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安冲到老伯身边,先弯腰将他搀起,随即抬头瞪向那差役:


    “差爷!这位老伯已然如此困顿,家中还有病人,便不能通融一二吗?律法不外乎人情!”


    那差役被这突然冲出的少年喝得一怔,随即恼羞成怒:“哪来的毛头小子?敢在这里指手画脚!滚开!”


    说着就要伸手去推柳时安。


    “且慢!”


    树林边,张岳和江西舟几乎同时出声,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了出来。


    青文略一迟疑,也跟了上去。王衡见状,咬了咬牙,也小跑着跟上。


    谢远山眉头紧锁,留在原地没动,但目光紧紧盯着场中。


    四个书生突然出现,让差役们愣住了。


    差役头子眯起眼,打量着这群穿着粗布衣却气质迥异的年轻人:“你们又是何人?”


    张岳拱手,语气尽量平和:“这位差爷,学生等是松韵书院学子。见这位老丈实在可怜,斗胆请问,


    朝廷虽有征收标准,但遇此特殊情况,是否可酌情考量?《大晟律》户律中亦有‘矜老恤贫’之……”


    “少跟老子掉书袋!”差役头子不耐烦地打断,“律法?老子就是按律办事!


    他的粮不合格,就是不能收!再啰嗦,连你们一起治个妨碍公务!”


    江西舟试图讲理:“差爷,学生观此麦粒,虽品相稍逊,但并非霉变不可食。


    按《赋役全书》所述,若因灾歉收,当许以……”


    “你观?你算老几?”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差役嗤笑,“老子收了十几年粮,用你个娃娃教?滚蛋!”


    场面僵住。柳时安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简直油盐不进!”


    这时,王衡悄悄凑到差役头子身边,从袖中摸出个小银角子,低声道:“差爷,行个方便,这点茶钱……”


    “啪!”差役头子一把拍开王衡的手,银角子掉进尘土里。


    他厉声道:“干什么?公然行贿官差?罪加一等!我看你们这群书生是存心捣乱!”


    王衡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一直沉默的青文,此刻上前一步,挡在王衡身前,朝差役头子作了个揖:


    “差爷息怒。我这位同窗年少不懂事,绝无他意。只是这位老伯……”


    他看向仍在抽噎的老人,声音低沉恳切,“确已山穷水尽。学生家中亦是务农,知晓农人艰难。


    差爷能否高抬贵手,哪怕将粮食作次等收下,折价计算?总好过让老人家空手而归,断了生路。”


    青文语气朴实,带着农家子弟特有的恳切。


    差役头子脸色稍缓,但依旧强硬:“次等?哼,说得轻巧!收了次粮,上官怪罪下来,谁担待?你们担得起吗?”


    陆先生一直在林边静静看着,此刻知道不能再任由弟子们闹下去了。他整了整衣衫,缓步走出树林。


    老先生虽穿着半旧直裰,但步履沉稳,气度从容。


    他一出现,场中嘈杂都为之一静。差役头子也是有眼力的,见来者不凡,语气收敛了些:“这位老先生是……”


    “老夫陆明,忝为本县举人,在松韵书院任教。”


    陆先生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几个皆是老夫学生,年轻气盛,多有冒犯,还请差头见谅。”


    举人老爷!差役头子心头一凛,态度立刻恭敬不少,拱手道:


    “原来是陆老爷。失敬失敬。非是小的不给您面子,实在是……众目睽睽,章程如此啊。”


    他把“众目睽睽”咬得很重。


    陆先生点头:“老夫明白。国有国法,尔等依章办事,并无过错。”


    他话锋一转,看向那老伯,“然则,此人境遇确实堪怜。差头可否行个变通?


    譬如,先将粮收下,记入账册,若日后上官核查确有不妥,所需补足之数,可由老夫作保,着其嗣后补交,或由老夫酌情补上。


    如此,既不坏朝廷法度,亦全恤老怜贫之心。差头以为如何?”


    陆先生给出的方案,既给了差役台阶(照常收粮入账),又承担了风险(作保补足),可谓周全。


    差役头子有些意动,看了看四周越来越多的围观农人,又看了看陆先生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目光,犹豫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哟!举人老爷的面子就是大啊!那我们的粮也不合格,举人老爷也给作个保呗?”


    “就是!凭什么给他通融,不给我们通融?”


    “要通融大家一起通融!”


    方才柳时安强出头的后果,此刻显现出来。


    几个原本忍气吞声的农户,此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嚷了起来,现场再度混乱。


    差役头子的脸瞬间黑了。他狠狠瞪了柳时安一眼,转向陆先生,语气硬了起来:


    “陆老爷,您也看见了。不是小的不给您面子,是这口子不能开!


    今日若为他破例,往后这粮就没法收了!


    您的学生扰乱秩序在先,现在又激起民怨,此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陆先生心中一叹,知道事情已被这几个冲动弟子闹到了僵局。


    柳时安见自己一番“义举”反而让先生难堪,让局面更糟,又羞又恼,血气上涌。


    再看那差役头子对陆先生说话虽还算客气,但眼神已带上了不耐和轻蔑,仿佛在说“举人又如何?在这里也得按老子的规矩来!”


    尤其是那差役头子说完,竟转身朝那老伯呵斥:“老东西,还不快滚!等着老子送你吗?”


    老伯吓得一哆嗦,又要跪下。


    柳时安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地断了。


    他一步抢到差役头子面前,赤红着眼睛吼道:“你骂谁老东西!有本事冲我来!


    我爹是县衙刑房典吏柳明德!今天这事,我柳时安扛了!我看你敢动这老伯一下试试!”


    柳时安的声音在嘈杂的纳粮场上空炸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和不计后果的冲动。


    全场骤然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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