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仿佛有闷雷在地底深处炸响。


    不，不是闷雷，而是全世界所有的种子生根发芽的声响。


    末世断绝了很多生机，但总有更多的生机潜藏在未知处, 生命远比绝望更顽强。


    此时此刻, 以柳纯脚下的土地为中心, 曾经深藏在地底深深处，像石头一样沉默而枯寂的种子们，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这动静如此的细微而且渺小, 种皮上裂开的缝隙更是只有拿到放大镜下才能察觉其存在。


    但又如此真切的存在。


    末世第七生存基地。


    中央广场地下, 代号“蓬莱”的绝密建筑物内部。


    后勤小组严阵以待。


    有了前一次迎接创世之雨的经验, 对于今天可能发生的大事件, 后勤组多多少少是有一点心理准备的。


    如果有奇迹发生, 那奇迹一定从矿泉水大学开始, 最早被波及到的一定是第七生存基地。


    所以他们全都聚集在这里。


    并不是有什么要做的事情，计划进行到这里,从人类的角度来看,已经做完了能做的全部。


    虽然欧洲联盟总部搞出来的诺贝尔爱情奖,让后勤团队也大吃一惊,继而捶胸顿足，深刻反思自己还是认知不足,思路不够开拓，竟然没想到还能这么搞——


    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时候，反正结果是好的就没问题了。


    大半夜不下班回家，自发的聚集在这里，仅仅是出于一种期盼。


    从创世之雨开始，不, 还要更早，从第一瓶矿泉水的横空出世开始，这个世界，就在发生惊天的巨变。


    对普通人来说，因为有了洁净的饮用水，所以不必再严格的控制每天摄入的水含量。


    渴了可以喝两口水，不渴的时候也可以喝两口水。


    很难具体形容，这点改变究竟有什么意义。


    人均寿命得到延长，幸福指数大幅度上升，对未来对明天充满期盼……这些全都是意义，但这些都不是最大的意义。


    引用网络上的评价就是，从前我听说过希望的存在，如今我亲眼看见希望降临。


    对，最大的意义就是，末世苍凉的底色上，覆盖上了一层希望的辉光。


    明天一定会变得更好，因为矿泉水已经出现了。


    我不是行尸走肉的末世傀儡，我也是一个鲜活的人——因为我可以喝到矿泉水。


    我像教科书里写过的，末世降临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幸福的生活着。


    这些杂乱的思绪很重要吗？或许一文不值吧，但是对于人类来说，这就构成了生活的全部意义。


    后勤团队是一帮高智商的疯子，但是疯子也是人。


    普通人能感触到的东西，他们只会有更深刻的感悟。


    而且身为科技狂人，他们能做到的事情比普通人更多，能看到的也比普通人更长远。


    水是生命之源，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有了水，就可以养水藻，可以养鱼，可以水培植物，可以养一点粗糙的动物。


    这些工程，很缓慢，很艰难，但都在坚定的推进。


    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可以在矿泉水的基础上，延伸出来更多、更完善的对末世的改变。


    是的，官方现在是有在培育植物的。


    末世降临之后，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期，很多东西彻底的被摧毁，遗失，但仍然有一些东西，奇迹一般的被保存了下来。


    比如，种子。


    大夏内部设立了数个隐秘的种子库，几乎完整的保存了末世降临之前，地球上所有的植物谱系。


    第七希望基地内部，就隐藏了一个小小的种子库。


    小李是个看大门的。


    非要说有什么特殊的，那就是她负责看守的这扇门有点特殊，门里是个叫做种子库的地方。


    因为这份工作，小李得到了很多，也付出了很多。


    她很早就知道异能力者的存在，小时候就很想成为异能力者，想手握力量为家园而战。


    但是家里人不同意。


    小李的妈妈是上一代种子库的守护者。


    这份工作保密级别很高，而且对身体有一定的侵害。


    就像是末世的水全都被污染了一样，末世的种子也很容易吸收污染。


    虽然官方用了很多手段，保留住了这些种子的生机，但是种子库的守门人，日常还是会暴露在比生存基地内部污染浓度高上十倍乃至一百倍的环境中。


    这也是小李不可以成为异能力者的原因。


    异能力者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携带污染，会反过来污染种子，造成严重的后果。


    小李曾经不想继承这份工作，她的外婆之前在种子库看大门，后来妈妈也在种子库看大门，凭什么她也要这样？


    她想成为异能力者，她想去战斗，如果死在前线，那也很好，总比一直守着一个狭小的种子库，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侵蚀要好。


    但最后小李还是妥协了，在妈妈退休之后，成为了种子库新的门卫。


    可能是因为，她一直弄不明白，当年，自己外婆那一辈人，把这些种子从研究所里带出来的时候，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逃难的路上无数艰难险阻，数次险死还生，能丢的不能丢的东西全都丢了，但就是要带着这批种子来到生存基地。


    当时的环境比如今要恶劣太多了，到处都混乱成一团，怪物和诡域像田地里的野草一样层出不穷。


    人类中还没有出现强力的异能力者，在末世面前根本像案板上的鱼肉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当然，她们更不会知道将来会有娲皇的降临，会有末世以来第一瓶矿泉水，会有创世之雨的降临。


    她们拼死带出来的这批种子，很可能没有任何用处，只能永远这样不见天日的被藏在某个小角落里。


    这还算是好的结果，更有可能是在她们死后，就腐烂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像末世之前无数的种子一样。


    想到这里，小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她有点迷茫，心里忍不住是有点期待的，她保密等级很高，知道官方现在正在大力推进植物的栽培与种植。


    这么多年来一直荒凉到连个老鼠都不来的种子库，最近也多了很多人气。


    但是，小李同样知道，进展并不顺利。


    植物生长需要水，但并不仅仅需要水，他们现在的条件还是太简陋了，之前取出去的那些种子，好像都没有成功的发芽。


    很多种子甚至已经无可挽回的枯萎、腐烂了。


    这个末世似乎已经出现了希望，但是……


    细微的响动，打断了小李的思路。


    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虱在爬，但是小李没见过虫子，末世没有这种东西。


    所以她以为这是一阵奇怪的风声。


    小李放下水杯，站了起来。


    她有些紧张，手指微微的颤抖。


    种子库里传出声音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像这种毒贩就应该永远保持着坟墓一样的死寂，突然出现声音，要么是有了盗墓贼，要么干脆是诈尸。


    但是就在一个站起来的时间里，小李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她提起角落里的铁铲——为了杜绝污染，这个地方连电都没通，所以小李手边也没有电棍。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如果说最初只是一阵微风，那现在简直是一场骤雨。


    小李按响警铃，用最简洁的语言总结了当下情况，拎着铁铲出了门卫室。


    她心里很平静，她知道无论里面发生了什么问题，她都处理不了，但是她必须冲进去。


    这就是门卫的意义，只有她死在里面，后续支援部队才被准许进入种子库。


    因为没有电，所以也没有虹膜指纹验证，小李掏出钥匙，打开最原始的铁锁。


    铁门缓缓敞开，小李深吸一口气，用力攥紧了铁铲——


    下一刻小李瞪大眼，无意识松了手，铁铲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种子库内部地方不大，摆了几张铁架子，像末世降临前的超市一样，分门别类的放着各种种子。


    因此一进门就可以一览无余的看见全部——


    譬如现在，小李清晰的看见，从铁架子上蔓生到四周的，纤细的白色根须。


    微风细雨一般的声音持续响起，就在小李面前，每一粒种子都生长出根须和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蔓延根须和嫩芽。


    这一瞬间，小李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年少时和妈妈的争吵，弄不懂的外婆那一辈人的坚持，取出去的种子没能发芽而是一粒又一粒的腐烂枯萎。


