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霁看着米樊抱着抱枕，在沙发上喃喃自语，冥思苦想，笑了起来。


    这个任务确实很“社畜”。


    因为米樊所在的根本不是这个本子的主线。


    原本的主线是宫廷权谋，皇帝和大臣，皇帝和妃子们相互争斗，堪称血雨腥风。


    而乐伎这里是剧本中支线的支线。


    他们出场就是为了献乐，在献乐完成后被皇帝留在了宫廷中，被卷入各种阴谋，最后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


    江霁当初看剧本梗概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剧本里乐伎存在感不低。


    仔细一看，更是来了兴趣：这些乐伎都是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各个气质非凡身怀绝技。


    因此，江霁乐伎将这部分单独摘了出来，做成了单独的副本。


    虽然这番操作看上去像是吃蛋炒饭只吃葱花一样奇怪，但这就是目前最适合米樊的了。


    米樊之前是什么情况？


    他缺少古典韵味，又没时间慢慢培养，需要速成。


    有什么比这个副本更速成的？


    米樊身旁就是各式气质超然的乐伎，无疑是极佳的学习对象，而宫廷礼仪的学习极为严苛，更是适合塑造气质。


    至于乐器表演那部分，一方面可以培养米樊随着情绪纠正肢体表现的能力。


    另一方面……


    江霁翻了翻米樊的剧本。


    剧本上写着米樊明天，也就是最后一场戏：


    林中弹琴送别，身死。


    而且，明天还是个挺特殊的日子。


    现在的剧组里，代拍和站姐几乎无孔不入，但凡有点儿流量明星参演的剧组，都要和他们斗智斗勇。


    一方面堵不如疏，另一方面路透也能带来热度和流量，在长久的斗争之后，有些剧组和站姐们形成了诡异的默契。


    偶尔在剧组觉得这场戏不必要非常严格的保密的时候，就会有内部人员透露给站姐和代拍们，给她们一个拍摄的机会。


    而明天，米樊和男女主同框，米樊高光戏份，米樊角色身死，就赶上了这样一个被允许拍摄的机会。


    江霁用指尖敲敲剧本，勾唇浅笑，“我就说，这个副本就是最合适的。”


    ＊＊


    第二天一早，江霁带着早饭去酒店找米樊。


    米樊已经早早起来，在化妆间做妆造了。


    经过这几天的拍摄，江霁能清楚感觉到林导对米樊非常满意。


    毕竟，米樊的进步速度堪称惊人。


    最开始，他除了行走坐下，其他时候还有些青涩，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从容了起来，身上就算不演戏的时候，也渐渐染上了那种飘逸古典的气质。


    这让他在镜头里更加出色，林导也就更加喜欢他。


    这种喜欢并不太诉诸于口，但剧组都是人精，很难发现不了。


    所以，米樊的一应待遇都上涨了一大截。给他做妆造的换成了更加资深的化妆师，工作人员对他也更加尊重客气。


    就像现在，换了化妆师后，米樊的妆造比起第一天的时候明显更加精致，也更放大他的五官优点。


    他的头套被仔细调整，每一根发丝都被仔细整理。


    江霁将手里的早餐递给他，倚靠在化妆桌旁，通过镜子看着米樊。


    “紧张？”江霁抱臂问道。


    米樊害怕蹭花妆，小口吃着，“有点儿。”


    他确实很紧张。不算之前当群演演尸体的时候，这是他第一次演角色的杀青戏。


    这种戏份一般都伴随着剧烈的情感爆发，他有些担心自己完成不好。


    不管是情感没爆发出来还是太爆发导致自己丢了仪态，都会让这场戏变得难看。


    “别担心。”江霁仿佛知道米樊在想什么，他嘴角噙着笑意，“你天天那么努力练习，仪态丢不了的，专注演戏就行。”


    “是啊，米樊老师的仪态真的超好呢。”化妆师也笑着插嘴。


    米樊咀嚼的动作一顿，在镜中与江霁对视。


    江霁的眼神中充满笃定。


    被江霁这样肯定，米樊只觉得非常安心，但同时……他心情也有一丝丝复杂。


    又来了！他家经纪人这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到底是不是和那个挑战世界有关啊！


    米樊瘪瘪嘴，有些怨念地看向江霁。


    他不是没有试探过，前两天晚上在排练室吃饭的时候，他鼓起勇气想将娱乐成神挑战的存在说出口时，却发现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阿巴阿巴，对上了江霁含笑的眼睛。


    “怎么了？”江霁挑眉笑道，“你好像想和我说什么？”


