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的手还按在心口，那团黑气仍在跳动。荒剑的断刃插在石缝里，映出他左脸的丹纹。紫焰微弱，但没有熄。


    天地静止的状态开始松动。


    十二尊巨影同时抬起脚，踏下。


    冰甲女巫一步落下，寒潮从脚下炸开，虚空结出层层冰晶；雷火男子双拳轰地，电光如蛇群窜出，撕裂大地；幽冥燃火者拖着岩浆长尾逼近，身后地面化作焦土。其余九尊祖巫各展法则，风、火、水、金、木、雷、暗、音、重力，九种力量交织成网，直扑楚天。


    他没动。


    就在攻击即将命中的一瞬，胸前阵图猛然一震。大罗领域撑开，刚接触到第一道冰刃便发出碎裂声。可那些崩解的光点没有消散，反而逆流而上，化作血色符文钻入他的眉心。


    丹书在识海中浮现四个字：反噬归源。


    楚天睁眼。


    原本被轰向他的攻击，此刻成了灌入体内的精血。一道接一道，顺着经脉涌入丹田。他能感觉到每一滴都带着远古的气息，也带着某种熟悉的情绪——悲伤、愤怒、不甘、执念。


    这些不是外来的力量，是曾经属于这片天地的东西。


    十二祖巫继续进攻。他们的动作不再迟疑，攻势越来越快。冰封万里，雷焚千山，幽冥火潮淹没四方。可每一次轰击，都让更多的精血回归楚天体内。


    他的身体开始变化。


    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和左脸的丹纹同源。那是都天阵图的真正形态，正一点一点刻进他的骨血。肉身承受着巨大压力，血管一根根爆裂，又迅速再生。金仙之血蒸腾成雾，在周身形成一层淡红色的护膜。


    第五道精血融入时，他咳出一口血。血雾落地，凝成一枚符印，自动嵌入地底裂缝。


    第七道落下，双眼短暂失明。视野里全是过往画面——某个雪夜，一名女子披发持剑站在山巅；一场大火中，一个小女孩蜷缩在药炉旁颤抖；还有无数个他不认识的人，在不同年代重复同样的动作：拔剑、斩心、倒下。


    他知道这是历代守阵人的记忆。


    第九道精血注入，左脸丹纹突然延伸至脖颈，一路向下蔓延。紫焰游走全身，所过之处骨骼发出轻响，仿佛有东西在重组。


    第十道，第十一道……


    他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沉重。每吸一次气，胸口就像压上了千钧巨石。可他依然站着，双脚死死钉在原地。


    最后一道精血终于到来。


    那是一团燃烧的灰烬色光球，由混沌风暴凝聚而成。它穿过其他十一道攻击形成的能量乱流，不偏不倚撞入楚天胸口。


    刹那间，体内所有精血同时沸腾。


    十万八千枚丹纹金骨齐鸣，声音传遍九霄裂空之地。他的整具躯体被紫焰包裹，骨骼发出金属般的嗡鸣。都天阵图从识海升起，化作巨大的光环环绕全身，最后沉入心脏，与荒剑断刃共鸣嵌合。


    一股气息扩散开来。


    原本狂暴的法则风暴被硬生生压退三丈。地面龟裂的痕迹停止蔓延。连天空中还未完全撕裂的三十三重天结界，也在这一刻暂时稳定。


    楚天睁开了眼睛。


    瞳孔深处浮现出完整的都天神煞阵图。他的境界稳稳停在大罗金仙后期，没有再提升，也没有回落。这一身力量，已与阵图彻底融合。


    他缓缓松开按在心口的手。


    那团黑气还在，但它不再跳动，而是安静地伏在那里，像一颗沉睡的心脏。


    十二祖巫停下了攻击。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脚步开始移动。不是后退，而是向中心靠拢。冰甲与雷火交融，幽冥火与重力缠绕，十二具万丈身躯在混沌风暴中扭曲、合并。


    岩石般坚硬的皮肤融化又重塑，法则之力不再分散，而是汇聚成一条主线。新的形体逐渐成型——龙首蛇身，背生十二角，通体覆盖漆黑鳞片，口如深渊。


    混沌巨兽诞生。


    它没有立刻进攻，只是静静俯视着楚天。双眼中不再有澹台镜月或青鸾的倒影，只有一片虚无的冷漠。


    然后它张开了嘴。


    九条燃烧的银白狐尾从中飞出，每一根都冒着青烟，像是刚从烈火中抽出。它们缓缓下坠，悬停在楚天头顶三寸处。


    每条尾巴末端都缠着一块命牌。


    第一块上写着“镜月”，字迹泛红，边缘有烧灼痕迹；第二块是“青鸾”，墨色未干，似乎刚刚写下；第三块刻着“哑婆婆”，表面布满裂纹；第四块是“陆鸣”，名字下方多了一道划痕，像是被人用力擦过又重新刻上。


    后面五块看不清内容，但楚天知道是谁。


    他抬头看着那些命牌，没有伸手去碰，也没有闪避。他知道这些不是实物，是因果投影，是他无法割舍之人与此局牵连的证明。


    混沌巨兽依旧沉默。


    它的头微微低垂，十二角散发出微弱的光晕。那光芒照在楚天身上，却没有带来任何伤害。反而让他体内的阵图轻轻震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楚天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


    九条狐尾随之调整位置，命牌正对着他的头顶。空气变得凝滞，连风都停了。


    他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周身气息不再锋利外放，而是内敛下沉，与脚下的大地相连。他的站姿没有变，却给人一种已经扎根于此的感觉。


    混沌巨兽终于有了动作。


    它张开嘴，发出一声低吼。不是攻击，也不是警告，更像是一种确认。


    确认眼前这个人，是否真的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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