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星微微愣了愣，随即扬起嘴角，突闻门外“咚”地一声，她转过头看去，裴照睁大了眼，双手悬在半空，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发生了何事？”，萧言祁察觉不对，忍不住问出来、


    灵星看了看他，“无事，公子好好养伤吧”


    她转身走向门口，裴照一张老脸表情古怪，她略感心虚，将身后的房门关上，上前低声道：“王爷怎的过来了？”


    “哼”，裴照低头看一眼掉在脚边的药瓶子，一脚踢飞。


    他指着灵星，“你给我过来！”


    灵星看着裴照的背影，摸了摸鼻子，跟上去，一旁的霍云追也要跟着，被灵星一个眼神拦住，只能退回门边。


    正堂内，裴照指着灵星的面具，惊声怒问：“萧言祁为何在此！”


    灵星想了个借口，“王爷，朝廷内斗，萧言祁被小皇帝迫害流落至江陵边境，我将其截了”


    裴照一惊：“此事，汶之可知道？”


    灵星颔首：“这是自然”


    裴照倒吸一口气，“萧言祁身上的伤，是你干的？”


    灵星沉默，裴照见她这反应，突然变了脸色，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裴氏，没想到萧言祁这小子也有今天”


    他高兴地拍着灵星的肩膀，“秦先生，萧言祁既然落在我们手上，你还医治他作甚？”


    灵星看向裴照的眼底，幸灾乐祸中带着一丝狠厉，她想了想，道：“王爷，萧言祁的命还有用，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裴照心领神会，冲灵星笑眯眯，“秦先生高瞻远瞩”，他眼珠子一转，想起方才情形，计上心来，“萧言祁可知你身份？”


    灵星摇头：“不知”


    裴照：“那正好，我看那小子把你当救命恩人了，不如咱们将计就计，你趁此接近他，套些有用的机密”


    “王爷英明”，灵星拱手一礼。


    裴照表情玩味，该说不说，那姓萧的小子长得有些姿色，秦哲本就喜欢男子，也不算委屈秦哲了。


    灵星观裴照的神色，藏在面具下的脸有些无语，裴照这老小子，毫无底线。


    安抚了裴照一阵后，灵星回到院子，霍云追看到她的身影，连忙迎上去，“江陵王可有为难你？”


    灵星摇头，“没有，别担心”，她审视着他，“云追，方才江陵王过来时，你怎么不出言提醒？”


    “我…”，霍云追顿住，他一听到萧言祁要对灵星以身相许，醋得魂都没了，压根没注意到裴照靠近。


    “是我的错”，他低着头说道。


    灵星心软了些，“此事本就瞒不住江陵王，倒也不是你的错”


    “只是，我一定要救萧言祁，不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利益，我必须这么做”


    霍云追脸色微变，急道：“我明白”，他张望四周，靠近灵星耳边小声道：“星儿，我都听你的，没有不甘愿”


    灵星轻轻点头，让霍云追去院门口守着，霍云追立即照做，她心底叹了叹气，走进萧言祁的房内。


    推门声响起，萧言祁应声坐起来，身上的伤口让他的动作略显艰难，灵星关上房门，转过身远远看着床边的身影。


    一室沉默，萧言祁脸色好似更白了几分，他挪动腿，撑着力气要下床。


    灵星蹙眉，“这位公子是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


    萧言祁动作微顿，却没停下，他倔强地挪动重伤的身体，一只手向前探着，固执地朝她走来。


    她握紧手心，挣扎着道：“公子莫非是脑子有病？”


    萧言祁疼得额头冒汗，抿紧唇不做回答，抬脚往前挪，膝盖突然剧烈抽痛，人毫无预兆地摔下去。


    下一瞬，一双手接住了他，他迫不及待紧紧抓住那双手，用力将人往怀里一揽。


    怀里人是温热的，阔别多年的熟悉感让萧言祁身上的痛感都突然消失了，他的怀抱很紧，脸上竟是笑起来，宛若找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灵星鼻尖微酸，撑着萧言祁的身体不让其倒下，骂道：“公子要以身相许，也不用如此着急”


    耳边的声音一如往昔，萧言祁欣喜若狂，喉间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作一句：“星儿，我好想你”


    灵星眸中水光闪动，竟生了眩晕之感，心闷痛地喘不过气来，手上失了力气，险些与萧言祁一同栽倒。


    她回过神，赶紧站稳，语气埋怨，“堂堂一国丞相，你这样成何体统”