    她曾经质疑过，或许这份工作本身就没有意义。


    她无数次动摇过，或许希望永远不会到来。


    这样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此后还有很多很多年，或许也会持续的这样过去。


    但是。


    从外婆到妈妈再到小李，三代人的时间，等来了一个奇迹。


    简直像是传说中的惊蛰，雷雨声中寒尽春生，万物萌芽。


    不，不仅仅是惊蛰。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支援部队冲了进来。


    小李回过神，一脚踢开掉在地上的铁铲，咣当一声拉上种子库的铁门，脱掉外套在厚重的铁锁上狠狠的缠了两圈。


    担心不保险，又把铁铲整个卡在锁链上。


    做完这些事，支援部队刚好冲进来，小李转头，气沉丹田，酝酿片刻，高声爆喝道，“站住！别动！”


    “七号种子库内部发生未知变化，进入一级戒备状态，任何人原地待命，不许进入种子库内部，更不许离开。”


    “必要时刻我授权你们动用一切必要手段，就算是用尸体堆，也要在增员到来之前，把这里给我堆成铜墙铁壁！”


    ……


    另一边。


    任务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柳纯垂眸，收回捏住燕游年的手。


    燕游年的眼睛睁的很大。


    都说他眼睛长的清秀，像诗人的眼睛。


    但这时候柳纯只是留意到他的瞳孔漆黑，瞳仁很大，弧面光滑，像是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可以当镜子来照。


    所以这一回，柳纯俯下身，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比之前在苏夜眼睛里看到过的，更清晰的镜像。


    黑色长发，以红线编结的长鬓角，纯金色眼瞳，缝合线从她眼尾开始生长，但对她造不成丝毫阻碍。


    她游目四顾，眼神如龙。


    犹如传说中的衔烛之龙，张目则昼。


    或者另一个名字，另一个更符合的：


    【司命·龙女】——


    作者有话说：这次的主题其实是慈悲。


    62姐真正想做的事情还没写到，下一章一定。


    天龙八部，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


    第37章


    柳纯看了一眼就不在意的收回了视线。


    无论之前的【创世纪疯王座】, 还是现在的【司命龙女】，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件衣服。


    需要的时候，她穿上，不需要的时候,她随时可以脱下来塞进衣柜里。


    衣服不能动摇她的存在本身, 当然也不能吸引到她更多的注意力。


    种子在她脚下萌发新芽, 她脚边不知何时长出来一点点细绿的叶子。


    宿舍楼里的学生似乎也发现了这样的变化，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陆陆续续有人推开窗户向外望。


    柳纯重新看向燕游年, “我们换个地方？”


    燕游年没有异议。


    他一直都很听话, 但这个时候, 那种听话似乎又与之前不大一样, 就算柳纯要他去死, 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遵从她的意志。


    柳纯并没有在意他身上发生的变化。


    她现在满心里只有自己的美丽新世界, 从某种角度来看，她简直是个偏执到疯狂的设计师。


    她有一个崭新的设想, 于是眼睛里和心里都只能装得下这个设想。


    至于别的, 无论是种植土的复苏, 还是燕游年的变化, 她都不在乎，不放在眼里。


    “我知道你想救她。”柳纯直截了当的说, 一边说，她一边伸出手，龙女撕开虚境空间。


    “我知道她在哪里，我带着你，我们去把她抢回来！”


    她没有过多的解释，她知道燕游年明白她的意思。


    末世降临之后,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遗憾，她想要挽回所有的遗憾，就像毛线团总有一个线头一样。


    她选中的那个线头，就是在燕游年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个在燕游年来得及杀死她之前，就彻底畸变成为怪物，被抢走的那个领袖、老师。


    燕游年杀了所有人，换句话说，燕游年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了所有人。


    他并不为杀了人而感到后悔，能够成为序列之君的人没有这么脆弱。他只是痛苦，痛苦自己不够果决。


    他原本来得及杀掉所有人，但他犹豫了一下，就那么一下，酿成大错。


    因为他的怯懦、他的优柔寡断，而没能来得及念出来名字的，那个女人。


    她被抢走了，在燕游年杀死她之前。


    这么多年。


    柳纯大略的意识到了，燕游年一直在找她。


    他一直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从自己手里抢走了她。


    不是因为憎恨，而是为了挽回。


    挽回我当初的过错，挽回我当初的懦弱，我应该念出来你的名字，但偏偏在那个时候，我没能张开嘴。


    害的你在变成怪物之后，依然得不到解脱，所谓的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我的罪孽。


    可是他不能离开那座束缚他的神国，所以他一直没有找到。


    这束缚无影无形，但又坚不可摧……不对，柳纯不太确定。


    她意识到燕游年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因为不关心不在意，所以她没有深入去探究。


    因此并不确定如今这束缚是否还在燕游年身上生效，还是说他已经挣脱掉。


    但是无所谓，无论如何，不影响最后的结果，不需要他做任何事，柳纯可以拉着他。


    如果只有燕游年，还是没办法轻易就找到她。


    这世界如此的广大，想要找到一个被藏起来的怪物，谈何容易？


    或许他要找上很多很多年，才能如愿，或许很多很多年之后，他还是找不到，挽不回这经年的遗憾。


    但是柳纯看见了他的遗憾，柳纯说，我想要挽回这世界上所有的遗憾。


    她是司命的龙女，于是世界也唯有顺从她的意愿，她游目四顾，目光如龙，就连命运的轨迹，也在她眼中纤毫毕现。


    我赦免。


    赦免你的罪孽。


    我准许。


    准许你挽回遗憾。


    此时此刻，可以说出来的话有很多，但柳纯什么都没说。


    她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但很多时候她觉得没有必要。


    在她的美丽新世界里，任何人的遗憾都有资格去挽回，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需要多花费口舌。


    所以她只是对燕游年说，“跟着我。”


    言简意赅。


    系统大气不敢出的旁观到现在，终于在迈出熊腿，跨入虚境空间的那一瞬间，忍不住弱声弱气的问了一句，“咱们去干嘛呀？”


    后台私信都快把它这么巨大一坨熊猫淹没了。


    后勤团队那帮人联系不上柳纯，就死命跟系统套近乎，而现在关键时刻到了，作为娲皇身边唯一的线人，系统收到了巨量的消息。


    但它没法回复，毕竟它把自己的立场摆的很正。


    它是柳纯的系统，柳纯是它唯一的姐，它当然会坚定的站在柳纯的立场上。


    其他时候就算了，像这样的关键时刻，柳纯不说话，那它也坚决不会说一句话。


    毕竟总不能说娲皇并没把种植土当成一回事吧。


    但柳纯就是这样的性格，她很容易厌倦，一切预期能做到的事情都没办法让她感到惊喜。


    也就没办法调动起她的情绪。


    她只会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去解决一点小事，跟燕游年有关系。”柳纯随口说。


    系统顿时受宠若惊。


    它说话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司命的龙女带来的压迫感太重了，它都没指望在这么严肃的时刻，柳纯还能在意它的存在。


    但柳纯不但回答它的问题，甚至还弯腰帮它拍掉了熊掌上不小心沾到的一点灰烬。


    “很简单的，应该很快就能解决掉，不要紧张。”她安慰系统。


    系统熊脸都涨红了，要不是有黑白色的毛毛挡着，柳纯现在就能看到一头火红的大熊猫。


    【我一定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的，姐，我要为你肝脑涂地！ 】


    都这样了，世界在她谈笑间恢复生机。


    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胆战心惊等待娲皇新的旨意，更多的人根本没资格知道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系统之前说燕游年是红色高危目标，但此刻燕游年也只能乖乖站在柳纯身后。


    全世界都听她的号令，她随手改造整个世界。


    但是会弯下腰，帮它拍掉毛毛上沾的灰，温柔的像母亲和姐姐。


    系统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柳纯：？


    有时候不是很懂熊猫在想什么。


    她们的目的地很远，但走虚境空间，瞬息之间就可到达。


    【这是……】系统迟疑的说，【关外，藏域？ 】


    【好像是吧，】柳纯说，【不重要。 】


    干冷的风吹在她身后，她拢了一把纯黑的长发，大略分辨了一下方向。


    不用她多说，跟在她身后的燕游年已经警觉的抬起头，看向飘在远处的一片云。


    很难说那是不是一片云，因为那东西长得很模糊，而且低垂的像是随时要落在地面上。


    与其说是一片云，更像是一片软绵绵的山头。


    如果是在夜里，它看起来，就像是落在地面上的，一片脏兮兮的月光。


    柳纯看了燕游年一眼。


    她有点诧异的发现燕游年也在看她。


    多年的夙愿，就在眼前，但燕游年似乎并没有着急到失去理智，他在等柳纯下令。


    但柳纯不是会发号施令的那种人，如果燕游年需要许可，那她也只能说，“照你想的那样去做吧。”


