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巧破困局

作品:《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陈巧儿正蹲在工坊后院调试那台新改良的“自动风选茶青机”。齿轮咬合的声音清脆有序,三层筛网在曲柄带动下如流水般摆动。她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刚要转身取茶青试验,院门却传来急促的叩响。


    不是鲁大师——师父敲门向来三轻一重。也不是花七姑——七姑会伴着歌声飘进来。


    陈巧儿心头一紧,快步走向门边,透过门缝看见三个穿着皂衣的差役立在门外,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腰间悬着的铁尺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开门!县衙办案!”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门闩。三个差役鱼贯而入,为首那人眼睛扫过院中正在运转的机械,眉头皱了皱,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陈氏巧儿,有人告你以妖器扰民,破坏本地风水。奉县丞之命,查封你这工坊,所有器械须送至县衙查验。”


    “妖器?”陈巧儿差点笑出声,“差爷,我这都是改良农具和织机,哪来的妖器?”


    山羊胡差役指了指那台茶青机:“无需多言。这些机关奇巧,非寻常工匠所能为。李员外联名数位乡绅上书,说你这些物件引动地气,导致邻村井水变味、庄稼歉收。”


    陈巧儿心中雪亮。李员外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借官府之手要断她生计。她面上却露出惶惑神色:“差爷明鉴,小女子所作皆为便民之物。这台机器只是分选茶青,何来破坏风水之说?”


    “是否妖器,自有县丞大人定夺。”差役挥手,“来人,封门贴条!”


    另外两名年轻差役就要上前,陈巧儿忽然展颜一笑:“差爷且慢。既然要查验,不如让小女子演示一番这些物件的实际用途,也好让各位回禀时说得明白。诸位远道而来,不如先喝杯茶歇歇脚?”


    她不等回应,转身朝屋内扬声:“七姑,贵客到了,沏一壶清明前的云雾茶来!”


    花七姑袅袅婷婷从侧屋走出,手中托着的茶盘上,白瓷茶盏薄如蝉翼。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朵新摘的栀子,却衬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


    “几位官爷辛苦。”她声音清越,举止从容,将茶盏一一奉上,“这是用巧儿姐姐改良的烘焙机所制新茶,请品尝。”


    山羊胡差役本要拒绝,但那茶香已袅袅钻入鼻尖——清冽中带着山野花香,竟是从未闻过的韵味。他迟疑片刻,接过茶盏。


    花七姑又转向那台茶青机:“巧儿姐姐,不如让差爷们看看这‘妖器’究竟如何运作?”


    陈巧儿会意,将一筐刚采摘的鲜叶倒入进料口。她转动曲柄,三层筛网开始规律摆动,第一层筛去粗梗,第二层分离老叶,第三层细筛出最嫩的芽尖。筛分出的三类茶叶分别落入三个竹筐,整齐分明。


    “此机一日可筛茶青五百斤,顶十个熟手工匠。”陈巧儿解释道,“若这是妖器,那能让百姓省时省力的妖器,我倒愿多做几台。”


    一名年轻差役忍不住凑近细看:“这机关设计得妙啊!我舅舅家就是茶农,每年筛茶青都要请七八个短工……”


    山羊胡差役咳嗽一声,瞪了手下一眼。他放下茶盏,语气稍缓:“即便如此,李员外告你破坏风水之事,仍需查证。这工坊须暂时查封。”


    陈巧儿知道火候到了。她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在院中石桌上徐徐展开。


    “差爷请看。这是小女子为邻村设计的改良水车图纸,已得鲁大师审定。此水车利用齿轮变速,可将低处河水提至高处,灌溉百亩旱田。”她指着图纸上一处,“此处用了阿基米德螺旋原理——哦,就是古人所说‘水往高处走’的巧法。若说破坏风水,这能让旱地变良田的物件,该是积福还是造孽?”