    腰间的手臂抱得更紧，她闭了闭眼，手绕到萧言祁背后，揪住他的耳朵，“光天化日，萧丞相请自重”


    萧言祁岿然不动，“我如今眼前只有黑夜”


    灵星顿了顿，放下手，声音放轻，掩藏不住关心，“大夫说了，你的眼睛会治好的”


    她双臂抱着他的后背，语气坚定：“一定会好，不要怕”


    回应她的是萧言祁的沉默，她不太放心，手绕至自己后背，抚上放在她腰间的手，掰开他的手指。


    萧言祁没反抗，倒是很快就放开了她，她退后两步，却还是扶着他的手臂，她抬起头，却当场愣住。


    她从未见过萧言祁这般神情，略显憔悴的面容不带任和情绪地敛着，双眼蒙着厚厚的纱布，呼吸似有若无，好似被人抽走了灵魂。


    “萧言祁？”


    “你怎么了？”


    灵星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暗骂自己怎么忘了萧言祁是个伤重的病患，慌忙扶着他走向床榻，甚至未察觉他走得很稳。


    她扶着他坐下，“快躺好，我去叫大夫”


    脚步声和开门声响起时，灵星残留在萧言祁皮肤上的余温也开始消散，他抬手摸到眼睛上的纱布下方，指间湿润发烫。


    犹记得这些年，梁咏和总是问他，究竟在固执什么，为何放不下过往，他往往避而不答。


    她早已在他心里生了根，失去她，心被挖了一个大洞，连同血肉都被剜去，再多的富贵权势，也无法将其填满，只能慢慢枯萎。


    好在上天怜悯，让他此生还能得到她的爱。


    门外，灵星带着大夫匆匆赶来，她冲到萧言祁身边，安抚道：“大夫来了”


    却见萧言祁扬起嘴角笑起来，灵星惊讶之余，让大夫赶紧整治，大夫上前号脉，片刻后，不解道：“这位公子的明明脉搏比之前还有劲”


    他瞅着萧言祁脸色的笑容，偏头看灵星，表情好像在说她谎报军情。


    灵星解释：“大夫，他方才下床乱动，你快看看他的伤口，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夫闻言，将萧言祁身上的伤口检查了一遍，语气不善，“是有两处渗血，我看这位公子如此不惜命，秦先生还是别这么上心了”


    灵星赔罪道：“是他不对，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萧言祁立马跟话，“恩人说的对，大夫，方才是我脑子糊涂，以后一定谨遵医嘱”


    大夫脸色好转，给萧言祁渗血的伤口重新包扎，他伸手去脱萧言祁的衣服，萧言祁突然开口，“恩人，还请先回避”


    他不想让她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灵星还未说话，大夫取笑道：“都是男子，何须避讳，莫非公子还害羞不成”


    萧言祁噎住，灵星解围道：“那在下先出去”


    她转身走了，大夫瞅着她走远，闲聊道：“这位公子，秦先生待你真是用心，就是人有些古怪”


    萧言祁：“大夫何出此言”


    大夫叹气，“秦先生整日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声音也有些怪异”


    萧言祁：“人不可貌相”


    大夫笑了笑，他突然放低声音，“昨夜，他在你床边守着寸步不离呢”


    萧言祁心情开怀，嘴角往上扬了扬，“那她岂不是一夜未睡”


    大夫摇摇头，“后半夜，老夫起夜时看见秦先生的护卫将他抱回了卧房”


    萧言祁的笑容瞬间消失。


    大夫离开后，已临近午时，裴府的侍女送来饭食，灵星此刻想冷静冷静，指派了一名下属去贴身照顾萧言祁，半刻钟后，下属来回禀：“主子，那人要见你”


    灵星想了想，道：“你去回他，说我有事要忙，脱不开身，让他好好养病”


    下属转身离开，霍云追走上前来，“星儿，你打算拿萧言祁怎么办？”


    灵星想起方才萧言祁紧紧抱着她不放的样子，有些头疼，“萧言祁的手下可是找到南阳去了？”


    霍云追：“张青已经追过去了，陈寒也派了不少人去阻拦，刚收到的消息，南阳城里现在乱成一锅粥”


    南阳城靠近江陵，中间隔着鹿城，灵星思索片刻，有了决定，“去通知白楚，两日后，攻打南阳城”


    霍云追眼都不眨，“我这就去安排”


    灵星立即修书一封，让人送去给裴汶之，原本朝廷、江陵和傅家三方按兵不动，局势一时之间如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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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般。