    燕游年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他从兜里摸出那个小本子，很认真的写，“我很快回来。”


    本子竖起来，确保柳纯看到之后，他才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


    他手里什么都没有，但却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


    天边那片云狠狠的低垂了一下，像是被人用极大的力气猛拽了一下。


    下一刻，四面景色变了。


    天边垂下一条一条黑色的长幡，生青色的雾气涌上来，雾气之后影影绰绰是无数低垂的神龛，雾气中隐约有细长的古怪影子，飘忽中响起锁链碰撞的响动。


    系统忽然说，【这个诡异的诡域，看起来怎么跟燕游年的神国有点相似？ 】


    准确来说，它没见过燕游年的神国。


    但是雾气里那些细长的身影实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黑白无常。


    而燕游年占据的那条序列，如果没记错的话，正是：


    【仵作】——【无常】——【判官】。


    那股子邪劲儿跟现在这个诡域，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


    柳纯没有要出手的想法，看起来燕游年也需要一点时间解决眼前这个问题，系统于是盛情邀请柳纯坐在自己肚子上。


    【我跟那种又粗又硬的熊猫不一样，我的毛毛很软很厚哦。 】


    柳纯拒绝了，【我从来没想过把你当成地毯或者坐垫之类的，在我心里你跟我哥哥一样，是我亲密的家人。 】


    系统又一次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只觉得死也值了，【我、我就是想为你做一点事，你站着累不累啊，我很魁梧的，你坐一下嘛，我真的没关系的。 】


    柳纯话锋一转，【或许这就是它要从燕游年手上抢东西的原因。 】


    系统顿时竖起一对小小的熊耳朵。


    柳纯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给系统讲故事。


    【这个诡异的名字，似乎没有被载入过档案，但我觉得可以叫它太上。 】


    【燕游年身上有一个与它相对应的概念，可以叫做“地藏”。 】


    系统瞪大眼。


    柳纯肯定了它的猜测，【没错，这个诡异，应该是燕游年的拼图。 】


    【如果什么都不做，那燕游年登上序列之君王座的那一天，就是吞噬掉这个“太上”的那一天。 】


    【所以在燕游年找上门之前，它主动去找了燕游年，用的手段大概就是，破他道心那种，它想成为燕游年的“破壁人”。 】


    系统说不出话了，柳纯说的很简单，寥寥几句，但其中的凶险意味，它不会听不出来。


    【所以燕游年差一点就死了……】


    成为序列之君的路是一条单行道，如果他失败，那连死的机会都没有。


    他会成为一个新生的诡异，比怪物更扭曲更堕落的东西。


    柳纯没有再说下去，但系统都明白。


    因为燕游年撑住了，所以他在缺乏关键碎片的情况下，完成了自己的概念拼图。


    他依然成就了序列之君，成为【东极仙官】。


    甚至他那座无定相的神国，或许也并不是因为他心态不对，锚不稳，立场不定，敌视人类。


    这些理由，全都是胡扯，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燕游年缺了一块拼图碎片而已。


    甚至这么多年，燕游年一直在追猎“太上”，或许也不仅仅是为了解决执念。


    能够成为序列之君的人，怎么会被执念困住？


    他只是为了补全自己的拼图，补全【东极仙官】的概念而已。


    系统已经说不话来了，思来想去，最后呐呐道，【这也太惨了，简直倒了血霉。 】


    在梁周口中，燕游年风评都跟苏夜差不多了，但苏夜是因为生长环境完全脱离人类社会，所以没有稳定的锚。


    但燕游年，他的锚何止稳固，现在来看他简直坚定的可以立地成佛了。


    【是啊，很了不起。 】柳纯嘴边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


    但不是为了燕游年，而是因为，她终于补全了自己那个伟大设想的最后一步。


    她能察觉到，雾气中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果然，雾气在散去，铁链声和那些诡异的神龛也都在消失不见。


    雾气彻底散尽，燕游年站在她面前。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清秀的眼睛和嘴上的缝合线都如旧模样，他很痛苦，但他的痛苦并不能动摇他的信念。


    他抬眼看向柳纯。


    柳纯干脆的说，“交给我。”


    燕游年没有找到当年那个被带走的首领，换句话说，那头畸变到最后的怪物，已经被改造成了这个诡域本身。


    所以在“太上”被燕游年吞吃之后，它的诡域并没有完全散尽，燕游年可以杀死那头怪物。


    但他下意识求助柳纯。


    他不相信自己，但他相信柳纯，龙女大人，会有更好的办法。


    柳纯有。


    她蹲下来，但是这个姿势不太好发力，所以她索性半跪在地上，手指抵在地面上。


    她触摸到了心跳的声音。


    这么多年过去，那头怪物竟然依然有心跳，她的躯壳早就已经腐朽了，但她的魂魄依然被困在这里受苦。


    这么多年……清醒的煎熬。


    柳纯抚摸着手掌下的土地，像抚摸过那头怪物的心脏。


    她一句话都没说，因为没必要说，被她抚摸过的地方，生出细微的清风，生出绿色的嫩芽。


    她的手剥掉所有污染残留的尘垢。


    所谓尘尽光生。


    她做不到让死人复活。


    但她可以让她在死去的前一刻，以人类的身份安眠。


    天边暗沉的云雾散开一角，柔和的光线漏下来，光影中恍惚有一张苍老而憔悴的面孔，褪去痛苦，露出了安详的神色。


    柳纯半跪在原地，轻声说，“来兮精魄，安兮英灵。”


    然后她站起来，看向燕游年，“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燕游年睁大眼睛看着她，眼里慢慢的、慢慢掉下来一滴泪。


    柳纯无视了他的眼泪，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构思了一种可以祛除污染的道具，或许可以重新把怪物逆转成人，有点类似丧尸文里的那种疫苗……你知道什么是丧尸吗？”


    “我想，或许可以用她的名字来命名，这种新道具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柳儿姐很敬重这个女首领[撒花]


    今天4000，明天5000，后天6000，日万指日可待[加油]


    第38章


    当然会记得。


    燕游年在本子上写, “卓文心。”


    当年那个他原本应该念出来，但最终迟疑了的名字，是卓文心。


    柳纯看了一眼，分辨出是哪三个字, “我记住了。那么,新道具的名字,就叫做卓文心。”


    燕游年默默看着她。


    柳纯没有要多停留的意思，她对藏域很感兴趣，但不是现在这个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藏域。


    于是她抬手,撕开虚境空间,并礼貌的问了燕游年一句, “你回去吗？”


    燕游年点点头, 默默跟在柳纯身后。


    其实现在燕游年应该有很多事情应该去做, 很多的收尾工作需要他去办。


    譬如他那座无定相的神国, 再譬如“太上”被吃掉之后，对他掌握的整条序列造成的巨变。


    但柳纯没问, 因为不感兴趣, 对她来说, 这都无所谓, 她不会去干涉燕游年的行动。


    她并不总是暴君，本质上她跟燕游年不熟, 对人家的事情并不太关注。


    倒是系统忽然说，【说起来，苏夜呢？ 】


    燕游年跟苏夜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这种默默跟在柳纯身后的姿态，不知怎么就让系统互相联想了起来。


    柳纯思索了一下，她还真没关注苏夜的去向,但苏夜那种身份，想也不可能闲着。


    【有别的任务吧？大概是。 】


    柳纯随口说道。


    ——


    小张死死的捏着手机，很激动，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关于要不要把今天自己的所见所闻发上论坛。


    他是一个异能力者预备役——曾经是。


    意思是，就在三天之前，他的身份都还是那个保持了很多年的预备役。


    但是，就在这三天内，他的命运迎来了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神秘学体系内，出现了一条崭新的序列。


