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灵舟其人，说瞎话的功底炉火纯青，十次里至少有九次能令人深信不疑。


    大约是debuff，她难得说实话的时候，反而极其容易被拆穿，看起来就和撒谎一样。


    譬如此刻，明明她和迪兰真的没什么，对方也真的只是暂时借住。


    然而呈现给燕渡尘的画面，就好像是她在与某位小帅哥深夜偷情——还是在他刚送的房子里。


    阎王殿下喜怒不形于色，裴灵舟并不能从他那张冷漠俊美的脸上，分辨出任何明显的情绪，但她仍旧免不了的心虚。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心虚。


    听得迪兰好奇道：“裴老板，这是谁啊？”


    他凑到跟前，想要看清楚燕渡尘的脸，结果被裴灵舟及时制止了。


    裴灵舟一面把他往回推，一面踮起脚尖，试图挡住他的脸。


    “没什么，是投影画面，我试试新买的小型投影仪……你先回去，我待会儿就给你拿睡衣！”


    “噢。”


    迪兰困惑不已，但还是乖巧应了一声，转身回浴室了。


    裴灵舟试图跟燕渡尘解释:“误会，他确实是客户，就是借我浴室洗澡来着，我保证不会因此影响工作进展，请殿下放心。”


    “我相信裴老板的能力，也无权干涉裴老板的私人生活。”燕渡尘淡声道，“只要约定的事项能够完成，你做任何事都是自由的。”


    “……感谢殿下理解。”


    “时间不早，裴老板早些休息。”


    “啊……那殿下晚安。”


    裴灵舟说完又不禁琢磨，地狱那边有“晚安”这一客气话吗？阎王的作息跟正常人一样吗？


    不过她没有机会搞明白这件事，燕渡尘已经结束了跨空间通话。


    她总算松了口气，起身去楼上拿了一件自己最宽松的睡袍，送去浴室。


    那件睡袍平时长度到她脚踝，让迪兰穿，估计也只能堪堪盖住大腿根。


    迪兰当真听她的话，还在浴室里等着，他裹着浴巾，发梢湿漉漉地正往下滴水。


    他看着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盈着光，特别迷人。


    当然，他露在浴巾外的锁骨与胸肌更迷人，但她没敢细看。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她别过脸去，把睡袍递给他。


    “快换上吧，先凑合着，我明天给你买件新的。”


    “谢谢。”迪兰接过浴袍，又侧头认真端详她的表情，“裴老板，你该不是害羞了吧？”


    “？”


    他笑了：“裴老板真可爱。”


    “……过奖，其实也没那么可爱。”恰好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裴灵舟迅速离开现场，快步走向客厅，“我去给你拿外卖。”