    眼下朝廷内讧，乱的偏偏是南阳，她怎能放过这个近水楼台的机会。


    两日后的凌晨时分，白楚带着两万水师靠岸，一万人围住了鹿城，另一万人绕道直奔南阳城。


    南阳并不与江陵接壤，朝廷派来的守军多在鹿城，此时的南阳城中亦是不平静，张青带了许多高手日夜不停赶来，在郑宏府上的天牢发现蛛丝马迹。


    郑宏已死，陈靖半身不遂，可萧言祁却不知所踪。


    张青将陈靖铐起来逼问一番，陈靖只会发疯叫骂，还泼脏水说萧言祁欠他一条腿，他没了耐心，打算用陈靖为人质，逼陈寒交出萧言祁的下落。


    岂料陈寒六亲不认，派了大批兵马前来围剿他们，两方人昨日已交手数回，城中百姓连夜逃跑，已经所剩无几。


    张青罕见怒意：“再不交出我主子，我现在就杀了陈靖”


    陈寒冷笑，抽出一支箭，拉弓射向对面角落，陈靖被一箭穿心，瞪着眼死不瞑目。


    “好狠的心”，张青不禁嘲讽。


    陈寒不屑道：“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我正好为陈家清除败类”


    他用刀指着张青，“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城”


    他指挥着身后六千京防兵，再加郑宏的手下及五千守军，“都给我上，一个不留”


    张青观察四周，无路可退，只能迎战，他带的人皆是武功高强者，却也只有三百人，半个时辰后，逐渐有些吃力，他们已有不少死伤。


    张青盘算着逃跑路线，陈寒像野狗一样咬着他不放，二人刀剑相抵，陈寒嘲讽道：“萧言祁手下那么多兵，怎么高忠和张虎一个都没来？”


    张青：“少废话！”


    一只箭横空而来，二人连忙推开闪躲，陈寒瞪向城门的方向，突然大惊道：“退后，都退后！”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下，躲闪不及的京防兵瞬间损失不少，张青见状，见机与手下后撤，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陈寒脸色铁青地看张青一行人跑了，怒道：“给我追！”


    他冲在前头，追出去不远，前方一个穿着银色铠甲，身形高大的男人持剑拦住去路。


    “你是何人？”


    白楚淡声道：“裴家军，白楚”


    陈寒眼睛一缩，怒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此处撒野，就不怕朝廷立即派兵踏破江陵！”


    白楚不以为意，扬起手，四周奔涌而来的士兵将地都踩得颤抖几分，陈寒握着刀，面露凶光，飞身冲白楚砍去。


    这厢，张青带着手下从小巷逃走后，翻墙出了城，他想起最近听到的江陵花重金悬赏萧言祁性命的传闻，正想追去江陵探一探。


    只是一行人还未走出一里地，便被大批手持弓箭的士兵围住了，他看了看对面士兵身上眼熟的铠甲，一时默然。


    半个时辰后，被五花大绑的张青与同样被五花大绑的陈寒大眼瞪小眼，两人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白楚走上前，给了陈寒一棒子。


    眼看陈寒倒地，张青后脑勺一凉，尴尬地笑道：“白将军，别来无恙”


    白楚点头，“尚可”


    张青见白楚态度还行，顺杆上爬，“白将军，我主子萧丞相可是在你们手上？”


    白楚依旧一板一眼，“不知道”


    他喊来手下副将，“把这些人全都带下去”，想了想，又道：“陈寒的人关地牢，其他的，关普通牢房”


    张青扬眉，怎么还区别对待？


    不过他没有多嘴，老老实实被关进普通牢房。


    南阳城破，鹿城前后夹击，很快便不战而降，消息传得飞快，没过两日，鹿城与南阳被裴氏占领之事前后脚传到傅峥和高忠耳中。


    高忠脸色大变，裴氏重金悬赏萧言祁的性命，如今又攻下两城，他坐不住了。


    “二弟，你即刻带六千人马去南阳一探究竟”


    高义领命而去。


    对面蕲州，探查兵冲进大殿禀报：“王爷，刚探查到洛城出了不少人马，往江陵的方向去了”


    傅峥：“可看清了有多少人？”


    “回王爷，我们大致数下来，有五六千人”


    傅峥摆手让探查兵退下，五六千人马不足以削弱高忠的兵力，不过朝廷和江陵打起来，与他而言可是好事。


    坐着光看戏太被动，他喊来傅见禅：“你带些人也去凑凑热闹，隔岸观火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