    这是一件开天辟地一般的大事，尤其对于小张这种预备役来说。


    异能力者的数量很多，但是相对于庞大的人类群体来说，依然稀少得可怕。


    而且出于某种原因，异能力者的名额是恒定的。


    只有之前的异能力者死亡一批之后，才会有新的预备役被转化成为异能力者。


    所以小张的心情一直很矛盾，她渴望成为异能力者，但同时也很拍上面传来通知，让她做好准备……


    像她这种比较边缘的预备役，一旦出现那种情况，基本就代表着，前线出现巨大变故，异能力者遭受重大损失。


    再直白一点，就是死了很多人。


    小张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现，但她也一直为了那一天做准备，所谓的枕戈待旦。


    但是！


    事情比她悲观的预测要完美很多。


    新序列的出现，完美解决了这个矛盾，不会有人死，她也可以如愿成为异能力者。


    异能力者内部阶级分明，其实也不该说是阶级，而是不达到一定的境界，很多知识，你知道了反而会酿成灾难。


    小张很久之前就明白这个道理，她接受过专业的培训，她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死亡反而都可能是最仁慈的结果。


    所以她老实的成为了异能力者，也老实的不去打探任何不该自己知道的信息。


    新序列的出现肯定是大事，这种大事不是她这种初入神秘学领域的小白应该知道的。


    但是……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新出现的东西，叫做论坛。


    小张发誓，自己主观上真的没有任何想要知道的意愿。


    但是在她登录论坛的那天早晨，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她就已经被科普完了这件事神秘学领域内开天辟地一般的大事。


    新序列的出现，是因为【创世之星】找到了稳定的锚。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稳定了，据说是因为谈了个恋爱……啊不对，是在一座美好的校园里，和他最喜欢的姐姐，牵了个手，什么的。


    这个论坛倒还稍微有一点下限，隐晦的用【创世之星】代指，而没有提真名。


    小张全程看的胆战心惊的，心说这是可以拿出来说的吗，真的不会被污染吗？


    完事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关掉论坛，打开短视频app寻思缓缓。


    然后开屏就是那个巨大的双人海报，这下何止名字，长相都看的一清二楚。


    小张：……


    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还是艰难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原来，异能力者的世界，会这么魔幻啊。


    还有就是，爱情原来真的能拯救世界啊。


    小张叹为观止。


    对比起来，她接受的任务倒是平平无奇，是负责监视一个邪教组织。


    可能是因为她现在的等级是【牧师】。


    小张也是在成为异能力者之后才了解到，不是所有异能力者都在官方管控范围之内。


    根本原因还是在那几位序列之君上。


    就比如之前的【创世之星】，他没有稳定的锚点，行事也缺乏内在逻辑的支撑。


    大部分时间里，他的存在，就像是一座无人看守的矿脉。


    因此，就会有一些大胆的疯子，或者说是天才。


    这帮人私自挖掘古代文献，从晦涩的言辞中解读出来祭祀的仪式，然后主动寻求靠近序列之君这样的概念聚合体。


    通过一些隐秘的方式，成为序列之君的信徒，得到他们赐予的超凡能力。


    当然，在官方口径中，这帮人更像是一群小偷，潜入矿脉之后偷走珍贵的矿石。


    官方内部简单粗暴的援引了末世降临之前的概念，将这些人称之为“邪教徒”。


    只不过这些邪教徒真的掌握一些超越人类极限的超凡能力。


    小张现在监视的就是这么一个邪教徒。


    他对外的代号是“红衣主教”。


    老巢在公海上的一座船上。


    因为不久之前的创世之雨降临，全球水资源复苏，所以海洋也在复苏。


    但在海洋干涸的年代里，海上也还是有船只存在的。


    柳纯之前就跟系统说过，她小时候在国外，后来离开了哥哥之后，一个人坐船回到了大夏。


    这也是因为超凡能力的存在。


    小张就知道，现在这条船上，有一个【命运】途径的超发能力者。


    他可以回溯到命运的某个节点，把末世降临前的海洋从命运长河中拉扯出现，丢到现在。


    所以这座恢弘的游轮总是航行在一碧无际的大海上，如果不介意的话，乘客甚至可以吃掉从海里钓上来的鱼。


    就是吃完之后可能会死，也可能变成一坨怪物。


    不过大部分上船的人也不是为了鱼来的，这艘游轮本质上是一座赌船。


    小张有时候也忍不住感慨，人类真是一种很无聊的生物，都末世的，娱乐活动也还是那么几种。


    但换个角度思考一下，都末世了，除了赌博之外，好像也没有更多别的可以刺激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的活动。


    而且这艘船上的赌注多少要特殊那么一点，会有很多神秘学领域的封印物和小道消息。


    比如今天上船的那位神秘客人，他进入贵宾厅的赌注，据说是一条关于【创世之雨】的神秘学知识。


    这就是小张尖叫的原因，不是因为【创世之雨】，而是因为，她发现她好像认识这位神秘客人。


    不对，应该说，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认识。


    按照赌船上的规矩，贵宾厅里的惊天豪赌是会在船上全程直播的，然后船上的乘客全都可以跟着下注。


    客人可以选择戴上面具，或者干脆笼罩在厚重的长袍兜帽下面。


    但今天这个神秘客人豪横的不可思议，他没有任何要遮脸的意思，纯金长发和异色的瞳孔就这么坦荡的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他垂眸看着桌面上的筹码，素白的手指放在桌面上，垂落的金色长睫毛犹如在燃烧。


    船舱内装潢豪奢的大厅里寂静的像是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小张和围观这场赌局的所有人一起安静如鸡。


    这种异常的安静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


    小张心里暗暗的想，大概所有人都在像她一样，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心里已经尖叫的像个恐龙了。


    这张脸实在太熟悉了，他甚至还穿着那条白风衣，根本就是拍那张双人海报时候的打扮。


    为了防止可能有人叫不出他的名字，那张海报上还贴心的备注了他的大名。


    【创世之星】陛下。


    苏夜。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上头终于下定决心要收拾这帮邪教徒了吗？


    但是至于下这么大的手笔吗，这，这简直……


    何止高射炮打蚊子，简直核弹矩阵饱和式覆盖一条蚂蚁腿。


    但是该说不说，小张这几天以来的疑惑也算是得到了解答，她一直很想知道，这帮邪教徒既然不听官方的话。


    那序列之君本尊驾临吗？


    虽然是邪教徒，但他们信奉的可不是什么不会说话的木雕泥塑，人家是有自主意识的，会拍海报，还会说很喜欢牵手。


    但是这个事毕竟有点太玄幻了，虽然都知道大夏的序列之君立场很坚定的和官方站在一起。


    但谁也想不到，官方对序列之君的影响力能达到这种程度，“红衣主教”只是不听官方的话，可从来没发表过任何忤逆【创世之星】的言论。


    小张都开始觉得老头有点可怜了，同为【天使】序列的超凡者，她想象不出来老头现在直面序列之君所承受的压力。


    但她看得出来老头已经失态了。


    “红衣主教”常年都披着一领丝绒质地的厚重红袍，这会儿也不例外，他枯瘦的手指从红袍子里伸出来，手指上长着干枯的黑色指甲。


    这副尊容实在很难恭维，小张也很难想象有朝一日能看见一个人的手指头在不停的出汗……


    苏夜则完全像是视而不见，他在低头研究掷骰子的规则。


    是的，因为他不会打牌，也不会其他复杂的赌博方式，所以桌子上现在玩的是最简单的掷骰子，猜大小。


    荷官掀开赌盅。


    苏夜看了一眼，很平淡的说，“啊，我输了。”


