱们有钱，王家帮也好，林家帮也罢，都是咱们的‘刀’。”


    殷先生说完，笑了。


    肯尼也明白过来，点头道：“这样说来，让阿杰退出鬼影帮，倒也是一桩好事！”


    “那是当然！”


    殷先生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


    徐胜杰的家，坐落在东百老汇大街，靠近苏域柏公园和坚尼街，是曼哈顿华埠东西双向的主要干道之一。


    已经是深夜，街道上行人不多。


    徐胜杰凭借记忆，在一幢红色外墙的楼前停下。


    把摩托车放好，他拿着那个帆布背包，径自走进大门。


    门房是一个中年华裔男人，穿着保安制服，隔着窗户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打招呼。


    原主的记忆里，他的邻里关系很一般。


    住在这里的人大都是白领，以华裔为主，还有黑人和少许白人，以及两个印度人。


    原主此前还和其中一个印度人发生过冲突。


    主要是对方看他年纪小，想要占他的便宜，结果被贾斯丁带人上门一顿打砸……贾斯丁还因此被警局带走，关了三天，然后交了两千美元保释出来。不过自那之后，这幢公寓楼的人，对他都是敬而远之。没人欺负，但也没有人愿意接触。


    毕竟，谁愿意和帮派份子打交道呢？


    徐胜杰对此，倒是不在意。


    他回到家，走进房间后，随手关上了房门，然后把手里的背包仍在客厅的沙发上，站在客厅中央，四下打量。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


    客厅里摆放着沙发电视，窗户正对着外面的街道，非常通透。


    这，就是他的家了！


    徐胜杰走上前，拉上窗帘。


    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是FOX频道，里面正播放着《辛普森一家》，徐胜杰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病床上的六年，他可是看完了565集《辛普森一家》。


    谁能想到，这部始创于1989年的动画片，会创造无数个吉尼斯记录，一直到26年还在播放。


    不过，他对此并不关心。


    而是脱下外套，从茶几上拿起一把蝴蝶刀，在手臂上狠狠割了一刀。


    嘶……


    好疼！


    但徐胜杰并没有叫出声，而是盯着伤口，看着鲜血慢慢流淌，在手臂上流淌，婉如蜿蜒的小蛇。


    没有自愈的迹象。


    是时间不够吗？


    他起身从角柜抽屉里翻出止血绷带缠在手臂上，而后重又四仰八叉坐在沙发上。


    腹部的枪伤伤口，已经痊愈，没有丝毫疤痕。


    不死之躯？


    他幻想着，虽然心里也清楚，那只是幻想而已。


    五月的纽约，天气还算凉爽。


    徐胜杰冲了个澡，换上一身舒适的衣服，赤脚走在地毯上，然后一屁股埋进沙发里。


    他张开手臂，仰头看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穿越以来，他一直想着怎么脱离帮派。


    可没想到殷先生回来了，居然主动提出让他退出。


    不过，杀人的事……


    终究是一个隐患。


    上辈子的这个时间段，他还在上学。


    之后考上大学，毕业，工作……说实话，对于美国这个年代的事情，并不算了解。


    只知道九十年代的美国，地球上唯一的超级大国。


    科技飞速发展，国力雄厚，四处开战，军力也非常惊人。


    至于普通人的生活？


    从电影里，电视剧里，或者新闻里有所了解，但很多新闻……这是个少数人掌握话语渠道的时代。你所了解的美国，只不过是那么一群人想要你了解的美国。


    真正的美国……


    那得等二十年以后，网络无线发达，信息渠道无限开放，才会一点点了解真相。


    而九十年代，美国是全世界的灯塔！


    徐胜杰甩了甩头，起身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瓶快乐水。


    一口畅饮，然后打了个汽嗝，爽！


    这个时代的肥宅水，还是相当正宗，不像未来搞什么无糖肥宅水，一点味道都没有。


    徐胜杰一口喝干，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目光无意间扫过帆布背包。


    他拿起背包，重又在沙发上坐下，从里面拿出护照、钱包、绿卡还有一张报名表。


    是一张泛亚剧团的报名表。


    徐胜杰上辈子对这个剧团有所耳闻，好像是张迪莎创办的剧团。


    张迪莎呢，则是一个旅美华人，戏剧届人士，在百老汇小有名气。


    是个导演，曾参演过百老汇经典剧目《可爱女士，善良绅士》……除此之外，了解不多。


    当然，原主更是对此人一无所知。


    周文琼，现居住于99 E 3rd St地下室。


    离徐胜杰的家不远，骑车十分钟的路程。


    再次拿起护照，看着照片里的女人……


    是她！


    徐胜杰突然一拍额头，忍不住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