    山羊胡差役识字,俯身细看图纸。他虽然不懂那些标着的“杠杆比例”“传动效率”等字样,但那精细的构图和详尽的标注,显然不是胡编乱造。


    陈巧儿又展开另一张图:“这是自动织机改良方案,预计能让织布效率提升三倍。小女子本打算下月献给县衙,若能推广,本县织造业必能领先邻县。”


    她抬眼直视差役:“李员外告我破坏风水,无非是怕这些器械推广后,他那些靠人力盘剥的产业难以为继。差爷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该信谁的。”


    院中一时寂静。花七姑适时又斟了一轮茶,茶香氤氲中,山羊胡差役的脸色变幻不定。


    就在此时,院门外传来鲁大师粗豪的嗓音:“巧儿!为师把县学的刘教谕请来了!他对着你那水车图纸琢磨了一夜,非要亲眼见见制作之人——”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青色儒衫、年约五旬的老者与鲁大师并肩而入。老者一见院中差役,愣了愣,随即看向石桌上的图纸,眼睛一亮:“这就是那运用了‘重学’之理的改良水车图?妙哉!这变速装置的设计,暗合《墨经》中‘力,形之所以奋也’的精髓!”


    刘教谕全然不顾在场差役,径直走到图纸前,手指激动地颤抖:“还有这‘螺旋提水器’,可是参考了番邦的‘阿基米德螺旋泵’?老夫只在古籍残卷中见过记载,没想到真有人能复原并改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陈巧儿连忙行礼:“教谕大人过誉。小女子只是偶得灵感。”


    “偶得?”刘教谕摇头,“这图纸上的计算之精确,结构之巧妙,绝非偶然。县学工科若有你一半才思,何愁不兴?”他这才注意到差役,“这几位是?”


    山羊胡差役连忙拱手:“卑职等奉县丞之命,来查证陈氏巧儿制作妖器、破坏风水一案。”


    “妖器?”刘教谕声音陡然提高,“荒唐!此等利国利民之巧思,怎可冠以‘妖器’之名?”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老夫今日本就是要来告知陈姑娘,你这水车设计已被选送州府工科院考评。若真能制成,别说本县,整个州府的农事都要受益!”


    鲁大师在一旁捋须冷笑:“听见没?州府都要嘉奖的巧技,到你们这儿倒成妖器了。李员外给了多少好处,让你们如此颠倒黑白?”


    山羊胡差役额上冒汗。他原以为只是来查封一个小女工的作坊,哪想到牵扯出县学教谕,甚至州府的关注。


    陈巧儿见时机成熟,轻声道:“差爷也是奉命行事,不必为难。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李员外告我破坏风水,可有实证?邻村井水变味、庄稼歉收,可有查证是何时开始?与我制作器械的时间可对得上?”


    一名年轻差役脱口而出:“邻村王老伯说了,井水是上月十五开始发涩,庄稼是入夏后长势不好。陈姑娘的工坊是三个月前才搬来的,那些器械大多是这一个月内做成,时间对不上啊……”


    山羊胡差役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话已出口。


    刘教谕摇头:“井水发涩,当查地下水源;庄稼歉收,当问天时农艺。将这些归咎于工匠制器,实属无稽。”他转向差役,“你们回去禀报县丞,就说老夫以县学教谕之名担保,陈氏巧儿所作皆为益民之器。若有人再以此为由滋扰,老夫自当联名县学同僚,上书知府大人。”


    差役们悻悻离去后,院中气氛并未轻松。


    鲁大师关上院门,脸色凝重:“李员外这次没能得手,必不会罢休。官府的路子走不通,他可能会用更下作的手段。”


    刘教谕点头:“老夫也有所耳闻,李员外与州府某位通判有亲。今日虽暂且压住,但他若搬出州府关系,恐难应付。”他看向陈巧儿,“姑娘不如随老夫去县学?那里有工科作坊,也有学子护卫,李员外不敢轻易造次。”


    陈巧儿行礼谢过,却摇头:“教谕大人好意,巧儿心领。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李员外要的不是我这个人工坊,是要断了新式器械的推广,好维持他盘剥乡里的生意。我若退缩,正合他意。”