    小张还没来得及惊讶。


    “扑通”一声，“红衣主教”直接从凳子上爬下来，连滚带爬的跪下了。


    小张：……——


    作者有话说：又是没写完剧情的一天，不会放弃明天写更多内容……


    第39章


    异能力者论坛。


    主题贴：论坛名字这么草台班子这好看吗？


    主题贴：到底是官方试水还是人类的本质是八卦, 你区真是时不时就来个大的。


    主题贴：谢邀，人在神降现场，红衣主教刚噗通跪下。


    1L：红衣主教你区应该都认识吧，也是一个神人, 然后今天真变成神人了, 神面前的人……


    2L：这老哥, 多年没有音讯了，他的事儿犯了？


    啊呸，说错了,他犯什么事儿了？


    6L ：不管他犯什么事儿了都没必要让【创世之星】去制裁他吧？


    楼上我记得你的id,判官序列是吧,试想一觉醒来【东极仙官】幽幽的看着你。


    11L：……（发出惨叫）


    17L：红衣主教？谁啊, 没听说过。


    21L：那楼上你是有点孤陋寡闻了, 这位确实销声匿迹很多年了, 但想当年也是名噪一时的人物。


    众所周知，【创世之星】延伸下来的序列,确定没多少天,真正定下来的序列名称是【牧师】 - 【教皇】 - 【天使】。


    但是在此之前, 谁都不知道这条序列会是这样的。


    那还是个很多很多年之前, 【创世之星】刚被从实验室里挖出来没多久。


    那时候世道也乱，缨侯还没就任副局长, 管理局还没达到如今这样的威望。


    然后这老哥，当年也还不叫红衣主教。


    当年人家在里世界的代号是教授，据说很有实力，掌握了一个很强力的封印物，醉心于收集神秘学领域的知识。


    当年还有个小道消息，说这老哥一心追寻炼金术师记载的圣地,青春女神的花园，试图深入隐秘的小径，寻找贤者之石。


    密教团那帮人应该跟他比较有共同语言，反正就这么神神叨叨的一堆东西。


    然后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竟然成功了。


    当时【创世之星】不稳定到官方都拿他当炸弹对待。


    但是这老哥就敢用不知道从哪个炼金术师坟墓里挖出来的仪式卷轴，沟通【创世之星】的神国。


    他竟然没死，而且畸变也在可控范围之内，反正从那之后这老哥就开始春风得意，号称自己是真神在地上的代行人。


    一度好像还想批量制造【创世之星】序列的异能力者。


    27L：【创世之星】本人就没意见吗？


    32L ：他能有什么意见？


    别看现在官方宣传的好像真神也是有血有肉会笑会开心的一种存在，还毛茸茸的挺可爱。


    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咱们现在在这儿瑟瑟发抖的讨论，觉得神国是什么很高端的不得了东西。


    当然，也不止咱们这么认为，古代那些炼金术师更夸张，青春女神的永恒花园什么的。


    还有先秦那帮炼气士，在梦里偶然窥见神国的存在，梦醒之后失魂落魄，呼之以蓬莱仙山。


    徐福当年想寻长生药，都没想着惊动序列之君，仅仅只是想叩开神国的大门而已，都要为此准备上五千童男童女。


    五千啊，当时那是什么年代，这是多么大的一笔劳动力财富。


    但其实呢，那位在纪录片里展示神国的样子大家也都看见了。


    一脸认真的说可以睡在这里，会很软很舒服……


    当时那个解说词很扯，说魔神尸体像个地毯一样铺在地上。


    但其实仔细想想，人家说的一点没错，对他来说那就不是家里一张乏善可陈的地毯吗，说不定都看腻歪了。


    蚂蚁冲进你家抢走了地毯上的一根毛。


    蚂蚁觉得这是一场伟大冒险，能活着回来 ，自己也成为了传奇的蚂蚁勇士，可以名垂青史。


    还要举行各种复杂的仪式，感谢您的慷慨和仁慈，然后向其他蚂蚁炫耀自己的伟大成功。


    你会在乎吗？


    你多看这蚂蚁一眼都只能说明你太闲了好吗。


    【创世之星】也是这样的心态。


    他理解不了这是需要在意的事。


    他根本懒得多看那只蚂蚁一眼。


    所以，你让他怎么处理？红衣主教？他说不定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号人存在。


    39L：首先，外界评价已经升级了，之前你可以说他毛茸茸的很可爱。


    但现在大家都觉得他长得亮晶晶的，看起来很贵那种感觉。


    然后，那现在这又算什么，说好的不在乎蚂蚁抢劫地毯呢？


    46L：好问题，红衣主教应该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63L：老头太有排面了，何尝不算一种高光时刻。


    67L：这高光给你你要不要？


    74L ：不了不了，暂时没有这么远大的志向。


    这简直比半夜鬼敲门还恐怖啊。


    83L：我靠，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他，缨侯成名之战，是不是？


    89L：这里面还有缨侯的事儿呢？


    95L：老头当年不是很得意，自称自己是地上代行人吗。


    还要组建自己的异能力者军团，大有一种天高皇帝远，既然【创世之星】不管，那现在唯一掌握这条序列的人就是我了的傲慢。


    然后缨侯横空出世。


    给老头见证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地上代行人……


    102L ：一直到现在都很有争议的，就是，老头当年那个异能力者军团的计划到底有没有来得及施行。


    109L ：太来得及了，天启四骑士，管理局内部职工应该都见过总部大厅里面立的那几个巨大标本吧。


    那就是缨侯那次的战利品啊。


    说起来老头也是个妙人，因为【创世之星】序列当时还没有稳定的锚点，所以老头根本没用人做实验。


    找了一堆畸变程度比较低的怪物，然后用【创世之星】的神国气息反向去污染怪物。


    “于是戴冠之物乘白马而来”。


    见过这种启示录照进现实吗，没见过的话可以去管理局总部看看，进门就是缨侯当年砍下来的标本，头上现在还戴着白色王冠呢。


    117L：见过缨侯之后老头不就立刻销声匿迹了。


    估计也是没想到，还真的能有地上代行人这种存在。


    123L ：那是，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一个缨侯啊。


    当时不止老头一个崩溃，缨侯横空出世之后，密教团和隐秘学派都老实了不少吧。


    然后官方才开始慢慢收编这帮无法无天的疯子，所以现在咱们提起隐秘学派，都是用同事的口吻。


    其实再往前数十年，人家实打实是邪教徒。


    128L ：不知道现在老头又是什么感想，现在他可以当面问问自己家的真神，成为地上代行人的条件。


    139L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讨论这个，我就阳台上突然长出来一根幼苗。


    我说我家阳台上长出来了一根幼苗。


    哈喽，看得见吗，我家，阳台，幼苗？ ！ ！


    145L：楼上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管理局都快忙死了，官方现在正在起草公告，马上就会通告全球。


    等通告吧。


    154L：就这？我家阳台上都长出来幼苗了，你让我等公告，啊？


    167L：是没经历过创世之雨，还是没经历过论坛的大炸号大封贴。


    讨论一下【创世之星】算了，私自讨论【娲皇】？你活腻歪了？


    187L ：小道消息，这次不仅仅是生机复苏那么简单，好吧，我知道生机复苏并不简单。


    救命，我有点混乱。


    反正就是，这次的好消息不止于此，反正就是会有很好很好的消息，赞美娲皇！


    ……


    小张低头刷论坛，手心里都是汗，几乎捏不住手机。


    首先要说清楚，这个帖子是她发的，但又不完全是她发的。


    之前她也有那样的疑问，到底是官方有意在泄露消息，还是人类真的能八卦到这种地步。


    现在真正成为事发现场第一见证人，小张可以确定了。


    就是官方在背后故意放出风声。


    因为就在刚刚，小张接到了顶头上司的指令，问她现在有没有事做。


    如果闲着的话，就把今天见到的事，整理一下来龙去脉，发到论坛上。


    小张：……


    这份工作竟然还包含如此抽象的内容吗？


    她心里稍微有点猜测，自从新的序列出现之后，暗地里一直有些风言风语。


    不是说异能力者论坛，而且比那更黑暗更深邃的消息渠道面。


    一直有人在问，大夏官方对【创世之星】的影响力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


    毕竟这位之前一直不稳定，后来稳定下来了，好像跟官方也没什么关系。


    非要说的话，他应该亲近他口中那位牵到了手的姐姐。


    但事实证明所有人都错了，他何止是亲近官方，从今天这件事看，简直是甘愿成为官方的走狗。


    而且无论是官方，还是【创世之星】本尊，对此都并不避讳。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一次任务。


