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跪在石台上，身体还在发抖。鼻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暗红斑点。左脸的丹纹已经裂开，紫焰从裂缝里窜出来，烧得皮肤焦黑。他没去管，双手撑着膝盖，低头看着插在面前的荒剑。


    剑身还在震，那幅画面停在天帝转身走入雷云的一刻。楚天盯着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下。他抬起手，指尖抹过剑刃，划破皮肉，血顺着剑脊往下流。


    七情还在体内冲撞。怒火烧得心口发烫，悲痛压得胸口喘不过气，恐惧像冰水灌进骨头。这些情绪比刚才更猛，但他不再拦。他把识海里的微型丹炉打开，直接让情绪灌进去。


    丹火是阴阳丹纹点燃的，底下垫着左脸的紫焰脉络。炉盖一合，七种情绪就在里面翻腾。他开始分它们。喜当引药，最先投进去；怒做煅火，加在炉底；忧沉下去成了渣滓，被他用神识捞出来扔掉；思是凝剂，混着悲一起搅；恐当淬泉，从上方淋下；惊做爆引，最后放。


    炉子里响了一声闷雷。他咬牙撑住，没让神识散。


    荒剑突然轻颤，剑身的画面动了。天帝站在虚空中，抬手握住自己的心窍位置，然后用力一扯。一道晶莹的丝线被拉了出来，七彩流转，像是把情绪都抽成了实体。他没斩断，而是将那根丝线扔进面前的火焰里，炼成了一个角状物，通体赤红，表面有扭曲符文。


    楚天睁眼。


    他明白了。


    不是要灭掉七情，是要把它们炼成阵角。


    他闭上眼，把手按在心口。这一次，他主动去挖。不是用刀，是用念头。他找到那团最深的情绪，抓住就往外拽。疼得浑身抽搐，冷汗浸透衣服，但他没停。


    一根晶莹的血线被他从心窍里扯了出来。刚离体就燃烧，化作赤红光团浮在空中。他立刻结印，引动丹书残卷的力量，将这个光团压缩、塑形。


    光团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一枚三寸长的阵角，赤红色，表面布满扭曲符文。它一出现，整个地宫就开始震动。其他六个阵角的位置同时亮起，虚影浮现，等它归位。


    楚天伸手去拿阵角。手指刚碰上，整条手臂就炸开裂痕。这东西太烫，也太重。他不管，抓起来就往丹书方向送。


    阵角靠近丹书的瞬间，丹书残页自动翻开。焦黑的边缘开始脱落，露出新的空白纸面。阵角飞过去，轻轻落在书页中央。


    轰——


    一声巨响从虚空传来。地宫顶部裂开，巨大的阵图虚影浮现出来。六角早已亮着，第七角缓缓升起，对准空缺的位置。


    楚天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嘴角还在流血，全身经脉干枯得像要断裂。但他的手没松。


    第七角落下，嵌入阵图。


    清越的鸣声响彻地宫。那声音不尖锐，也不长，但每一下都敲在魂魄上。阵图完整了一瞬，随即隐入虚空。


    丹书残卷开始变化。掉落的焦边重新长出纸页，字迹浮现，一页接一页地补全。楚天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回来了。不是记忆，是某种更深的东西，藏在血脉里的东西。


    他慢慢松开手，整个人往后倒去。后背砸在石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没力气坐起来，只能躺着，看着头顶的虚空。


    荒剑还插在地上，剑身裂痕更多了，几乎要断。但它内部传出一阵低鸣，像是回应丹书的变化。


    外面传来一声闷哼。


    楚天偏头看去。


    孟千秋还站在原地，但身体已经歪斜。他一只手抓着胸口，脸色惨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没出口，一道紫黑色的雷劫从天而降，直接劈在他身上。


    没有爆炸，也没有火光。他的身体就像沙子堆成的，瞬间被削去一层，接着又一层。几息之间，整个人就被削没了。连衣服都没留下，只剩下一粒玉如意碎片掉在地上，滚了两圈，不动了。


    楚天看着那碎片，没说话。


    他转回头，盯着荒剑。


    剑身的画面消失了。现在上面只有一道裂痕，从剑柄一直延伸到剑尖。他伸手想去拔，但手指刚碰到剑柄，就有一股力量反冲进来。


    是记忆。


    不是他的。


    是一个人站在九重天上，亲手把自己的七情割下来，封进七枚晶石。他不是为了无情，是为了不让这些东西被人利用。他知道未来会有人继承他的命格，也会继承这些情绪烙印。所以他留下这一幕，不是为了让人模仿，是为了让人看清真相。


    楚天松开手。


    他懂了。


    斩断情丝，不是为了变成冷血的人。是为了不让别人掌控你的情绪。喜怒哀乐都在，但由你自己来用，而不是被外力牵着走。


    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左脸的丹纹。裂痕还在，但紫焰已经熄了。他没去治，也没去压。


    他盘腿坐正，把荒剑从地上拔出来，横放在膝上。剑身很冷，裂痕更深了。他用手指沿着裂痕划过去，动作很轻。


    丹书还在补全，一页一页地翻。新的篇章浮现出来，写着一些他还不认识的字。但他知道，这些内容迟早会用上。


    他闭上眼，开始调息。


    经脉枯竭，身体接近崩溃，但他还能撑。只要丹书还在，只要荒剑还在，他就没到尽头。


    外面没有动静。地宫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荒剑的裂痕中，渗出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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