    花七姑轻轻握住她的手:“姐姐说得对。咱们从逃难到立住脚跟,靠的不是躲避,是本事。”


    陈巧儿眼中闪过一丝现代人特有的锐利光芒。她走回工坊,从暗格中取出另一卷图纸。


    “师父,教谕大人,请看这个。”


    图纸展开,是一套完整的“自动灌溉系统”设计,不仅包括改良水车,还有地下竹管输水网络、田间分流闸门,甚至设计了简易的水量计量装置。


    “这是我为咱们这片丘陵地专门设计的。”陈巧儿指着图纸,“若能建成,可灌溉方圆五里内所有旱地。李员外之所以急,是因为他的田地多在低洼处,靠现有水渠就能灌溉。而贫苦农户的田多在坡上,年年看天吃饭。若这套系统建成,坡地变水田,谁还会贱价租他的地?”


    鲁大师倒吸一口气:“你这丫头……不声不响,竟谋划这么大的工程!”


    刘教谕激动得胡须颤抖:“此系统若成,功在千秋!姑娘需要什么支持,尽管开口!”


    陈巧儿却缓缓卷起图纸:“但现在还不能公开。李员外耳目众多,若知道我们有此计划,必会全力阻挠。”她看向众人,“我需要时间制作核心部件,也需要找可靠的人暗中勘测地形、规划管线。在此之前,工坊必须表现得‘已被官府震慑,收敛锋芒’。”


    花七姑眼睛一亮:“姐姐是说……示弱?”


    “正是。”陈巧儿微笑,“从今日起,工坊大门常闭,我每日只做些寻常木工。七姑的茶艺歌舞也暂缓公开。咱们给李员外一个‘认输’的假象。”


    鲁大师皱眉:“那灌溉系统何时做?”


    “夜里做。”陈巧儿声音坚定,“核心部件可拆解制作,藏在工坊地窖。勘测地形需要可靠之人——”她看向刘教谕,“教谕大人,县学可有品行端正、擅长测绘的寒门学子?我可付酬劳,请他们以游学为名,暗中勘测。”


    刘教谕抚掌:“好!老夫亲自挑选人手!”


    当夜,工坊地窖。


    油灯下,陈巧儿正在计算一组齿轮传动比。花七姑在一旁整理茶具,忽然轻声问:“姐姐,你说李员外下一步会怎么做?”


    陈巧儿笔下不停:“他今天失了官府这条路,可能会双管齐下。一是派人监视,看我们是否真的收敛;二是从原料上卡我们——木料、铁件、麻绳,这些作坊必需品,他可能串通供应商抬价或断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我们……”


    “我早已料到。”陈巧儿从桌下拖出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各类五金件、优质木料和小型工具,“这三个月,我每次采购都多买三成,分散存放在三处。鲁大师也帮我在邻县找了备用供应商。”


    花七姑松了口气,又蹙眉:“可若他一直纠缠不休呢?”


    陈巧儿停下笔,灯光在她眼中跳动:“七姑,你知道在现代——在我来的那个时代,有一种商业策略叫‘降维打击’吗?”


    见花七姑茫然,她解释道:“就是不和他纠缠眼前的争斗,而是直接做出颠覆性的东西,让他的优势变得毫无意义。李员外依仗的是占有肥沃水源地,盘剥租户。我们的灌溉系统一旦建成,坡地价值将超过洼地。到时候,不是他逼不逼我们,是租户们会不会集体要求他改良田地——而他没有这个技术。”


    花七姑眼睛渐渐亮起来:“所以姐姐才要暗中进行这个大工程?”


    “对。但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陈巧儿压低声音,“从明天起,你我要演一场戏。我会故意做出几件失败的作品,抱怨‘灵感枯竭’;你要‘不小心’让李员外的耳目知道,我因官府打压,心神不宁,已做不出新奇物件。”


    “苦肉计?”