    小张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创世之星】似乎是在全世界面前宣誓自己的……忠诚？


    大屏幕上开始飘起大片大片的噪点。


    红衣主教跪在地上，是五体投地的那种跪法，额头紧紧贴住地面，比盛典中所记载，凡人觐见弥赛亚还要更谦卑恭敬的姿态。


    扭曲的声带里费力的发出嘶哑的哀嚎，“赞美、赞美我主……”


    苏夜站起来。


    三枚骰子孤零零的躺在红丝绒桌面上。


    红衣主教并没有把这一把的输赢看在眼里，就像大厅里围观这场赌局的所有人都没有把这一把的输赢放在心上。


    人怎么能赢过神？


    从“祂”出现的那一刻起，红衣主教就已经一败涂地。


    他不是输给了苏夜，而是输给了命运，神向那只多年前偷走了自家地毯的小蚂蚁，投来了摧毁性的一瞥。


    但苏夜很在意。


    说起来很荒谬，但此时此刻，或许他是在场唯一一个在意自己输掉游戏的人。


    可能是因为他还记得柳纯牵住他手的时候，那样的触感和温度，所以他很认真的想当一个人。


    虽然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但是他可以从头开始学，就像此刻，因为是人，所以要愿赌服输。


    “让我告诉你吧。”苏夜说。


    红衣主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瑟缩着后退，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哀嚎，厚重的丝绒红袍下开始出现诡异的凸起。


    但他是坏人。


    坏人不需要怜悯。


    姐姐也曾经在他面前，捏碎了那个玻璃球一样的诡域。


    偶尔的残暴，是被准许的。


    他想起了很值得珍藏的那段记忆，苏夜脸颊上泛起柔软的笑意。


    他答应的赌注是，一条关于创世之雨的消息。


    他如约履行诺言，“在创世之雨落下的那天夜晚。”


    凡人仰望天空，他也仰望天空，凡人称之为创世之雨，他也恭敬的称呼为创世之雨。


    如果红衣主教还保持理智，单凭这四个字就能推断出不得了的论断。


    娲皇的身份很显然比他们之前所有的预测都还要更超然。


    【创世之星】在她面前简直像凡人一样谦恭而虔诚。


    或许比全世界的凡人加在一起还要更谦恭、更虔诚。


    “我做了一个梦。”苏夜说。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那天晚上他在梦里，看见的并不只是那对红色的眼睛。


    他看到了，自己原本应该有的结局。


    他失控了，在将来不远的某一天里。


    或者用更通俗更直白的表述，他彻底丢掉了稀薄的人性，堕落到了怪物那一段。


    梦里他以鬼魂的视角，看着从自己身体里生长出来的那头怪物。


    雪白巨大的羽翼撑开人类的皮囊，向外无限蔓延，遮蔽了太阳。


    月亮向它驯顺的俯首，它坐在月亮上，犹如君王倚靠王座，月光照在地上，猩红宛如流血。


    纯金的长睫毛下，它眼底也荡漾着流血一般不详的光晕。


    那个时候，地面上的人类称呼它为，“背叛者月”。


    没有人还记得他的名字，“苏夜”和“创世之星”都已经不复存在。


    他的过往被彻底的埋葬，只剩下一头怪物，一个盘踞在月亮上的诡异，月光照临之处都是它的诡域。


    无数的人在月光下被污染、扭曲、畸变。


    它成为了末世降临以后，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一次背叛。


    一直看到这里的时候，苏夜的情绪都还没有出现什么波动。


    在梦中，他看见的东西，似乎是在说，他死了。


    但是，那又怎样。


    苏夜只是很迷惑。


    神秘学的概念上，将序列之君称为真神。


    这个称呼其实没有错，成为序列之君之后，他们以“概念聚合体”的形式，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实和未来。


    所谓的人性，不过是构成他们的众多“概念”之一，好像也没有重要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尤其是苏夜的情况更特殊。


    从生下来开始，他就不知道什么是活着。


    所以他也没办法理解什么是死亡。


    但是接下来，他在梦里还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他看到人类没办法解决“背叛者月”。


    流血的月光似乎还引发了更多的灾难。


    有一些，原本就在人类与诡异的天秤中，立场岌岌可危的序列之君，紧随在他之后，一同丢掉了人性，堕落成为诡异。


    梦中有人在写书，用黑布严严实实的把自己缠起来，肃穆的写上标题。


    人类这个族群所经历过的最后一段历史，是叫做，月光战争。


    黑衣人以预言一般的口吻描述。


    “此后我所望见的，只是一片废墟，文明至此断绝，没能留下墓碑。”


    苏夜突然开始恐慌。


    他没办法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但是他下意识的想掉下眼泪，很着急，恐慌，心脏似乎在快速的跳动，像急诊室里濒死的病人。


    前所未有的那种体会。


    据说心跳加速的时候，人容易混淆恐惧和欢愉，情绪像黑洞会吞噬理智。


    苏夜想叫姐姐。


    他下意识的叫出来了。


    姐姐。


    然后他醒了。


    没有窗帘，透过窗户，月光洒进来。


    当时他已经稳定了，找到了自己的锚，【创世之星】延伸出来新的超凡序列。


    全世界所有监测机构对他的评估在这一刻由红转绿，他变成了一个可控的无害因素。


    全球范围内数不清多少人为此召开特殊会议，派发紧急任务，人类与怪物的战场被重新开始规划，战略目标和战术目标全都进行颠覆性的调整。


    海量信息流围绕他流动，巨额人力物力以他为中心开始调动。


    但这种天翻地覆的大事发生时，苏夜只是在发呆。


    没有人来牵他的手，所以他只是安静的想，我搞砸了。


    她不会再来牵我的手了。


    因为我毁掉了姐姐喜欢的那个世界。


    “但那只是一个梦，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四舍五入今天五千[撒花]


    明天努力六千[加油]


    第40章


    “我永远永远不会变成梦中模样。”


    “我不是背叛者, 我不会毁掉这个世界，我永远和姐姐站在一起。”


    “因为姐姐很喜欢这个世界，所以这个世界就是我的朋友了。”


    “我会保护它，就像姐姐希望看到的那样。”


    大屏幕上闪出大片的噪点, 这艘赌船上所有人都在围观这件事的发生。


    所有人都看见苏夜在说话, 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某些规则在空气中生效, 从人们的脑海中抹掉了他的声音和他声音中所表述的信息。


    小张惶恐的张大眼。


    论坛里还在飞快刷屏，越来越多暗处的视线投射过来。


    正如之前有人阐述的那样，很多人想要知道官方对【创世之星】的掌控力度到了什么程度。


    “苏夜”的人格又是否坚定到足以在这一团概念聚合体中占据主导位置。


    但小张理解不了这些深层次的暗流涌动。


    她完全听不见苏夜在说什么,他现在看起来跟那张双人海报上的模样没有区别。


    金发, 异瞳, 毛茸茸, 亮晶晶。


    但与此同时,红衣主教匍匐在他脚下,他的存在形态在发生改变，某些概念从他身上抽离,另一些概念强硬的侵入他的身体。


    他融化了,阴影从衣领和袖口里蠕动着钻出来。


    苏夜睁着那对异色的瞳孔看着这一幕。


    于是那些融化之后的阴影瑟瑟发抖的逃离此地, 不敢稍作停留。


    最后原地只留下一领厚重的丝绒红袍。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


    334L：可以了都散了吧，这事了结了, 处理的很干净利落。


    339L：是指谁处理的很干净？不是，这还评价上了？这对吗？


    345L ：楼上你别害我，我怎么可能敢评价这么大的事儿。


    管理局内部出手收尾了，在下只是区区一个行动人员而已，干脏活的。


    351L ：管理局，收尾,给【创世之星】收尾吗？我怎么突然好像看不懂中文了，这是可以收的吗？


    362L ：怎么可能不收尾？你以为这是什么，论坛里说说笑笑就算了，但这事儿本质是真神降临。


    真神履足现世，一个搞不好就是红色高危级别特别重大天灾事故。


    你知道他们玩骰子的时候，管理局总部的警报响了多少遍吗？


    算了，跟你们局外人说不通。


    364L：不是，哥们儿，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管理局都可以给这种级别的大事收尾了吗？


