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很久远的回忆了，江霁也在刻意想要遗忘。


    但每段经历都会在人身上留下印记，就像是他给米樊讲人物小传时说的那样。


    江霁揉了揉手臂。


    换了一具新身体，这里已经不疼了，但他还是惯性的在每次想起往事的时候揉一揉。


    不过，他没有放任自己沉溺于记忆中太久，而是点开平板，查看着公司的消息。


    这段时间，他和影视城群演的群头、前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建立了一些交情，通过他们得知了一些角色资源。


    而之后，他用这些角色资源信息做人情，成功和公司的其他几个经纪人套上了交情。


    现在他对澄星娱乐的不少事情都知之甚详。


    比如，经纪人组长李乐回去之后在公司大肆嘲讽他们俩，说他们估计很快就会被赶出剧组。


    不过随着米樊在剧组一天天演下来，李乐也消停了。


    再比如，老板最近心情非常好，这段时间都很好说话，找他批东西也很快，唯一遗憾的是他来公司的频率降低了。


    ……


    江霁将所有这些整合在了备忘录里，两个星期下来，已经有不少后来可能会用到的信息。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转眼间，就到了米樊去试镜的时间。


    李宏风李导最近正在影视城筹备新剧，所以试镜地点就定在了影视城一家酒店的会议室。


    江霁陪着米樊来试镜，一路上米樊都稍显紧绷，到了酒店门口的时候，甚至一把拉住了江霁的手。


    “江哥，我好紧张，不敢进了。”米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觉得自己的准备怎么样？”江霁捏了捏米樊冰凉的手指，语气放柔：


    “四十万字的原著你看了五遍，我陪你做了阅读理解。所有高\潮剧情都试演过不下十遍，我给你拍摄挑问题。人物小传总共写了四万字，我给你修改过……”


    江霁斜睨了一眼米樊，似笑非笑，“米小樊，你现在说自己不敢进了？那你要怎么才敢进？”


    米樊一僵。


    他感受到了他这位还在笑着的经纪人身上的杀气。


    虽然他并不是真的想临阵脱逃，但此时江霁让他感觉仿佛他敢后退一步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


    不，不是这样。


    江霁有那样神秘的能力，完全可以将他拉进挑战世界然后砍头九十九遍。


    然后将他的头堆成京观给他留作纪念，让他记得试镜临阵脱逃会是什么后果这样子……


    一时间，想象中对江霁的恐惧胜过了对试镜的恐慌，他恢复了力气，梗着脖子大步向前走去。


    江霁在原地哼笑一声，缓步跟上。


    到了门口，米樊深呼了一口气，推开试镜等待间的大门。


    里面的人闻声望来。


    差不多有十来个人，让米樊倍感不妙的是，这些人他都认识。


    这十来个人有凭借短剧小火的演员，有跨圈来演戏的歌手，有热度还行的爱豆。


    全都是至少三四线的艺人。


    每一个都是熟悉的脸，除了米樊。


    很显然，米樊认识他们，但没人认识米樊。


    他瞬间压力山大。


    他就是一个小演员，演过最大的角色就是一个特约，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这么多人争取一个角色，他还能有胜算吗？


    “腰挺直，往里走。”


    就在米樊踯躅不定不定的时候，耳旁传来江霁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腰上，他一抖，下意识按照江霁的话做，挺直腰摆出姿态，向里走去。


    像是游戏中戴上特定成就或表情一样，随着那一巴掌，飘逸古典的气质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他脚步不紧不慢，脸上挂着谦逊但不谄媚的笑容，向房间中走去。


    等待间里原本不以为意的其他竞争者，神色瞬间一凝。


    随着米樊和江霁走进房间，房间里原本就有些微妙的气氛愈发地暗潮汹涌。


    光从表面看上去，米樊其实是准备的最随便的一个人了，他简简单单穿了一身白T和牛仔裤就来试镜，而其他人则很明显精致很多。


    为了贴合角色，这些人没少从外表上下功夫。短剧演员穿了一身绣着翠竹的中式正装，跨圈歌手身穿飘逸的改良新中式，而更加努力的是小爱豆，他是真穿着一身看上去质量很不错的汉服来的。


    这些都更加衬托出米樊的准备不充分。米樊的气质让他们有些忌惮，但米樊的这身装扮，又让其他人有些轻视。


    米樊如坐针毡，他求助的眼神一下下瞄着江霁，又不得不撑起像样的架势。


    江霁看起来就非常从容了，他微微侧头，小声对米樊说，“紧张就再看看人物小传。”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米樊，而是不露痕迹地在屋里众人身上扫过，将所有人的表情收进眼底。


    试镜正式开始后进行得很快，几乎是十分钟内就完成一个人的试镜。


    米樊的顺位靠后，排到了倒数第二，他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来。


    大家的表情管理都不错，几乎看不出来任何信息。


    只有排在他前面的小爱豆何临襄藏不住事，脸色有些难看地出来了。


    而此时，导演助理终于叫到了米樊。


    “下一位，米樊。经纪人和助理请留步。”


    江霁拍拍米樊的后背，“放心，你不会有问题。”


    他的语气非常笃定，很相信江霁说的话的米樊瞬间升起了不少信心，他起身，跟在导演助理身后，奔赴他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次试镜。


    ＊＊


    “李导，这几个都不满意吗？”选角导演整理着手头的资料，侧头提问。


    李宏风李导轻轻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看向身旁的三人。


    这三位，一个是原著作者，一个是主笔编剧，还有一个是最大投资人安排的制片人。


    按理说，在这种大制作中，原著作者应该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但偏偏投资人本人是作者的书迷，所以制片人和作者还有编剧结成了同盟，倒是将他这个导演的话语权挤占了一部分，尤其是在选角方面的话语权。


