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铺满陈年稻草的土坯房，多次被村长劝告要加土重修，否则容易遇水崩坏。


    屋内的老汉每次听见这种言论时，都以没钱为由，推脱不干。


    村长耐心劝解道：“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吧……你瞧瞧——”


    村长站在他家门口，指着屋内围成一窝的小孩子，“孩子都太小了！大的都不到十岁，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呀……”


    老汉冷哼一声，不以为然，“我能让自己吃饱饭，自然也能让他们吃饱饭！”


    宝凤坐在屋内小角落里，他四处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一旁的老妇人经常因为他的名字与性格，把他误认为旁人家养大的小姑娘。


    老妇人看见宝凤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孩子肯定命中不凡。


    因为他比其他地方捡来的孩子，要好看许多倍！


    皮肤白得像棉花，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精心娇养的主。


    光冲他皮囊来谈，无论以后是为他寻个好人家，还是被他家里人找到，他们这对老夫妻都能借此机会，富裕度过余生。


    老汉捡了棵摇钱树！


    老妇人对这棵摇钱树极其偏爱，不仅仅是因为老汉喜欢他这张脸，更是因为老妇人想从这孩子身上，获得如今不敢痴想的东西。


    “好孩子”，老妇人端起玉米糊糊耐心喂给他吃，“来，多吃点吧。吃饱了，才能长大。”


    长大了，就能卖钱了……


    宝凤看着嘴边勺子里长得像粑粑一样的东西，内心就觉得恶心。他皱着眉头不愿张嘴，抬头看着老妇人。


    老妇人依旧耐心地喂他，继续温柔地说道：


    “好孩子，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光喝水也不行呀？”


    周边的孩子盯着老妇人手上的粥，因为他们也很久很久没吃饱饭过……


    宝凤看着长得难看且难闻的东西，就内心感到难受。他伸手直接将老妇人勺子打掉，玉米糊糊掉地，勺子也沾了灰。


    坐在一旁的小孩子看见这个场景，都流露出惊恐的表情。一瞬间，宝凤身边留出一片空地，没有孩子敢坐在他的身边。


    孩子们虽然想近距离闻闻粥香，但是他们更害怕老妇人……


    可是奇迹出现了，老妇人没有发火，老汉依旧站在门口跟村长聊天。


    孩子们背对着宝凤，竖起耳朵倾听后边的动静。


    “好孩子”，老妇人的声音依旧温柔地响起，“闹脾气可以，但是别饿肚子。要是把肚子饿坏了，那真是糟蹋身子了。”


    宝凤皱着眉头看着老妇人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真是奇怪。


    陌生的街道出现奇怪的人，奇怪的人把他带到奇怪的地方，奇怪的地方又有奇怪的房子，奇怪的房子里面住着更奇怪的人，奇怪的人养着一群奇怪的孩子，奇怪的孩子又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宝凤懒得理她，以前从没有人敢忤逆他。


    老妇人将宝凤不愿意吃的玉米糊糊放在桌上，孩子们全部躲在一边，不敢与老妇人对视。


    年纪最大的孩子被小孩子们围在最中间，他死死地盯着这个衣着石榴裙的小男孩。白白净净的小脸，与周围的孩子格格不入。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是亮红色……


    大孩子见老妇人走后，下定决心般来到这孩子身边。他抓住宝凤的衣服，来回摇晃，眼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宝凤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皱着眉头就要反击。可惜被大男孩一拳打倒在地，宝凤惨叫一声，引得外面的老妇人闻声回到原处。


    大男孩依旧抓住宝凤的衣服，坐在他身上，将他按在地上打。原本宝凤白白净净的脸，顿时被大男孩打成花脸猫。


    宝凤嘴角带着血，双手护住脸，大喊道：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大男孩依旧不管他，哪怕老汉闻声回屋也照打不误。


    宝凤的求饶没有起到半点效果，大男孩掀开宝凤的手，直往他脸上打！


    老汉气急败坏，抓住大男孩的衣服，直接将他甩出去。老妇人急得连忙推开老汉查看宝凤的脸，看着他如花似玉的脸不再值钱，气得就往宝凤脸上扇了几巴掌。


    宝凤被打懵了，他哭不出来，蜷缩在角落里看着指着他骂的老妇人。宝凤双手抱膝，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大男孩被老汉拖进屋子里迟迟没有出来。


    大男孩的惨叫声从屋内响起，老妇人的唾骂声依旧未停。


    不知过了多久，老汉提着裤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没有理会这些烦人的小孩子，自顾自地去屋外找些乐子。


