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死里逃生

作品:《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

    永昌十五年,七月初。


    泉州港的咸腥海风里,混进了樟木、香料和远方暴雨将至的沉闷气息。柳彦博站在“乘风号”高耸的楼船甲板上,指尖划过被海水浸润得发黑的橡木船舷,目光掠过港内林立的桅杆,最终投向东方那片无边无际、蕴藏着无尽财富与凶险的深蓝。


    这不是他第一次出海。永昌通的海船队,“南洋航线”已跑了五六年,从吕宋的珍珠到暹罗的香料,商路早已趟熟。可这次不同。这次的目标,是穿过那片被称为“蛟龙之渊”的狂暴海区,寻找传说中位于更东方的“香料群岛”核心地带——一片据说四季飘香、黄金遍地的未标记海域。一张来历神秘、要价极高的“秘图”,和一个在酒馆里用三坛烧刀子换来的、关于“顺季风可直抵宝岛”的老水手醉话,构成了这次冒险的全部依据。


    风险,柳彦博清楚。比任何一次南洋贸易都大。陌生的海流,未知的天气,可能存在的暗礁、迷航,还有……海上并非净土。近几个月,柳家产业遭到的“意外”太多了,陆上的“货通天”被劫,各地商铺频遭骚扰,这让他不得不怀疑,那双藏在暗处的手,是否也会伸到这茫茫大海上。


    “二东家,都查验过了,补给足够六个月,淡水舱全满,腌肉、豆子、干菜都是上等货。新装的‘牵星板’和简易测距仪叫“量天尺”,也校过了。”船把头陈老鲨走过来,古铜色的脸上沟壑纵横,那是被海风和盐渍刻下的年轮。他是柳彦博最倚重的老海狗,跑了一辈子船,这次探索的领航重任就落在他肩上。


    “陈把头,这次……心里有底吗?”柳彦博问。


    陈老鲨眯眼望了望东边海天相接处那抹不正常的铅灰色,啐了口唾沫:“海上的事,谁敢说有十成底?不过,凭咱们的船,咱们的人,只要不撞上‘龙王爷发飙’,总有三五分把握。就是……”他压低声音,“那张图,我瞅着有点邪性,几个标记点,跟老子记的海流不太对得上。还有,您真觉得,那‘顺季风直抵’的醉话靠得住?”


    柳彦博沉默。他何尝不知风险?但利润太大,诱惑太强。更重要的是,柳家需要新的、更稳固的财源。大哥在朝堂推行税改,得罪了多少人?三弟在边关打仗,处处要钱。玻璃生意虽好,但盯着的人太多。若能开辟这条新航路,独占香料源头,柳家才真正有了抗衡风雨的底气。


    “小心驶得万年船。陈把头,航线上你多费心,觉得不对,咱们随时可以掉头。”


    “晓得了。”


    出海前,柳彦博特意回了趟玉京。一是禀明这次风险极高的航行,二是……他心里不安,想再见见家人,尤其是那个总能在绝境中给出奇策的妹妹。


    柳念薇听完他的计划,小脸绷得紧紧的,半晌没说话。她走到书房那幅巨大的《四海寰宇图》前——她自己结合记忆和零星记载绘制,极不精确,但已是这时代难得的全球视野,手指点在“蛟龙之渊”附近。


    “二哥,探索未知,是进步之源。但海上的未知,比陆地凶险百倍。”她转身,眼神是超越年龄的凝重,“不仅要防天灾,更要防……人祸。如果我是你的敌人,陆上下手不易,茫茫大海上制造一场‘意外’,岂不干净?”


    柳彦博心头一凛。


    “你等我一下。”柳念薇转身钻进内室,不多时,抱出一只沉重的紫檀木匣。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图纸和几本手订的小册子。


    “这些,是我这几年断断续续画的,本觉得太过异想天开。现在看来,或许正该给你。”她将图纸一张张铺开。


    第一张,是“信天翁”式远洋救生艇。并非简单木筏,而是有龙骨、可折叠收纳的尖头小船。船体结构图详细得惊人,材料标注着“轻韧杉木为骨,多层刷胶厚帆布为蒙皮,关键接缝处覆以鲨鱼皮强化”。图上还画着可拆卸的桅杆、三角帆,甚至还有一个手动皮革风箱式空气泵,连着几个巨大的鱼鳔制成的浮囊。“风浪太大时,可为浮囊充气,增加稳性。船底有密封隔舱,即便破损一两处,亦不易沉没。”


    第二张,是“六分仪”原理图和“扩展星图”。她不仅画出了利用镜子反射测量日月星辰高度的器械结构,还详细解释了角度、纬度换算的方法。星图上标注了许多陈老鲨都未必认得的南天星辰,旁边用蝇头小楷写着观测要点和定位口诀。


    第三张,是“绝境求生套装”。包括“压缩干粮”的改进配方,改进配方加入了肉松、坚果碎,“便携式海水淡化蒸馏器”的构造图,这是利用阳光和冷凝原理设计的,防治坏血病的“维生素丸”制法——用浓缩柑橘汁、松针浸出液、动物肝脏粉混合,甚至还有如何在救生艇上发豆芽、用海藻补充营养的指南。


    最后,是一本手写的《海上危情识别与应对手册》,里面记载了如何观察云、风、海鸟、海水颜色判断天气骤变,如何预防饮用水被投毒,如何识别海图上可能被篡改的标记,以及最重要的——“当多数迹象指向人为阴谋时,放弃任务,立即返航是第一要务。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柳彦博看得头皮发麻,又热血沸腾。妹妹这哪里是准备,简直是为一支深入绝地的探险队,打造了一整套文明存续的“火种库”!


