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

作品:《朱衣补阙

    【第四十三章】


    申初三刻(15:45)


    校场之上,蹄声轻碎,鼻息喷薄。


    刘青校尉一身轻甲,立于十五名轻骑之前。这些骑兵皆是从营中精选而出。


    “都听清了!”刘青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骑兵耳中,“此行任务,驰援十里坡,听候按察使程大人与洪校尉调遣。路途不近,时辰紧迫,路上人不解甲,马不停蹄,务必在酉时三刻前,抵达目的地外围!”


    “得令!”十五名骑兵齐声低吼,虽刻意压低了声音,那股百战精锐的肃杀之气却冲天而起。


    “出发!”


    刘青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随即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营门。十五骑紧随其后,如同一股铁流,沿着偏僻小路,向着十里坡方向席卷而去,只留下滚滚烟尘,以及又趴在马背上、龇牙咧嘴的周主事。


    酉正二刻(18:30)


    程瑾带着郑迁、阿穆,以及洪彬和精心挑选出的三名最得力的护卫,押解着两辆装载空箱笼的骡车,离开了客栈。他们一行恰好八人,明面上完全遵守了对方“只带四个护卫”的规定,实则核心战力尽出。


    戌初三刻(19:45)


    十里坡。


    此地地处城西要道岔口,地势开阔,坡下有一片废弃的土场,平日人迹罕至,正是进行隐秘交易的绝佳场所。残阳早已隐没,天际只余一抹暗紫的余光,凸月悬于东天,夜风带着凉意,卷起砂石,掠过枯黄的草梗。


    程瑾一行押着骡车,准时抵达。她与阿穆扮作主仆,郑迁手持算盘账簿侍立一旁,洪彬等四人则散在骡车周围,看似随意,实则已将周遭地形、可能的退路与藏兵处尽收眼底。


    不多时,另一队人马也从官道方向缓缓而来,正是纪掌柜。他带了十来个精壮伙计,护着五辆满载麻袋的粮车,车辙印颇深,显是重载。


    “洛公子,久等了!”纪掌柜远远便拱手,脸上堆着生意人惯有的热络笑容,目光却如鹰隼般飞快地扫过程瑾身后的人马、车辆,乃至他们来时方向的坡地。


    “纪掌柜,货都齐了?”程瑾迎上前,笑容恰到好处,带着一丝急于验货成交易的期待。


    “齐了,齐了!公子这边请验验?”纪掌柜引着程瑾走到粮车旁,示意伙计解开一个麻袋。金黄的冬麦倾泻而出,颗粒饱满坚实,色泽金黄均匀,正是官仓里那些未来得及调换的上等粮。


    程瑾抓起一把,在指间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那新麦特有的干燥香气,点头赞道:“纪掌柜果然守信,这货色,没得说。”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洪彬眼神一厉,猛然喝道:“动手!”


    声起人动!洪彬与三名护卫如猛虎出闸,直扑各自目标。他们的动作简洁凌厉,毫无花哨,全是军中一击制敌的杀招。拳脚交错间,骨骼错位的脆响与闷哼声接连响起,纪掌柜带来的伙计如同割麦般倒下三四人,竟无人能挡住一个照面!


    这已非寻常护院争斗,而是皇家禁卫迅如雷霆、力求一击制敌的杀人技!


    “抄家伙!”纪掌柜惊骇之下嘶声大喊,残余的伙计纷纷抽出短棍和藏在粮车下的利刃。一名凶悍的伙计见程瑾看似是首领,红着眼挥棍便向她冲来!


    “使君小心!”郑迁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脸色煞白,几乎僵在原地。


    程瑾却是不退反进,侧身让过劈来的刀锋,左手闪电般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向下一折,右手并指如戟,精准点在其肘部麻筋之上。那伙计只觉整条手臂瞬间酸软无力,短刀“当啷”落地。程瑾顺势一个简洁的绊摔,将其重重放倒在地,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


    她稳住气息,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指,低声对身后惊魂未定的郑迁道:“秦烈那厮教的这招擒拿手法,倒是好用。只是许久不练,竟有些生疏了。”


    郑迁这才从惊骇中回过神,声音都带着颤:“使君!您、您可吓死下官了!万望以自身安危为重啊!”


    程瑾不再多言,只是将郑迁更严实地护在身后,目光清冷地扫视全场。


    而此时,洪彬已如鬼魅般切入纪掌柜身前,无视旁边挥来的木棍,铁钳般的大手已精准扣住了纪掌柜的咽喉要穴,将其彻底制住。纪掌柜本能地挥臂格挡,小臂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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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撞上铁箍,一阵酸麻。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纪掌柜面如土色,嘶声喊道,浑身动弹不得。


    “放肆!”洪彬声如洪钟,扣住纪掌柜咽喉的手纹丝不动,目光如电扫过那些还想蠢动的伙计,“按察使奉旨查案,尔等安敢对抗王命?!再有妄动者,格杀勿论!”


    程瑾拂了拂衣袖,稳住因瞬间发力而略显急促的呼吸,清声喝道:


    “本官——京畿按察使——程瑾!”


    “按……按察使?!”纪掌柜双腿一软,面如死灰,几乎瘫倒在地。


    程瑾目光清冷,凝视着面无人色的纪掌柜:“纪良,你与田玉县仓曹胥吏、张五等人勾结,以次充好、贪墨公粮,人赃并获!”


    她缓步上前,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诸监临主守盗所监临财物者,加凡盗二等,三十匹绞。你作为共谋,三百石上等冬麦,折价何止百匹……足够你流放三千里。”


    纪掌柜浑身剧颤,冷汗瞬间湿透衣背。


    程瑾见他心神已乱,又逼近一步,仔细回忆贾御史所述律例内容,语气转为深沉:“但律法亦有宽宥之条,‘诸犯罪未发而自首者,原其罪’。你现在招供,指认同党,算是自首,可按‘首露''减等。若是等张五先招……”


    她故意顿住,将怀中那份暗语字据取出,在月光下轻轻一晃,“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可就是你一个人担下所有罪责了。是要与那张五一同绑赴法场,还是戴罪立功,保全性命?你,还要再想想吗?”


    这番直白致命的话,彻底击垮了纪掌柜。他瘫软在地,涕泪横流:


    “我招!我都招!是张五逼我做的!账册……有账册为证,就在粮行的暗格里!”


    程瑾微微颔首,洪彬立刻示意一名护卫将瘫软的纪掌柜带下去录口供。她抬眼望向十里坡四周寂静的黑暗,月光下的旷野只有风声呜咽。


    自始至终,那本该出现的县尉韩震与其麾下兵丁,以及奉命前来接应的校尉刘青与其精锐骑兵,都未曾在这片交割之地显露丝毫踪迹。


    夜色深沉,仿佛将一切都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