    她必须及时将这奇怪的粉红气氛，扼杀在摇篮之中。


    公私分明，不与客户交往过密，是她的职业准则。


    ……大概吧。


    ＊ ＊ ＊ ＊ ＊ ＊


    最近一段时间，裴灵舟比较关注社会新闻，主要是为了随时掌握本空间又发生了什么怪事，毕竟高级空间的通道一开启，对她所住环境影响太大了。


    其中热度比较高的，有这么几条：


    【近日几名高中生，前往东郊一座废弃的精神病院进行社团探险活动，集体遭遇灵异事件，有女生因此情绪崩溃，正在接受心理治疗。】


    哦，就是燕渡尘委托给她的那座精神病院，里面住着那么多孤魂野鬼了，能不灵异吗？


    现在的孩子好奇心太重，门都上锁了，据说还是翻墙进去的，活该。


    【近期频繁出现怪物伤人事件，据受害者描述，怪物红眼白发，有尖利獠牙，攻击方式以抓挠、啃咬和吸血为主，请广大市民保持警戒，出门注意自身安全。】


    这就不用说了，是吸血鬼在到处跑，根据那晚所见，她怀疑这一批可能是最低等的吸血鬼，因为没有智商只会攻击。


    真服了，高等级的吸血鬼们也不管管吗？


    【第三中心医院实验室突然爆.炸，在场专家和实习生均伤情严重，且多名医疗人员进入实验室后吸入挥发气体而产生不适感，事故原因仍在进一步调查。】


    【虹安区凯旋游乐场，过山车的安全设施发生故障，导致运行过程中一名游客从高空跌落，当场死亡；同一天该游乐场鬼屋失火，造成游客和工作人员三死五伤。】


    这两桩又是为什么，是单纯的意外事件？


    裴灵舟也就随便想想，她还有自己的乱摊子没收拾，顾不了这么多。


    她这两天特别忙，还费尽周折找来个口风严的师傅，把废弃病院的电路给修好了。


    师傅满腹疑惑：“姑娘，这病院刚出事儿，你不会是想在这长住吧？这电路修了有什么用啊？”


    她严肃回答：“24小时播放大悲咒，净化一下这里的环境，免得再有其他市民无辜受害。”


    “天啊，你可真是个有公德心和责任感的善良好姑娘！”


    “您过奖了。”


    其实她胡说八道的时候，好几只鬼都在旁边蹲着看热闹。


    大悲咒自然是不播放的，她只是依照黑白无常的嘱托，给它们念了一晚上《地府有本难念的经》：


    轮回有来又有去，地府规矩要牢记。公职人员不容易，切莫随意发脾气。


    一入府门深似海，有事不懂问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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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河桥上一条路，严禁推搡河里栽。


    孟婆给汤记得喝，不喝她会逼你喝。趁着暂时没忘记，喝完记得夸好喝。


    牛头马面长得丑，偶遇千万绕着走。以前有鬼惹他们，转世变成一条狗。


    ……


    ……


    裴灵舟深觉地府公务员的文化素质需要提高了，就这破顺口溜居然也能出书，她一个星期能编出十来本。


    “地府的出版政策很宽松吗？”她拿经书扇着风，和坐在底下的鬼们商量，“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给你们拿纸笔来，你们把自己有趣的故事写一写，没准回头也能编成一本《百鬼奇闻》。”


    和她关系最好的分尸女鬼名叫妍妍，妍妍最先响应她的话题，慢吞吞地问。


    “什么都能写吗？”


    “什么都能写，就算最后不过审，我也可以替你们印出来，做个纪念。”


    “那还，挺有意思的。”


    正聊着呢，手机振动，裴灵舟低头，见屏幕显示“迪兰小帅哥”来电。


    她走到一边，按下了接听键，压低嗓音。


    “喂？有事吗？”


    那边的迪兰，心情似乎很愉悦的样子：“裴老板，还没下班吗？我去接你吧。”


    “你去哪接我？”


    “去你店里啊，你名片上有店铺地址。”


    “可我现在不在店里。”


    迪兰奇道：“不在店里？可我已经出门了，都快到了。”


    裴灵舟无语：“要不你打个车回家？”


    “我没钱打车，我是步行去的。”


    “……你没钱？”


    “是啊，我没钱。”说到这里，迪兰的语气隐约有一丝委屈，“我值钱的东西不是都给你了吗？”


    哦，上次那几枚价值不菲的宝石，可能是他的全部财产。


    裴灵舟略微有点过意不去，就好像自己骗了人家钱一样——虽说她的一贯职业风格也差不多。


    她无奈之下，放软了声音嘱咐：“算了，你在我店门口等一会儿，我这就赶过去。”


    “真的？太好了，那我等你，裴老板注意安全哦~”


    “……”


    帅哥都这么擅长撒娇吗？


    恰巧这时电视里在播放新闻，众鬼们吃东西的吃东西，聊天的聊天，没谁注意，只有妍妍在认真观看。


    妍妍忽然转头，紧张叫住想要离开的裴灵舟。


    “裴老板。”


    裴灵舟疑惑看向她：“怎么了？”


    她指了指电视：“你店铺，在七号街吗？”


    “对啊。”


    “七号街那边，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