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地宫的金光渐渐收敛。


    张玄清站在祭坛前，看着悬浮在面前的临时神格。那拳头大小的光团已经稳定下来，呈现为一种半透明的晶球形态，内部流转着四色光芒——代表秩序的金色、代表混沌的暗红、代表文明的淡金、代表个体的血色。晶球中心，他自我意识的投影清晰可见。


    “小心昆仑镜……”


    墟纹传递的警告还在脑海中回响。张玄清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晶球的瞬间，又停顿了。


    该相信谁？


    昆仑镜的陈明提供了星核电池、秩序光束支援、宝贵的情报，表面上确实在全力协助对抗归墟。但墟纹作为归墟起源规则碎片，它们对“威胁”的感知可能更敏锐。而且，巡界者的锚点落在昆仑镜分部大楼——这绝对不是巧合。


    “如果昆仑镜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帮我完成显圣大阵？直接让我被巡界者抓走不是更好？”张玄清快速思考，“除非……他们有更大的图谋。我需要我活着，或者至少需要我以某种状态被巡界者捕获？”


    他看向倒计时沙漏——一小时十四分。


    没有时间犹豫了。


    张玄清深吸一口气，指尖终于触碰到晶球表面。


    瞬间，意识被拉入一个奇妙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无数流动的光带。每一条光带都承载着海量的信息:有的是符文文明的知识，有的是他个人的记忆碎片，有的是从龙脉中读取的长安历史，甚至还有……三枚墟纹残留的、关于归墟本质的模糊认知。


    这些信息如洪流般冲击着他的意识，试图将他同化成纯粹的“信息集合体”。这就是临时神格的风险——承载太多规则后，个体意识可能被稀释、溶解，最终变成没有自我的“规则载体”。


    “我是张玄清。”他在意识深处低语，“现实中是一个道士，游戏里是天师，获得了符文文明的传承，肩负着对抗归墟的责任。这些身份、记忆、情感，构成了‘我’。”


    他主动将意识分解，化作三百六十五个念头，每个念头都锚定在一个核心记忆上:道观中读经的清晨，第一次绘制成功的符箓，酆都之战中梁衡牺牲的背影，薪火试炼中文明覆灭的震撼……


    这些记忆如锚点般固定在信息洪流中，构成了一个稳定的“自我结构网络”。


    当最后一个记忆锚点固定完毕时，所有信息洪流开始有序地围绕这个网络旋转、分层、整合。临时神格正式认主完成。


    张玄清睁开眼睛。


    眼中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


    他能“看到”长安城的能量流动——不是通过神识扫描，而是直接感知。地脉龙气如金色的河流在脚下奔涌，八个阵眼的能量柱如擎天之柱支撑着夜空，天空那些正在重新聚集的暗红色裂痕如同大地的伤口。他甚至能模糊感应到维度夹层中，那个巨大存在的“视线”正投向长安。


    而最清晰的感知，来自城西——昆仑镜分部大楼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异常明亮的“点”，正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周围的规则混乱，同时向维度夹层发送某种信号。


    那就是巡界者的锚点。


    张玄清收起临时神格——它化作一道流光融入眉心，在识海中形成一个微型的四色旋涡。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层级在飞速提升，但更关键的是，他对规则的“理解力”发生了质变。以前需要复杂计算才能布置的符阵，现在几乎可以本能完成。


    但这种状态是有代价的。他能感觉到，临时神格每存在一秒，都在消耗他的道基本源。以他现在的状态，最多维持十二个时辰，之后要么神格崩溃，要么他的意识被神格同化——无论哪种，都意味着道途终结。


    “够了。”张玄清低声自语，“十二个时辰，足够做完该做的事。”


    他身形一闪，以近乎瞬移的速度离开皇陵，返回曲江别苑。


    别苑阁楼上，清微道长等人正在紧张地监控着八个阵眼的状态。看到张玄清出现，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他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明明人就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既在此处又在别处”的缥缈感。


    “张天师，你……”清微道长欲言又止。


    “我完成了。”张玄清平静地说，然后直接看向陈明，“陈主任，巡界者的锚点在你们昆仑镜分部大楼楼顶。我需要一个解释。”


    这话如惊雷般在阁楼中炸开。


    所有人都看向陈明。凌霜的寒玉剑已经出鞘三寸，炎烈的双手泛起火光，清微道长则悄然站到了门口位置，封锁了退路。


    陈明推了推眼镜，神色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张先生，你的感知能力比我们预计的更强。”他缓缓开口，“没错，锚点确实在分部大楼。但这并不是因为昆仑镜与归墟勾结，而是因为……那个锚点，是我们故意‘引导’过去的。”