    这也就是这部戏会这样较大规模选角色的原因。联盟的三位女士都想要选到非常满意的角色。


    其实他觉得，前面第一个试镜的四五线小演员和第四个试镜的歌手转演员都还不错。


    男二毕竟不是男女主，不算挑大梁的。


    而且，古偶只要演员长得好看身板儿好，演得不出戏，观众就会溺爱。何必那么吹毛求疵呢？


    想到这里，李导又叹了口气。倒不是不想要精益求精，但他自从成名以来很少被这么掣肘了，心头烦躁情绪实在是有些压不下来。


    “下一个候选人叫米樊，林和林导演推荐的。”导演助理小声提示。


    李导看了看米樊的资料。


    完完全全的新人演员，简历空白到像是大学全摆烂的应届毕业生。


    他敲敲资料，皱眉嘀咕，“林和你喜欢提携新人就算了，怎么还往我这儿塞呢？还嫌我这儿不够乱是吧。”


    他挥挥手，示意导演助理让米樊进来，开始试镜。


    李导没对米樊抱太大希望，甚至米樊进来后他还兴趣寥寥。


    米樊的卖相不错，这并不出他的意料，他和林和到底是多年朋友了，林和不至于把从长相身段就不合格的人推荐给他。


    但卖相不错的人多了，一个长得好的纯新人和一个自带流量长相略次一筹的小明星，大半剧组都会选后者吧。


    不过，米樊开始演戏后，李导逐渐提起了兴趣。


    米樊的演技……在他看来也就尚可，属于用在电影里会露怯但用在电视剧里当配角完全够用的程度。


    但他的气质和身段却很灵。


    自然挺直的背，放松的肩颈，年轻演员中少见的四方步和行走坐下的仪态，都让他看上去有一种完全不浮躁的气度。


    像是那种就算不穿古装也有古典韵味的古早演员。


    很老式，很让人安心。


    他的台词水平在年轻演员中也算很好了，不疾不徐，口齿清晰，重音和停顿明确，有一种科班出身……不，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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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科班演员也不一定台词好。


    是有一种从小学到高中都认认真真学通了语文的美感。


    最让李导惊喜的其实是米樊的眼神。


    他的眼睛里是有神的，眼神和动作台词配合得很好。


    如今电视剧的拍摄重特写而轻走位调度，而在特写镜头下会放大演员的面部细微表情处理。


    如果演员的眼神呆滞木然，就会很容易让观众出戏，观感很差。


    李导看了一眼旁边一直在拍摄试镜的一个特写镜头，在监视器里清楚地看见了米樊的眼神。


    特写镜头下米樊眼里有戏，虽然还有些青涩，但已经能够看出灵动有神。


    这种灵动让李导觉得很熟悉，像是……


    对，戏曲！


    这是个戏曲出身的科班小演员？简历里没写啊！


    李导看完了一段米樊的试戏，从试镜开始后第一次这么满意，他偏头看向一旁的三人组。


    原著作者冬枫眼神发亮，林编剧嘴角带笑，而制片人周女士翻阅完米樊的演员卡，点着剧本让米樊又演了一段。


    啧，成了。


    看来，这回应该能达成共识，不用和三人组为选角争执最后再来一轮面试了。


    李导松了一口气，表情也轻松了起来。


    他在心头感谢他的老友林和。


    真靠谱，眼光又好，真是我的好友啊。


    ＊＊


    在米樊试镜的时候，江霁还在等待间里。


    他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每个人身上扫过。


    因为试镜结果并不会现场出来，所以之前的候选人中有几个已经离开了，还留在现场的只有三个。


    一个是最后一个候选者，另外两个是短剧演员和那个小爱豆何临襄。


    米樊刚进去的十分钟里，这三位的还算平静，但随着米樊的试镜时长增加，几人的神色全都出现了变化。


    其他试镜者全都在十分钟左右，那么米樊超出十分钟的表演，要么是他背景特别强，导演组给了他第二次机会，要么……


    就是导演组对他最满意。


    最后一个候选人神色惶惶，短剧演员嘴角勾出苦笑，而何临襄眼神闪了闪，借着去接水的由头，走到旁边和自己的经纪人耳语了几句。


    江霁眯了眯眼睛，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暂且按下，起身迎接出来的米樊，也不多流连，带着米樊就往外走去。


    等上了车，江霁才开口询问，“怎么样？”


    “好像还不错？”米樊也不太确定。他演戏的时候并没有怎么感受到时间的流逝，还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试了好几个片段。


    “导演没说什么，表情还行，但作者好像对我挺满意的，对我竖了好几次大拇指？


    还有制片人，点我演了好几段，不过她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满意不满意。”


    米樊说完这几句，抿抿唇，索性重头讲起，将试镜的情况给江霁详细地说了说。


    江霁迅速从信息里整合出关键点：关于选角话语权，导演和制片作者编剧是分成两派的，而制片派很明显话语权更强，导演也不想和她们硬顶。


    所以，从制片和作者的行为来看，她们对米樊很明显挺满意的，那么这个角色拿下的可能性就有至少六成。


    六成啊，够了。


    “那就等消息吧。”江霁没有将自己的分析给米樊细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还有，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多做一些演技训练，我会拍摄一部分，之后可能会发在社媒账号上。”


    米樊还没从试镜中脱离，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江霁说了什么。


    江霁没说有老师教导，那默认他做的演技训练，就是空间课程中的那种。


    空间课程的演技基础训练主打一个释放天性，要求他迅速抓住角色精髓并且收放自如。


    在这个训练中，他上一秒可能还在演小企鹅，下一秒提示一响，就要无缝切换到张扬跋扈的宠妃。


    这样的训练被拍下来发布……


    米樊默默捂住爆红的脸。


    会变成跟随自己一生的黑历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