    死人事小，万一污染，失控，再添几个诡域，那不是完了吗。


    367L：管理局都敢派人去处理了，那看来那位的情况确实很稳定。


    371L ：这跟稳不稳定有什么关系吗？


    377L：当然有关系了，之前发生这种真神降临的大事，一般是直接把方圆千里划为禁区。


    别说处理了，根本不可能放任何人靠近。


    相当于从今往后这块地方就人为的从地球上剥离出去，从今往后都不复存在了。


    就像这次，祂出现在那条船上，那从今往后至少三百年的时间里，那一片海域都会化为禁区。


    管理局的人别说前往现场收尾了，现在他们最应该做的事是站在船上拉上网，防止有鱼从那片海域里游出来。


    不然万一有人吃了那里面出来的鱼，丧尸病毒都接触过吧？后果不会比丧尸蔓延好看多少。


    哦差点忘了，这是末世，没有鱼，从未如此感觉过这竟然是个好消息。


    388L：生机复苏之后，虽然可能还是没有鱼，但是海藻很有可能已经在生长了。


    等一下，忘了官方还没正式发通告。算了，管理员很快就会把这条删掉。


    网友们，我就先去小黑屋蹲着了。


    （此楼层不存在，请广大网友务必谨言慎行，勿谓言之不预！）


    391L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轻易提起来关于娲皇的事情。


    说什么大解密纪元，但扪心自问末世的真相自己全面开放给所有人看了吗？


    原本的隐秘浮上水面，只能说明水下出现了更恐怖更庞大的隐秘。


    远比【创世之星】和【东极仙官】加在一起还要更恐怖。


    黑幕非但没有被揭开，甚至变得更厚了。


    393L ：就算你这么说，可是娲皇真的落下创始之雨，真的有生机复苏……


    算了，说都说了，号我不要了，我等一下也去蹲小黑屋算了。


    这次之所以搞得这么风声鹤唳，不就是因为上面还没搞清楚生机复苏的范围到底有多大吗？


    但无论有多大，我根本不在乎，我只知道之前我从来没有在末世见到过绿色的叶子，但是现在我见到了。


    赞美娲皇！ ！ ！


    （此楼层不存在，请广大网友务必谨言慎行，勿谓言之不预！）


    399L：擦汗，原来真有人不怕死。


    咱们还不如继续聊聊真神降临的事儿呢，我先抛砖引玉，我知道那种地方在以前一般被划为神国禁区。


    典籍里能挖出来最久远的相关记载是公元前149年的布匿战争中，罗马人摧毁迦太基的城池，在迦太基人的土地上撒盐。


    但不久之前公开的一篇论文认为这场战争背后有序列之君的影子。


    迦太基的祭祀习惯用火烧死婴儿献祭，仪式现场鼓声犹如雷鸣，这被认定为是一种指向性明确的仪式。


    罗马的祭司体系则更偏重于占卜，以及保存书籍，也就是知识和命运两个概念。


    说到这里背后站着的是哪俩位已然昭然若揭了。


    看出来的大佬麻烦不要直接说出来，我怂，我怕密教团那帮疯子找我麻烦。


    看过那篇论文的人应该不少，大家都明白撒盐其实也是一种仪式，很可能就是在战争中有神国降临。


    战后罗马人用盐封死神国禁区，象征着让此地永远荒芜，其实也就是在声明，罗马人永远不会启用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被他们献祭给了神国背后的那位伟大主人。


    这里只是举个例子，具体是哪位就不说了，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再野蛮，再血腥，再残酷，也是几千年前的事儿了。


    朝生暮死的蜉蝣，不可能跨越时间的尺度，审判永恒的春秋。


    405L ：不用说这么多。


    罗马和迦太基的例子知道的人不少，但是现成有个北极坟场，知道的人肯定更多。


    411L：哇，你区真有大佬啊，大佬你们平时也刷论坛啊。


    426L ：上头的任务，要给论坛吸引热度什么的（擦汗）


    435L：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这真的不会太抽象吗？异能力者要流量到底干啥呀？


    439L ：不是，别吓我，这个也是可以公开的吗？


    我不是说流量论坛这种乱七八糟的，我是说，北极坟场现在都能光明正大的讨论了吗？


    447L：异能力者内部论坛，说一下也没关系吧。


    459L ：新人吧？奉劝你吃瓜也看一下场合，这个跟之前那些真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476L ：什么是北极坟场？


    488L：简单来说，咱们现在学的地理课程其实是被阉割过的。


    你会发现地图上南极画的很清楚，但是北极完全模糊成一团，你根本不知道那块地方具体有什么。


    就是因为之前在那里有过一起本世纪以来最严峻的神国降临事件……史称游龙惊梦之夜。


    从那之后整个北极都被画成了禁区。


    所有人都当做地球上没有那块地方的存在。


    咱们这边还好一点，像是在国外地图上根本就不会把北极画出来，就好像地球到了那里突然瘪了一块儿。


    502L：扯远了，我是前面儿那个异常管理局内部执行人员。


    反正这次这条船上的情况，真的很干净。


    这也不是我们的一面之词，船上很多幸存者都可以佐证这一点。


    【创世之星】亲自出手只是为了清理门户，除此之外，误伤为零。


    后续我局有计划把这条船开放成新的旅游景点。


    门票只需9998，9998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你这辈子都进不去北极坟场，但现在就有一个与北极坟场同级别的神降现场，敞开大门欢迎你来参观。


    现在买还送【创世之星】海报，有特殊需求的话也可以给你换成【东极仙官】的海报。


    别犹豫了赶紧报名吧，首批开放998个名额，再犹豫下去你绝对吃不上热乎的！


    522L ：不是，怎么还真有人报名啊？


    别太抽象了好吗？那是可以用来旅游参观的地方吗？求你们异常管理局正常点儿好吗？


    以及，海报能不能两张都要啊？还有名额吗？给我也来一个！


    ……


    “事情就是这样。”梁周总结道。


    他刚刚把论坛链接分享到学生会内部小群里，现在满脸的心如死灰。


    用力的搓了一下脸，梁周稍微振奋起来，“听说这次开放这艘赌船的目的是为了巩固上次那次牵手的伟大成果……”


    他没说出来，但满脸都写着，也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巩固的。


    难道是怕大家会忘记吗？


    那可太多虑了，至少对于梁周个人来说，这么震撼的牵手，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忘掉了。


    但那毕竟是序列之君级别的大事，梁周虽然……一言难尽，但内心还是充满了敬畏和敬重。


    于是多叮嘱了两句自己手底下的骨干们，“总之，我的建议是，对于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发表言论。”


    骨干一号周游郑重点头。


    骨干二号柳纯迟疑片刻。


    她刚回来，就被抓来学生会开会，之前还一直在跟系统讨论苏夜去做什么任务了。


    于是此刻很从心道，“也不至于这么谨慎吧？”


    现在不是所谓的大解密时代吗？言论自由一点也没关系吧。


    苏夜又不会像动物园里的狗熊一样冲过来用熊掌咣咣给梁周来两下。


    梁周露出了一点牙疼的表情，“哎，小柳，你还是新人，你不懂。”


    系统没忍住道，【你不懂吗？因为跟苏夜牵手时间太短了吗？ 】


    柳纯接受了梁周的解释，反过来对系统解释，【可能因为我还是新人吧。 】


    【你知道的，在异能力者的领域里，我接触时间太短了，跟幼儿园小孩没区别。 】


    于是柳纯向梁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梁周很欣慰。


    燕游年之前一直站在柳纯身后，这时候低头拿出来小本子，刷刷刷写字，写完之后递到柳纯面前。


    “我跟他不一样。”