    “故意引导？”张玄清皱眉。


    “是的。”陈明从怀中取出一个银白色的装置，按下按钮。装置投射出一幅立体影像，正是长安城的三维结构图，其中昆仑镜分部大楼被标注为一个蓝色的光点，而大楼楼顶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标记——那就是锚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巡界者的降临需要‘信标’和‘坐标’。”陈明解释道，“信标是归墟投放的污染，比如之前那些虚界爪牙制造的规则混乱；坐标则是现实世界中某个‘规则薄弱点’。我们监测到有多个坐标备选点在被标记，其中三个在人口密集的居民区，两个在历史遗迹，只有一个在相对独立的昆仑镜分部。”


    他看向张玄清:“我们做了一个艰难但必要的选择——主动强化分部的规则波动，让它成为所有备选坐标中最‘显眼’的那个，引导巡界者将锚点设置在这里。这样一来，当降临发生时，战斗可以控制在最小范围，最大程度减少平民伤亡。”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但张玄清没有全信。


    “那墟纹为什么警告我‘小心昆仑镜’？”


    陈明苦笑:“墟纹是归墟起源规则碎片，它们对任何可能‘对抗’归墟的力量都会发出警告。昆仑镜的核心技术‘历史信息回溯’和‘秩序光束’，本质上是在修改和修复被归墟扭曲的规则。在墟纹的感知中，我们可能是比张先生你更大的威胁。”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们确实对张先生有所隐瞒。不是恶意，而是为了保护你。”


    “隐瞒什么？”


    陈明深吸一口气:“关于巡界者的真正目标，以及……你身上那三枚墟纹的特殊性。”


    他调出另一份数据:“根据我们的分析，巡界者不是要活捉‘张玄清’这个人，而是要活捉‘承载了三枚墟纹且与秩序规则深度结合的个体’。墟纹作为归墟起源规则，本该是纯粹的混沌属性。但在你手中，它们变成了金黑相间的杂交体——这种状态在归墟的认知体系中，被视为‘规则污染’，必须被回收、研究、净化。”


    “而昆仑镜之所以对你格外关注，是因为……”陈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张先生，你可能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成功将秩序与混沌规则融合而不崩溃的个体。你的存在，对我们研究如何‘治疗’被归墟污染的文明，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真相一层层揭开。


    张玄清沉默片刻，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那么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是保护我，还是把我交给巡界者研究？”


    “我们会保护你。”陈明斩钉截铁地说，“但同时，我们需要你在与巡界者的对抗中，尽可能多地收集它的规则数据。为此，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数据采集矩阵’。”


    他指向分部大楼的立体影像:“大楼内部，我们布设了一个超大规模的规则记录系统。当巡界者降临时，它的每一次攻击、每一个规则变化，都会被完整记录。这些数据，将是未来对抗归墟的关键。”


    阁楼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个计划很残酷——以张玄清为诱饵，以昆仑镜分部为战场，以整个长安为赌注，去赌一场情报收集。


    但张玄清知道，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接受。”他终于开口，“但有两个条件:第一，数据必须与同盟共享；第二，如果情况失控，我有权启动自毁程序，确保我的意识和墟纹不会落入归墟之手。”


    “可以。”陈明郑重承诺，“数据已经开启实时共享通道，苏半夏堂主正在接收。至于自毁程序……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就在这时，分部大楼方向的天空突然裂开。


    不是暗红色的虚界裂痕，而是一个纯黑色的、边缘流转着七彩光晕的圆形空洞。空洞直径约三十丈，内部深不见底，只有纯粹的虚无。


    而从空洞中，缓缓降下了一个存在。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就像一团不断变幻的暗影。暗影表面浮现出无数的眼睛、嘴巴、触须，每一刻都在变化。更诡异的是，以它为中心，周围的空间开始“褪色”——建筑物失去色彩，光线变得暗淡，声音传播速度变慢，连时间流速都出现了异常。


    “巡界者……降临了……”清微道长喃喃道。


    倒计时沙漏在这一刻彻底崩碎，化作金沙消散。


    而那个降临的存在，所有“眼睛”同时转动，锁定了张玄清的方向。


    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意识中响起:


    “目标确认……开始捕获……”


    张玄清深吸一口气，临时神格在识海中全速运转。


    真正的决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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