    “念薇,这些……”


    “但愿永远用不上。”柳念薇合上木匣,声音很轻,“但若真到了那一步,二哥,记住,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这些东西,是我能想到的、增加你们‘活着’机会的最大可能。船上工匠若能看懂,就让他们试着做。看不懂的,把图纸和说明带上,万一……万一能用上。”


    柳彦博重重抱了抱妹妹,将木匣紧紧绑在身上。


    七月初十,“乘风号”在两艘大型护航福船的陪同下,驶离泉州港。船队满载着用于贸易的瓷器、丝绸、玻璃器,也载着那套“火种库”和柳彦博沉甸甸的决心。


    起初的航程顺利。凭借“六分仪”原型和扩展星图,他们甚至修正了几处海图的明显偏差。陈老鲨对这新玩意儿从嗤之以鼻到惊为天人。船上的巧手工匠,在陈老鲨的骂骂咧咧和柳彦博的重赏下,还真磕磕绊绊地做出了简化版的救生艇骨架和空气泵。海水淡化器的玻璃冷凝罩一时难成,但原理大家都记住了。


    七月廿五,船队接近“蛟龙之渊”边缘。天气变得诡异,风忽东忽西,海浪涌动带着不祥的粘滞感。按照那份“秘图”,他们应转向东南,穿过一片标注着“雾霭通道”的海域。


    陈老鲨盯着海图和星图,眉头拧成了疙瘩:“东家,不对。星图显示,咱们该偏东北才对。这‘雾霭通道’……老子跑了半辈子船,没听过这季节这里有固定雾区。而且,你看这海水颜色,深得发黑,下面怕是有深海沟或乱流。”


    柳彦博心头警铃大作。他想起了妹妹手册上的话。但眼看天气尚可,那份“秘图”的诱惑,以及已投入的巨大成本,让他犹豫了。


    “再往前探半日,若情况不对,立即折返。”他下了命令。


    然而,就在转向“秘图”方向后不久,意外接连发生。


    先是负责了望和星象观测的副导航员,晚饭后突然腹痛如绞,上吐下泻,短短一个时辰便虚弱得起不了身。船医查不出原因,只说是“急症”。


    紧接着,一直晴朗的夜空,骤然被不知从何涌来的厚重云层吞噬。风停了,海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镜子般的平静,闷得人喘不过气。经验丰富的老水手脸色发白,低语着“暴风雨前的死寂”。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收帆!转向!离开这片海!”陈老鲨嘶声大吼。


    但已经晚了。


    子夜时分,毫无征兆地,东方天际亮起一片惨白的光,不是闪电,而是整个海天仿佛被一只巨手撕开!紧接着,低沉到让人心脏停跳的轰鸣从海底传来,整片海域开始疯狂旋转、抬升!那不是寻常飓风,简直像是海底有巨兽翻身,将整个大洋搅成了沸腾的炼狱!


    “是海龙王发怒!是妖风!”水手们惊恐万状。


    “不是天灾!是阵!有人布了阵!借了天时地势!”陈老鲨目眦欲裂,他想起古老传说中,有方士能借海上奇特地势和天气,布下绝杀之阵。这风暴生成的速度、强度、范围,都违背常理!


    “轰——咔——!!”


    一道比船桅还高的黑色水墙,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撞在“乘风号”左舷!加固的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龙骨处传来清晰的断裂声!海水如瀑布般从破裂处涌入。


    “船要断了!弃船!上救生艇!”柳彦博双眼赤红,他知道,妹妹最坏的预感应验了。这不是意外,是谋杀!一场精心策划、利用大海天威的谋杀!


    “信天翁”救生艇早已组装好,固定在甲板中央。众人拼死砍断固定索,在船体倾覆前一刻,将它推入如同沸锅般的怒海。柳彦博、病弱的陈老鲨、以及另外十一名幸存的水手,抓着绳索,跳入冰冷刺骨、充满死亡气息的海水,挣扎着爬上那艘在巨浪中如树叶般飘摇的小艇。


    几乎在他们爬上小艇的瞬间,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断裂声和哀鸣——“乘风号”连同另外两艘护航船,在滔天巨浪中被撕成碎片,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深渊。


    救生艇在风暴中疯狂颠簸,时刻面临灭顶之灾。柳彦博想起妹妹图纸上的“浮囊”,嘶声命令:“充气!给浮囊充气!”