    笔迹还是很丑，但一笔一划都写的很认真。


    柳纯倒没看出来他的认真，只是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一会儿。


    毕竟这不是普通的一笔字，这是同时拿到了诺贝尔文学奖和诺贝尔爱情奖的一笔字。


    燕游年心满意足的等柳纯看完了，才把本子收了回去。


    他一直跟在柳纯身后，从藏域跟到了学校。


    中途柳纯问他要不要回去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


    还没等燕游年低头在本子上写完字，周游就过来找柳纯，要去学生会开会。


    于是柳纯来不及多说什么，跟着周游就走了，燕游年也没说什么，收起本子默默跟在柳纯身后。


    也就导致了现在这个场面。


    梁周在前面侃侃而谈，柳纯坐在周游身边，燕游年站在柳纯身后。


    这让柳纯想到了跟苏夜牵手的那个夜晚，当时苏夜也是这样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


    但就像燕游年在小本子上写的一样，他跟苏夜不一样。


    就像在那场梦里，他清楚的看见失控的【创世之星】盘踞在月面上，成为【背叛者月】。


    是的，燕游年也同样看见了苏夜在梦里看见的那些未来，或者说是命运。


    紧随【背叛者月】之后堕落的第二位序列之君就是他。


    在高序列超凡者内部的隐秘集会上，【创世之星】与【东极仙官】的风评一直稳定在倒数第一和第二的位置上。


    这并不是偶然。


    掌握超凡能力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像古希腊的女祭司一样，某些特殊的途径会在某些特殊的时刻，察觉到命运的走向。


    他们不理解苏夜缺失人性，人格反复解离。


    也不理解燕游年缺乏了至关重要的一块拼图碎片，【东极仙官】这个概念聚合体从一开始就是残缺的。


    人离神的距离太远了，远到就像蜉蝣和春秋。


    他们只能惶恐的察觉到，【创世之星】会背叛人类，【东极仙官】紧随他之后堕落成为一场灾难。


    总有一天，会酿成刀耕火种以来，人类文明史上，最恐怖的一次背叛。


    但是毫无办法。


    所有人都毫无办法。


    唯有像是预见了天灾的蚂蚁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燕游年并不知道自己在这些高序列超凡眼里的形象。


    他也不在乎。


    但是他跟苏夜不一样，他有人性。


    某种意义而言他的人性坚不可摧，可以拖着残缺的概念聚合体，维持那么多年的神国，而没有彻底的堕落。


    这么多年里，他一直清醒的预见那一天。


    他掌握的并非命运途径的序列，所以心头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点预兆，他会成为一场灾难。


    他想要守护的，想要留住的，全部的一切，都会在他的肆虐下毁于一旦。


    这样的预兆，也是他承载的污染，对他人性的侵蚀的一种，是他漫长恒久的痛苦源头之一。


    但是在那场梦里，他第一次看见所谓灾难的全貌。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月亮挂在天边，皎洁而巨大，“背叛者月”盘踞在月亮上，长长的雪白羽翼遮蔽住月球表面，金色长发下是纯金鳞片勾连而成的面甲。


    月光犹如它的触手，覆盖住整个大地，苍白而皎洁的蠕动。


    但有一些地方，在夜色的最深处，月光也不能涉足的地方。


    悄然睁开一对又一对，漆黑的眼睛。


    燕游年看见自己睁开眼睛，再张开嘴，那些恐怖的缝合线从他身上脱落了。


    因为他整个人都已经融化成了无定形、无定貌。


    但这不是好事，因为那些缝合线其实并不是污染，而是他对自己的束缚。


    幼小的时候，他张嘴就能杀人。


    但是长大之后，已经用不着了。


    他掌握的序列是阎罗喉舌，判官，但他是阎罗本身，是东极仙官。


    他制造杀戮，已经用不着喉舌。


    从他融化的地方开始，黑色的夜幕深处，开始长出一对又一对无形的“眼睛”。


    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眼睛，而更像是一种象征。


    我来到。


    我看见。


    我毁灭。


    “背叛者月”出现之后，月光被认定是危险的，人们在夜晚出行，必须要无所不用其极的避开月光。


    这很难，但也并不是做不到，人类想出来了很多办法，人为的制造出月光不能抵达的阴影之地。


    一度被称之为阴影之径，走在这样的小径上，就能在夜晚安全的出行。


    但是在“它”出现之后。


    夜晚整个被判定成了危险。


    有月光的地方，是“背叛者月”的狩猎场。


    没有月光的地方，会有无处不在的“眼睛”，悄无声息的长进人类身体里的每一寸血肉。


    燕游年在那场梦里，看见他们解剖了一具受害者。


    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损伤，但是手术刀划开皮肤之后，密密麻麻的“眼睛”从中喷涌了出来。


    受害者就像是从人类变成了一只装满了“眼睛”的皮袋子。


    屋子里到处都布满了“视线”。


    那些“眼睛”非常难以处理，后来异常管理局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价，勉强摆脱掉了那些“视线”。


    这次事件标志着夜晚的彻底沦陷。


    人类的生存空间被迫再缩小一步。


    【东极仙官】的全部档案都被找出来销毁掉，【判官】序列的超凡能力持有者，在同一天销声匿迹。


    异能力者成序列的缺失，尤其是还【判官】这种强力的作战序列，导致前线战场一溃千里。


    很多个生存基地，就在这个时间节点被废弃了，有些幸存者运气很好，惶惶不安的踏上了转移的长路。


    曾经的家园，故土，就这么沦丧在潮水一般涌来的怪物中。


    无人区进一步扩大，人类能探索到的地图范围，进一步收缩后退。


    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记得“燕游年”这个名字了。


    从【东极仙官】的尸骸中蜕变出来的那个东西，他们称之为，“背叛者夜”。


    之后还有很多，骇人听闻的灾难，直到文明的辉光彻底沦丧。


    但燕游年不在意，不关注。


    因为他知道那已经是被废弃掉的命运。


    光阴长河曾经或许向那个方向涌流，但此刻已经彻底发生偏转。


    因为那只手，女娲的手从天上垂下来，粗暴的拨动命运的弦。


    他不会成为“背叛者夜”，永远也不会。


    想到这里的时候，燕游年想到的是，柳纯跪在地上，伸手抚摸那只丑陋的怪物的魂灵。


    所谓尘尽光生。


    那只手剥掉的不只是“卓文心”身上的污染，还有“燕游年”身上的污染。


    她说，新道具的名字，就叫做卓文心。


    燕游年记得卓文心，也会永远记得女娲之手。


    宛如从天而降的、把他从“背叛者夜”的既定命运上拽回来的手。


    ——


    “今天之所以召开这场会议，最重要的还是接下来的内容。”


    梁周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创世之星】的事情，无论多严重，终究是已经过去的事儿了。


    管理局都能在现场卖票了，说明这位陛下现在人性很稳定，情绪也很稳定。


    但是，另一位那就不一样了。


    “关于【东极仙官】……”说到这里，梁周欲言又止，露出牙疼的表情。


    柳纯原本正专心致志的构思新道具要做成什么模样比较方便。


    这时候听到关键字，顿时抬头，看向梁周。


    燕游年与她同步抬起头，也默默的看向梁周。


    “祂最近，也许是变异了。”梁周加倍严肃、也加倍的牙疼道。


    他真的很纠结，他的消息很灵通，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梁周是不愿意说这些的。


    他又不是论坛上那些小白，听到“北极坟场”四个字还能露出吃瓜的亮晶晶眼神。


    更不是热搜上那些网友，对着苏夜的海报说什么，毛茸茸的亮晶晶的。


    天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内心顶着多大的压力。


    抛开事实不谈，那毕竟也是个序列之君，真神级别的大人物，脱离了人类存在形式的概念聚合体。


    但是他不得不说。


    梁周深吸一口气，露出壮士断腕一般的决绝表情，【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重要，大家一定要好好听。 】


    【关于，燕游年的变异？ 】柳纯一愣——


    作者有话说：怎么不算一种救赎[星星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