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追了陆初一一路，想将他肩上的背篓换自己背一下都不给，埋头走得飞快，也不知道这臭小子看着干瘦干瘦哪来一身牛劲，不过她自己的小身板只是走路也累得够呛，回来的小路都全是爬坡，直接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到家天色还早，太阳高高的挂着，林枝这边还没喘口气，陆初一已经换了个背篓扭头就要去山上了，她知道他是想去摘小糖罐卖钱，这臭小子，心思重，懂事，大概是钱花完了，心里着急赚回来。


    “二婶婶，小叔这是怎么了？谁惹他了，又跟点了炮仗似的，我喊他吃饭都不理我。”大丫一脸委屈。


    “陆初一，你等我一起。”林枝朝着陆初一的背影大喊一声，转头安慰大丫，“他大概没事，你不必担心，我给你们买了肉包子，一人一个，自己带二妞和三宝去找，我得去看着他，你小叔大概是想趁着天还亮着进山摘小糖罐卖钱。”


    “我们不吃，等晚食一家人一起吃。二婶婶，那小糖罐真能卖钱？”大丫对于小糖罐能卖钱的惊喜已经超过对肉包的垂涎，立马要跟上林枝，“我也想跟你去山里摘小糖罐卖钱。”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二妞倒是个耳朵尖的，原本和三宝是围在那背篓前看的，听到卖钱，立马就跑出来要跟着去。


    三宝不说话，但也跟着跑出来了，小脸上满是期待，看样子也是想上山。


    “大丫，二婶知道你懂事，想帮衬家里挣钱，但你有更重要的任务。弟弟妹妹太小，咱们家在山上不比在村里大家住一起，孩子在家还是得有人看着，你看到我们背回来的背篓了吧，全部是在镇上买的布和棉花，打算给咱们一家人做冬衣的。咱家的家当都都在这儿了，你也得看着点。”林枝苦口婆心劝说。


    “那我们要在家看着。”大丫明白冬衣的重要性，那可是一家人过冬的命根子，她一定要护好。


    大丫一脸严肃，很是可爱，林枝摸了摸她脑袋笑了，“走了。”


    林枝出门往山上走了一段才发现，陆初一这臭小子根本没走远，而是坐在山边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风景呢，看到她，人家还要嫌弃一句，“你属蜗牛吗？这么慢。”


    林枝深呼吸，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要忍住，一定要忍着，不要跟小屁孩一般见识，自家孩子也不能随意打骂。


    这次进山，陆初一带着林枝到处乱串，几乎每一次都精准的摘到不少小糖罐。


    林枝看着陆初一，忍不住夸赞他两句，“可以啊，陆初一，你当真对这山里熟悉得很，哪里长小糖罐都记得门儿清。”


    “家里这几年穷，二哥每天都在外面忙也只能维持一家人勉强活下去，我也想帮二哥分担一些，一开始是想让二哥叫我打猎，但二哥不带我，也不准我的进山，说山里危险。我只能自己偷偷摸摸来，山里哪里长什么样的野果我都知道，可我没帮上什么忙，只能捡点柴火。不过，山药我从前不知道能吃，不怎么留意。”陆初一有些丧气。


    “陆初一，你看着我，”


    “嗯？”陆初一不明所以，小小年纪眉头就皱起了深深的川字纹。


    林枝见他跟个小老头似的皱眉，忍不住伸手弹了他一个脑崩，“臭小子，别总学你二哥皱着眉头，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才12岁，你还是个孩子，做的已经够好了，你二哥在外面努力养家的时候，这些年你将家里和侄女侄子都照顾得很好。”


    “你……”陆初一怔住了，那双超乎少年成熟稳重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嘴唇抿得发白，稚嫩眉宇间的“川”字纹越发深嵌。


    大哥大嫂走后这几年，二哥一下子变得沈默寡言，整日早出晚归挣一家人的口粮，刮风下雨都不敢停歇。而他作为弟弟，心疼哥哥，也心疼侄子侄女吃不饱肚子还要笑着说不饿的懂事，每天都害怕米缸空掉，害怕孩子们被欺负哭着想要爹娘……他只能管好家里，当好小叔叔。


    他一直逼着自己当一个大人，可这几年好不容易建立的“小大人”的防线，在那句“你还是个孩子”面前，猝不及防土崩瓦解。


    鼻尖猛地一酸，热意冲上眼眶，他慌忙撇开脑袋，用力攥紧拳头，可那微微颤抖的肩还是泄露了泛红的眼底。


    “诶诶诶，你怎么哭了？”林枝本来是想安慰他，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将人说哭了，顿时一慌。


