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上过了上班上学的高峰时间，车流便少了许多。


    文姿仪靠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有些游离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学生证，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那张稚嫩、带着腼腆笑容的小脸。


    “——四年一班，江宝夏。”


    看到那张稚嫩可爱的脸蛋，不知为何，他们与江水淼的种种过往又一次从眼前一一拂过，文姿仪感到眼眶一阵发热，她迅速将头转向车窗，借着调整坐姿的动作，用手指极其快速地、不着痕迹地擦去了眼角渗出的一点湿意。


    过了好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平静：


    “王逸，我打算过两天和梁浩、和公司说清楚——我准备，退圈。”


    退······什么。


    有那么一瞬，王逸的大脑是呆滞的，他在思考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回过神来，他虽然震惊，但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他了解文姿仪，她不是冲动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姿仪····”


    “这次在泗水发生的一切，”文姿仪似乎知道他的疑虑，主动解释，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手指在车窗玻璃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阳光照射下，能隐约看到那从手臂蔓延上来、被魑侵蚀后留下的暗色纹路，


    “让我感觉身体很疲劳，心里····也更累了。”


    “我想，既然我注定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去过那种所谓的‘正常’生活，那么与其将大段大段的时间耗费在排不完的工作通告、去勉强维系那份无足轻重的‘正常’表象上······”她顿了顿，“倒不如像水淼姐当初选择辞去医生工作，只为多陪伴在小宝夏身边那样······把更多的时间，留给我真正珍惜的人。”


    “······已经决定了吗。”王逸再次开口。


    “嗯。”


    “这样，”她开始细数，语气渐渐变得轻快了些，“我能够有时间陪在我妈身边，省得她总是抱怨我忙；能够帮忙照看宝夏，还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让肖晴复原的方法······”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王逸专注开车的侧脸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未曾察觉的柔软，“还能够······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坐在你旁边。”


    “······你看，”她轻笑了一下，“这么一想，我的行程是不是还挺满的？”


    王逸目视前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们第一次去周哥家的路上，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吗？”


    “记得啊······不过，你稍微提醒一下····当时我是怎么说的？”


    “你当时说，‘以后若是不干老本行了，反正可以靠眼睛吃饭，就开一家事务所，专门处理奇异诡谲的问题’······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来下文了。”


    文姿仪眼睛微微一亮，想起了那段对话，嘴角弯起：“我想起来了。对于这个方案，我确实是认真的。说干就能干，有可行性，也不是天马行空······”


    她忽而语调一转，轻轻叹了口气，故意做出一副失意落魄、楚楚可怜的模样，侧身看着王逸，“可惜，小女子现在又要从头创业，单枪匹马，前路漫漫啊······”


    王逸透过前视镜瞅了她一眼，被她那故作可怜又眼底藏笑的样子逗乐，朗朗道：“人们常说，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一定有个······”


    文姿仪听出了他话里的支持与承诺，心头一暖，那点故作姿态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化作一抹带着甜意的笑容，轻哼道：“算你识相hh”


    ***


    小学门口的门禁非常严格，文姿仪和王逸向保安说明来意，对方让两人稍待，自己则翻起桌子上的通讯簿，给老师去了一个电话，两人只好先在门口踱步等待。


    王逸看向教学楼，背朝太阳有意识地晒着后背补充阳气：“宝夏她····水淼姐这段时间都没来接她，平时孩子放学了，也不知道是回的哪里。”


    “是啊····先和班主任接触一下吧，我们也好熟悉熟悉宝夏的情况。水淼姐的事情····恐怕不好直白地和老师说吧，如果对方要问，我看不如我先适当圆一下，怎么样？”


    “嗯，这样稳妥一些。”


    这时传达室的大爷探出手招呼他们：“同志，进来坐吧，电话我打好了，这会儿老师正吃饭呢，你们等会儿，人徐老师会下来接你们——哎？我怎么看那个好像是徐老师？”


    文姿仪和王逸望见教学楼方向“噔噔”的下台阶声，有一位中年女士风尘仆仆着急忙慌的，正朝这边小跑过来。


    “老师您来的真快啊！”


    “我、我怎么敢不快呢，听到你的电话打过来说是宝夏的家长，我那是撂下筷子就往这里赶！欸，江小姐人呢？”


    “不是那位江小姐，你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徐老师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目光有些狐疑地打量起面前的二人。


    “宝夏的家长···不知您们哪位是？”


    “您好徐老师，”王逸和文姿仪鞠躬致意，“我们，都算是宝夏的家长。”


    文姿仪握住徐老师的手说：“江小姐是我的姐姐，她最近遇到了些事情需要出趟远门，临行前将宝夏的学生证托付给了我，说给您看的话您会明白的。”


    徐老师接过学生证看上去好像愣了会神，兀自感叹了句‘这样啊…’便开始仔细打量，对着薄薄一张卡片又是竖起来看又是横过来。


    “哎，江小姐之前也总是这样，突然就有一段时间放了学就接不了孩子，甚至有的时候，还带着宝夏一起消失半个月，连学都不来上。”


    王逸和文姿仪面面相觑，大概明白其中缘由。


    “我一开始对她可不满意了，觉得她不负责任，直到后来有一次开家长会，她给我的感觉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再后来，我知道了这孩子的身世特殊，她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徐老师点点头：“这学生证没问题，给。”她递还给文姿仪道：“你们上来吧，咱们去办公室，这会儿刚好没什么人。”


    三人穿过热闹的小学生群体，在四楼的拐角处是这个年级的教师办公室。


    “老师，宝夏她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呀，宝夏这孩子吧，放在孩子堆里你一眼就能认出来，平时可恬静了，干什么事都比其他孩子稳重成熟，就是身体弱些，江小姐，江小姐没时间的时候江小姐的朋友也会帮忙给宝夏请病假，比较频繁。”


    “请假····”


    “你们不知道吗？昨天是张良给宝夏请的病假，张良啊，你们认识吧，和江小姐很熟的，个子一米八几，江小姐没时间的时候总是他来接宝夏放学。”


    “张良···”王逸念叨起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嗯，我们认识。”


    文姿仪从老师手里接过椅子坐下，微笑道：“不过我姐可能还没跟他交接好，以后不出意外，宝夏就由我们接送了。”


    “对吧，刚才我听保安说宝夏的家长来了，一开始我以为是江小姐送宝夏来上学，没想到不是。”


    整个午休时间徐老师一直陪着文姿仪和王逸聊有关孩子的事，在从老师那里要来一张江宝夏的家庭联系人表格后，差不多也到了下午要上课的时间。


    临走前，徐老师突然想到什么，又从桌柜里翻出来一张档案袋：“差点忘了这个！”


    “江小姐曾经特意嘱咐，未来她的朋友如果是带着宝夏的学生证来的，就让我把这个袋子交给他们，你们回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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