    幸存的水手拼死摇动那简陋的皮革风箱,将空气压入几个巨大的鱼鳔。浮囊缓缓鼓起,像给疯狂的小艇套上了几个救生圈,稳性竟真的增加了几分!虽然依旧惊险万分,但至少没有立刻倾覆。


    风暴肆虐了一天一夜。当风浪终于稍歇,小艇上只剩九个人,个个精疲力尽,面色惨白如纸。淡水损失大半,食物所剩无几。放眼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蓝色荒原,不知身在何方。


    绝境,真正的绝境。


    柳彦博抹了把脸上的盐渍,强迫自己冷静。他打开用油布层层包裹、奇迹般保存下来的木匣,取出图纸和手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陈把头,还能辨向吗?”


    陈老鲨虚弱地摸出怀里的“六分仪”原型——那黄铜和玻璃制成的简陋玩意儿居然没坏。他对着正午的太阳,眯眼看了半天,又对照妹妹画的扩展星图,这种星图夜间可用,沙哑道:“大概……在蛟龙之渊东南,离任何已知航线都极远。妈的,那狗日的秘图,把咱们引到了绝地!”


    柳彦博心沉到谷底,但没时间绝望。他按照手册,指挥众人用帆布收集昨夜暴雨留下的淡水,小心翼翼储存。拿出所剩无几的压缩干粮,严格定量分配。又让懂点手工的水手,试着用现有的材料铜盆、玻璃,皮管拼凑那“海水淡化蒸馏器”。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竟真的凝出了几滴淡水!虽然少得可怜,但却是希望!


    他们用渔具钓海鱼,生吃,烤食。按照手册,捞取特定海藻补充。甚至真的在艇尾用湿布发出了豆芽!陈老鲨和几个老水手,对着星图和六分仪,结合海流、鸟踪,艰难地判断着大陆的方向,奋力划桨。


    漫长的漂泊开始了。日复一日,面对烈日、干渴、饥饿、以及随时可能再次降临的风暴。希望与绝望反复交织。有人发疯跳海,有人伤口感染哀嚎而死。柳彦博自己也数次高烧昏迷,是陈老鲨撬开他的嘴,灌下按照手册配的、难闻无比的“草药汁”,这是用船上备的药材和捞的海藻煮的,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支撑他们的,是柳念薇那套“火种库”里的每一样东西,更是柳彦博怀中那本手册扉页上,妹妹清秀的字迹:“二哥,我在玉京等你回来。家里,需要你。”


    第三十七天,淡水彻底耗尽,蒸馏器也因玻璃破裂而失效。压缩干粮早已吃光,最后一点鱼干也分了。九个人,只剩五个,躺在艇底,望着刺目的太阳,等待死亡。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时,年轻的水手阿毛,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手指向天际,嘶哑地吐出几个字:“鸟……白色的……大鸟……”


    有海鸟,就意味着附近有陆地或岛屿!


    绝望中迸发出的最后力量,驱动着他们向着鸟飞来的方向,划动了最后几桨。


    傍晚,夕阳如血。一座覆盖着茂密绿色、在海面上投下长长阴影的庞大岛屿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岛……是岛!我们……得救了……”陈老鲨老泪纵横。


    当小艇被海浪推上洁白的沙滩,五人滚落在地,亲吻着粗糙的沙砾和泥土,痛哭失声。


    他们在岛上发现了淡水,找到了野果,甚至猎到了禽鸟。十天后,一艘偏离航线的暹罗商船偶然经过,发现了他们的烟火信号,将他们救起。


    直到永昌十五年九月底,柳彦博才形容枯槁、但眼神如淬火般坚毅地,踏上了泉州的土地。


    “乘风号”船队三船尽没,货物全失,水手大半罹难,损失无可估量。但柳彦博生还的消息传回,柳家上下泣不成声,财物损失已不足道。


    柳彦博将自己记录的详细海难经过、对“秘图”和天气骤变的疑点、老导航员“急症”的蹊跷,尤其是妹妹所给“火种库”在绝境中发挥的决定性作用,写成密奏,直呈御前。他毫不讳言此次海难“绝非单纯天灾,疑有精通天象地理、乃至邪术之辈,假借海上险地,行谋害之实”,并推断“其目标非仅臣一人,更在断我大周海贸新路,损我朝财源国力”。


    景和帝览奏,震骇莫名。一方面严令沿海州县秘密查访“秘图”来源及可能存在的“妖人”,另一方面,对柳念薇所献种种“巧思”能于绝境救人,大为嘉许,命工部详加研究,以备海事。柳念薇“未卜先知”、“巧思救国”的名声,更添神秘色彩。


    然而,躺在泉州“永昌通”分号后院养伤的柳彦博,心中并无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他抚摸着妹妹那本被海水浸泡、字迹模糊的手册,眼前反复闪过风暴来临前那诡异的平静,和海底传来的、仿佛来自幽冥的轰鸣。


    “假天灾,行人事……好狠的手段,好深的心机。”他望着窗外南方的海天,喃喃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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