    陆初一沉默着，原来，被理解，被看见，如此让人感动。


    看透他的伪装，看见他也不过是个……会怯懦、会胆小、会想哥哥却不得不挺直腰板的孩子。


    他喉咙哽得发疼，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声音里沉闷带着倔强，“我没哭。”


    “行行行，你没哭。你是最坚强的小孩儿。”林枝被他这傲娇样逗笑，转过头不看他了，不然这家伙脑袋都要扭脱臼了，她继续往前走，语气平常，“我知道你今天是担心钱花完了，可挣钱的意义就是让家人过得更好。有我在别怕，我一定会努力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的。这山里小糖罐能卖钱，自然也会有其他山货能卖钱，咱们只要勤快，不用如此惆怅。”


    “真的？”陆初一没想到自己和二哥做起来这么难的事情，林枝嘴里说起来如此轻松，他怎么不太信呢。


    “千真万确。”林枝笑着点头，催促他继续，“继续找小糖罐吧！等等太阳快下山了。”


    陆初一信不信不重要，她只是给他一个心理预期，不想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活得如此压抑。


    林枝看着陆初一泛红的眼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走吧，继续找小糖罐。”


    “我还知道一片。”陆初一赶紧用手背蹭了下眼睛，小跑着跟上去。


    两人走到一片背阴的坡地，果然发现了一小片小糖罐，果实橙红透亮，倒是喜人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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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都红了！”陆初一眼睛亮了，终于露出了几分孩子气的雀跃，“去年我就找到过，当时不知道这是可以卖钱的宝贝，白白浪费了。”说到最后，陆初一语带遗憾。


    林枝笑着弯下身，正要摘，目光却定在岩缝深处——厚厚的腐叶土层里斜着探出一根枝丫，杆子差不多快一米高，指向山坡下，叶片对生探出边缘，边缘已经枯黄，杆子上面还挂着几个黑色的浆果跟铃铛似的，长在金樱子藤刺丛的阴影里，叶片外展，茎秆直挺，最特别的是根部露出的部分，黄褐色的根茎粗壮。


    林枝穿越前正好在看荒野求生节目，这太像那些选手挖的仙人余粮黄精了，林枝心头一喜蹲下身子，轻轻拨开一旁的杂草，直接动手开始扒土，土层松软湿润，随着泥土被拨开，出现一大块根茎，比她手掌还大，根茎呈一块一块连珠状，每一个结块表面有明显的环状纹理，还挂着湿润的泥土。


    林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陆初一，你看这个。”


    陆初一凑过来，满眼嫌弃，“这是什么？长得疙疙瘩瘩怪丑的，不过倒是有些像姜，又不太像。”


    “对，是像姜，但它比生姜饱满。这是老虎姜，也叫黄精，我听我阿娘说城里人管这个叫仙人余粮。”林枝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开始数节数，发现竟然有十一节，林枝都惊呆了，“十个节，陆初一这老虎姜一年才长一节，这一块足足长了十一年呢！可是好东西。”


    陆初一好奇地伸手想摸，又缩回来，“这东西能卖钱吗？有啥用？”


    “傻小子，仙人余粮，这可是山里神仙吃的仙品，当然吃了延年益寿，对身体大有裨益。自然好似能卖钱的。”林枝小心捧在手里，“这可是好东西，要是挖多咱就拿去卖钱，不多，就留着自己吃补身子。”


    “自然是卖钱。”陆初一的眼睛倏然睁大，那双还未完全褪红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走，我带你去找，这玩意我见过，山谷里有，还有背阴的坡上都见过，我带你去找。”


    “行啊你，陆初一，这下咱们冬天的棉被可算是又着落了。”林枝喜上眉梢，没想到摘个小糖罐还能有意外收获，且是大大的收获。


    林枝弯腰将挖黄精的地方土回填，小心放进背篓里，顺手将杆子也捡走了，上面还有几个黄精种子，她也小心收着，留有大用。


    等到陆初一带着林枝翻过一片山到达山谷时，天都暗下来了，陆初一眼睛好，走过去，就发现了，让林枝赶紧挖，“这里，石头缝里，树底下，刺丛里……这里都是，咱快点挖。”


    出门没有带柴刀和锄头，两人捡了个木棍吭哧吭哧挖，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但是这山谷里黄精长得真是又大又好，两人都舍不得走。


    陆家小院，陆丰年今日特意早一些回来，发现一早就去镇上的林枝和老三还未到家，眼看天都黑了，两人不见踪影，他不由得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