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作品:《朱衣补阙

    【第二十七章】


    第九日,午后。


    紫宸殿内,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棂,为殿宇铺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朝会已散,此刻是皇帝专门拨出,用于接见即将离京的程瑾,进行 “陛辞听训”。


    “臣程瑾,奉旨陛辞。”她依制向御座上的天子行稽首礼。


    “平身。”李奉璋已换下繁复的朝服,着一身常服,语气比朝堂上更为舒缓,“明日便要启程,诸事可都准备妥当了?”


    程瑾起身,垂首恭立:“回陛下,随行人员、文书、仪仗皆已齐备。”


    “嗯。”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在她年轻的脸上停留片刻,语气转为沉静,带着一丝嘱托:“你此番是代朕巡狩地方,年纪虽轻,威仪不可失。该立威时,切莫因顾念自身资历而犹豫。”


    “臣谨记圣训。”


    “沿途若遇紧要事务,可按制递密奏入京。”


    “是。”


    殿内一时寂静,唯有宫漏滴答。


    良久,李奉璋终是开口道,声音较之前更低沉了几分:“仓廪之弊,盘根错节,非一日之功可解。查清真相固然紧要,然……凡事以自身安危为上。”


    程瑾心头微震,深深一揖:“臣……定当谨慎行事,不负陛下重托。”


    “行了,去吧。”李奉璋摆了摆手,目光在程瑾身上短暂停留。


    “臣告退。”程瑾再拜起身,垂首退出紫宸殿。


    李奉璋望着那道清瘦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廊柱间,指节无意识地轻叩着御案。


    “王顺安。”


    “老奴在。”


    “朕是不是…”皇帝的声音顿了顿,“操之过急了?朕记得她今年还不到十八吧?”


    王顺安躬身近前两步,声音放得又轻又缓:“陛下圣明。老奴记得,您当年处置军饷案,年纪也与程补阙相仿。不足半月便厘清二十年积弊,那份明断,朝中老成之辈也未必能及。”


    李奉璋的目光仍望着殿门方向,指尖在御案上轻轻一敲。“可她……”他忽然收住话头,将后半句“毕竟是个女子”咽了回去,转而淡淡道:


    “毕竟是个没经过风浪的。”


    王顺安垂目看着地上金砖纹路,轻声道:“陛下栽培之意,程补阙必能体会。”


    茶烟在殿中袅袅散开。


    第十日,七月初五,辰时初。


    晨光熹微中,程瑾立于阶前。她身着一丝不苟的青色官袍,头戴进贤冠,腰悬表明特使身份的银鱼袋。数月来的历练与此刻加身的重任,让她原本清丽的眉宇间沉淀下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与威严,那沉稳的目光中,已初具代天巡狩的威仪。


    母亲韩氏上前,为她理了理本已十分平整的衣襟,目光里满是牵挂:“瑾儿,备下的冬衣……还是带上吧?”


    程瑾无奈笑道:“母亲,儿是去办案,轻车简从才好。”她顿了顿,语气放得更缓,“况且路程不远,您不必忧心。”


    韩氏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侍立在马车旁、作小厮打扮的胡婢,郑重叮嘱道:“阿穆,一路上定要仔细伺候!”


    那名叫阿穆的胡婢身形比程瑾略高,深目高鼻,肤色微深,因胡人血统,雌雄难辨。她闻言,立刻躬身:“夫人放心,奴定当尽心竭力,护得世子周全。”


    一直沉默立于一旁的靖安侯程崇远,此刻终于开口。他没有多余的叮嘱,只是深深看了女儿一眼,沉声道:“时辰不早了,出发吧。”


    程瑾收敛神色,后退一步,面向父母,郑重其事拜了一拜:“父亲,母亲,保重。儿子去了。”


    言罢,她不再犹豫,利落地转身,在阿穆的扶持下踏镫上马。坐稳后,她提了一下缰绳,轻抚了一下银鱼袋,最后望了一眼家门与双亲。


    “出发。”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清晰的指令。车马仪仗闻声而动,缓缓驶离了靖安侯府,向着城外的官道行去。


    车驾行至坊外,只见道旁设着简单的酒案。崔林与两位锦衣公子已等候在此——正是陆景渊与秦烈。


    崔林作为同僚,率先执起酒盏,解释道:“少逸今晨被王尚书唤去料理家事,特让我来代为送行。”他话中带着未尽之意,程瑾立刻明白——少逸此刻确实需要避嫌。


    程瑾面上不动声色,只对着崔林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几分心照不宣的体谅,随即才转向两位好友。


    “仪卿,秦将军竟舍得放你出府了?莫不是又翻墙出来的?”


    只见秦烈今日难得地穿了一身靛青色圆领澜袍,被程瑾说中旧事,也不尴尬,剑眉一扬,将手中酒盏塞进程瑾手里:“休要胡言!我可是正大光明从府门出来的。”


    一旁的陆景渊也执盏上前:“子玉不知,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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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为今日送行,特意换了三身衣裳才出门。”


    程瑾闻言挑眉,再次认真打量秦烈这身难得齐整的装束,笑道:“怪不得今日瞧着……这般衣冠济楚。”


    秦烈却一反常态,未与他拌嘴,只沉声道:“独自办差,可别坠了咱们兄弟的名头。”


    陆景渊也敛去笑意,说道:“唯愿子玉扫除积弊,早日还朝。”


    程瑾颇为动容,将酒一饮而尽:“待我携功归来,再与诸君共醉。”


    饮罢践行酒,崔琳递上柳枝:“苏志省中公务冗杂,特意嘱咐我将这个交给你。”


    程瑾郑重将柳枝收下,目光扫过三位挚友,拱手道:“诸君情谊,瑾铭记于心。”


    说罢利落翻身上马,青衫在晨光中猎猎飞扬。


    仪仗穿过朱雀大街,直抵朱雀门外。


    尚书省左丞与兵部侍郎已率属官设案等候。二人身后,除孙太医与程瑾特意奏调的郑迁、周世安、贾峥、常禹辰外,另有两位文书官员静立待命,俨然已成阵列。


    见仪仗到来,左丞率先面向皇城方向,依照制式朗声致词:“敬奉敕命,饯送使臣,皇恩浩荡,使命惟新!”


    程瑾与在场官员齐齐面向宫阙躬身,依制应答:“谨奉圣谕,肃将天威!”(借鉴《大唐开元礼》)


    礼毕,左丞转身对程瑾拱手:“程按察使,奉政事堂之命,特在此为使者饯行。望使者此行,宣朝廷德意,察州县疾苦,振纲肃纪,不辱使命!”


    兵部侍郎也上前一步,对随行的左右卫护卫朗声道:“尔等此行,当谨护使节,扬我军威!”


    “末将领命!”


    一切就绪,仪仗统领手持旌节,面向队伍,气沉丹田,朗声高喝:


    “吉时已到——使节启行!”


    洪亮的声音在朱雀门前回荡。


    旌旗应声前导,车马随之启动。程瑾最后望了一眼身后巍峨的宫城,轻夹马腹,汇入前行队伍。京畿按察使的仪仗,在尚书省、兵部官员的目送下,正式启程,沿着宽阔的官道,向着京南县方向迤逦而行。


    程瑾端坐马上,夏风拂面。她清楚地知道,从此刻起,脚下的路不再是京城平整的朱雀大街,而是通往迷雾、陷阱与未知交锋的征途。腰间银鱼袋沉甸甸地坠着,那不是一枚信物,而是陛下沉甸甸的信任,与她自己立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