    “没错。”陈巧儿握了握花七姑的手,“委屈你了。但这出戏演得好,能为我们争取至少两个月时间。”


    三日后的傍晚,陈巧儿正“愁眉苦脸”地对着一件做歪了的纺锤唉声叹气,院门又被敲响。


    来的不是差役,也不是李员外的人,而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色黝黑的老农,身后跟着个十来岁的少年。


    “敢问……可是巧工娘子?”老农局促地搓着手。


    陈巧儿点头:“老人家有何事?”


    老农突然跪下:“求娘子救救我们村!”少年也跟着跪下,磕了个头。


    陈巧儿连忙扶起二人。老农抹着泪说,他们是三十里外青石崖村人,村里唯一的水源——一口深井突然枯竭,如今百十口人每天要走十里路背水。听说陈巧儿能制巧器,想来求个提水之法。


    “井是何时枯的?”陈巧儿问。


    “约莫半个月前。”少年抢着说,“之前水很旺的,突然就没了。我爹下井去看,发现井壁有裂缝,水都渗到地底下去了。”


    陈巧儿心头一动。她详细问了井的深度、地形、岩层情况,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形。


    “老人家,我或许有办法,但这需要时间勘测和制作器械。你们先回去,三日后我派人去村里查看。”


    送走千恩万谢的爷孙俩,陈巧儿回到地窖,迅速画起了草图。这不是普通的提水装置,而是利用气压差和地下暗流的“虹吸深井复苏系统”。如果成功,不仅能解决青石崖村的饮水问题,还能验证她灌溉系统中几个关键设计。


    但这也意味着,她必须提前开始部分实地测试——风险极大,一旦被李员外的耳目发现,所有伪装都将前功尽弃。


    深夜,陈巧儿独自站在院中,望着满天星斗。现代的知识如同这些星辰,照亮了她在这个时代的路,但也让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知道,帮助青石崖村可能会暴露计划,但不帮,那些村民可能熬不过这个旱季。


    “姐姐。”花七姑轻轻走来,为她披上外衣,“你想帮他们,对不对?”


    陈巧儿沉默片刻,点头。


    “那就帮。”花七姑声音轻柔却坚定,“咱们当初能活下来,也是靠了陌生人的一碗粥。再说——”她狡黠一笑,“青石崖村在山那边,李员外的耳目可没那么勤快跑那么远。咱们小心些,或许正是个试验器械的好机会。”


    陈巧儿转头看她,忽然笑了:“七姑,你比我还大胆。”


    “近朱者赤嘛。”花七姑挽住她的手臂,“不过姐姐,我总有种感觉……李员外这次失败得太轻易了。以他的为人,不该这么容易退缩。”


    陈巧儿心中警铃微响。是啊,那个老狐狸,真的会因为刘教谕的几句话就收手吗?


    就在这时,后院墙头忽然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像是瓦片被踩了一下。


    两人同时噤声,对视一眼。


    有人夜探工坊。


    陈巧儿做了个手势,两人悄无声息退回屋内。她从门缝往外看,月光下,一个黑影正蹲在墙头,朝院里张望。那身形,不像普通窃贼。


    黑影观察了片刻,轻盈落地,竟径直走向那台“失败”的纺锤机,仔细查看起来。


    陈巧儿心下了然——这是李员外派来验证她们是否真的“灵感枯竭”的探子。


    她轻轻拉动墙上的一根细绳。工坊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木偶突然“咔咔”转动起来,发出如同人走路的脚步声。


    黑影一惊,迅速翻墙而走。


    花七姑松了口气:“走了。”


    陈巧儿却面色凝重:“不,他明天还会来。而且会来得更勤。”她看向地窖入口,“我们的时间,可能比预想的还要少。”


    夜色更深,工坊重归寂静。但陈巧儿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青石崖村的求助、李员外不间断的刺探、灌溉系统的庞大工程——所有线索正在交织成一张越来越紧的网。


    而她必须在网收紧之前,织出破网的利刃。


    墙外远处,黑影并没走远。他蹲在树影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铜制小筒,对着工坊方向看了许久,才消失在夜色中。


    筒身上,刻着一个细小的徽记——那不是李员外家的标记。


    而是一只展翅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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