    宝凤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他发现好多孩子都不敢看那扇门。


    就算老汉出来了，大男孩还是没出来……


    宝凤等到老妇人终于有心思出门干活，她将大门从屋外抵死。孩子们力气小，更何况常年吃不饱，既没力气，又没手段从这间屋子里逃出去。


    又过了好久，大男孩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他径直地坐在桌前，吃着宝凤不愿意吃的那碗玉米糊糊。


    孩子们不敢和他抢东西，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他抢东西。


    大家维持着奇怪的秩序，似乎多说一句话就会因此挨打。


    宝凤走到他身边，顶着一张花脸看着大男孩，认真地说道：


    “你为什么打我？”


    大男孩瞥了他一眼，继续喝着自己用半条命换来的玉米糊糊，“你的衣服太刺眼了。无论藏得多好，都能第一眼看见你。”


    宝凤一愣，低头看着自己母亲命人定制的新衣服，反问道：“不好看吗？我很喜欢它。”


    大男孩没有说话，只是叹气。等玉米糊糊全部被他吃光后，大男孩见宝凤还是不愿意离开，才说道：


    “以前我也有一件这样的衣服。”


    宝凤看着他离开了木桌，坐在自己专属的小板凳上，熟练地干起了农活。


    宝凤的脸，是摇钱树，更是老妇人的金袋子。


    老妇人为了他这张脸呀，不知跑了多少山头，才为宝凤寻来了这些长得丑丑的草药。


    宝凤很听大男孩的话，因为大男孩单独跟他强调过，“如果你敢反抗，我就打死你。”


    宝凤很乖，坐在椅子上任由老妇人将那些草药，全部揉成泥巴形状覆盖住吓人的伤口。


    大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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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很受老汉的喜爱，就是因为这个男孩足够特殊，特殊到老汉允许他自由进出土坯房。


    老妇人只要有钱赚，她可以什么都不管。


    包括大男孩“乞求”老汉，求他允许自己，带着宝凤出去走走……


    宝凤第一次走出土坯房，没想到竟然是大男孩带他走来的。


    大男孩牵着他的手，不愿松开。


    每当宝凤试图挣脱、借此机会逃跑时，大男孩就会当场打他。


    无论宝凤再怎么歇斯底里地向周围人求助，那些路过的村民只把他俩当乐子般嘲笑出声。


    旁人笑得越大声，大男孩打得越狠。


    宝凤被打怕了。


    可是有一天，他看见大男孩在外面打完他之后，自己竟然哭了……


    “瞧瞧——”


    同村的人指着大男孩：“就是这个孩子。”


    甚至有男人指着宝凤说道：“你瞧，后面那个小的。以后怕是更好看！”


    男人的同伴指着大男孩，笑着调侃道：“这个大的以后就不受宠咯～那个老家伙肯定低价将他卖掉！”


    大男孩没有理会他们，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他牵着宝凤的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土坯房的方向走。


    宝凤整张脸上都敷着泥巴形状的草药，奇怪的造型引得路人对他们俩指指点点。


    大男孩握紧宝凤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宝凤能感觉到他的手逐渐收力，于是轻声说道：


    “好疼……”


    大男孩看见远方等着他们归来的老汉，三人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大男孩压低声音，对宝凤说道：


    “如果你不逃出去，以后只会更疼……”


    宝凤愣了神，惊讶的表情隐藏在草药下面。


    宝凤很聪明，聪明到大男孩没有白费心思。


    日子照常过，唯一改变的只有宝凤肯吃饭了……


    “瞧瞧这孩子～”


    老妇人看着宝凤狂吃两碗的样子，喜得直拍手，“一下子吃了两碗！”


    一旁的孩子盯着宝凤，眼睛里藏着羡慕之情。老汉不以为然，“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吃得都多！这小子刚来的时候，不也不愿意吃饭吗？最后吃得比谁都多。一有劲就往外面跑，到处乱窜！”


    宝凤顺着老汉的筷子看向大男孩，大男孩没有说话，低着头继续吃着自己的半碗夹生饭……


    小孩子就是好养活，就算不改贱名，宝凤依旧恢复得很好。


    这是老妇人为宝凤上山摘草药的最后一天。


    厚厚的草药又像泥巴一样涂抹在宝凤的脸上，宝凤吃完饭，照旧顶着一张“泥巴脸”，牵着大男孩的手，继续出土坯房散步。


    他们这次走得很远很远，远到穿过了嘲笑他们的人群，远到踏上了跨江的石桥，远到天都快黑了……


    他们都没回家。


    宝凤很乖，就算肚子走饿了，也没有开口说话。宝凤生怕自己一开口，大男孩又会带他回到那间充满诡异气息的土坯房中。


    他不想再回去。


    宝凤紧紧地牵着大男孩的手，任由他带着自己前往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