    米樊看着江霁的眼睛。江霁的眼睛自带含情效果，情绪都朦胧胧的，好像有了然，又好像只是关切。


    该死的，怎么江霁一个经纪人好像演技也很好啊？


    他有着各种线索来证明那个挑战世界和江霁有关，比如副本中那高度疑似叫“江霁”的大梁皇帝，比如江霁对他进步程度毫不惊讶，再比如江霁对他能力的信任程度。


    但这些都不是实证，他甚至连挑战空间的存在都说不出口，完全没办法向江霁求证。


    与江霁关切目光对视片刻后，米樊只能沉默转头，恶狠狠塞了一大口米饭，差点儿被噎住。


    这次试探最后以江霁一边大笑一边给他递水拍背告终。


    “给你说个新消息，今天的前几场戏会有站姐和代拍来拍。”江霁敲敲桌子，让米樊回神。


    “你知道要怎么表现的吧，米小樊？”江霁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戏谑。


    米樊深吸一口气。


    他可太知道了！这些人大多冲着男女主来的，而偏偏今天所有戏份都是他和男女主的。这种情况下如果因为他的原因频繁NG，那……


    他抄起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剧本，再一次看了起来。


    直到完全做完妆造，米樊手里的剧本还没有放下。


    但已经是时候去拍摄现场了，米樊将剧本一合，走出了几丝“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


    “不用这么紧张。”米樊的样子将江霁逗笑了，“相信自己努力的成果，嗯？”


    米樊重重点了点头。


    他今天的戏有三场，前两场都是和男女主的简单互动，做他们俩的背景板。


    虽然比前两天紧张一些，但这样的戏份他已经驾轻就熟，表现得游刃有余，很快就拍摄完成了。


    而第三场，才是今天拍摄的重头戏。


    在这场戏中，他要抚琴和男女主告别，然后突然被杀，成为男女主继续逃亡的缘由。


    嘈杂的片场中，林导正在指引演员们走戏。男女主的走位有些复杂，而米樊则根本不需要走位。


    “小米，我跟你说一下。”导演走到了米樊的身边。


    此刻，米樊正坐在之前下棋的石台上，一把古琴放置于他的膝上。


    “你不会弹琴，这部分回头拉近景的时候会有手替，但你的姿态要摆扎实了，看上去要真的会弹琴。”


    “现场会放琴曲，方便你入戏，曲子是剪辑过的，你可以先听几遍。最后一场了，又是这种情绪高\潮戏，好好表现。”


    米樊点了点头，看着放在古琴上的手，眼神复杂。


    他对古琴真是，又熟悉又陌生。


    托这几天睡梦中挑战的福，他现在能精准阅读琴曲的情绪，并做出相应的动作。


    但，弹琴他是真不会，顶多做几个手部动作，还是这几天他手上形成的惯性记忆。


    “各部门准备，开拍！”


    现场瞬间安静，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拍摄现场，男女主也做好了准备。


    米樊和他们对视了一眼，垂眸抚了抚琴，像是对手下的琴带着无尽的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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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铮——


    现场播放的琴声响起。


    第一段琴声有些压抑，米樊瞬间起范。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臂和身体的动作都很小，小而凝滞，像是有千言万语含而未诉。


    紧接着，琴声更换，米樊的动作也随着改变。


    他右手一记猛扫正好配上琴声，前倾的身体回到原位，动作也逐渐大而潇洒起来，如同在高歌：


    前路漫漫，且歌且行。


    琴声又一次变幻。


    米樊按了按琴面，所有的动作都停止。几息后，他才再次拨起琴弦。这一次是柔和的。


    与此同时，他从沉浸的感情里抽了出来，看向男女主，眼中带着朦胧的笑意。


    像是有无尽温暖的祝福和话语，都通过音乐和眼睛缓缓流露。


    琴声每一段都只有半分钟左右，三段加起来总共才一分半。但这一分半里，米樊却随着乐曲切换了三次状态。


    在识别乐曲后，没有一秒钟情绪表达是有问题的。


    这样的表现可太惊人了。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cut！”林导大喊。


    围观的剧组工作人员如梦初醒。


    “不是，这小演员叫米樊？他会弹琴还放什么录音啊，直接现场表演后期替换音频不行吗？”有工作人员纳闷。


    “他不会弹吧好像。”一个场务回答。


    “他不会，之前问他的时候他说过。”


    “所以，这是……演的？”


    “我k，这是演出来的？”


    不怪工作人员们奇怪，实在是米樊的肢体表现力有点过于强大。


    短短一分多钟，随着乐曲切换，他们愣是读出了三层情绪。


    最开始是不舍，之后是“莫道前路无知己”式的潇洒肆意，最后则是温暖的祝福。


    强大的感染力让在场的人都有些触动。


    “玲玲，阿明啊，控制一下表情。”林导皱眉大喊。


    方才监控器中，女主孟玲和男主何明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孟玲和何明对视一眼，默默捂脸。


    她好像又一次因为米樊而出现失误了。


    但这次，她认为真的不能怪她啊。


    其他人离得远听不到琴声，但她和男主是能听到的。


    两重琴声在他们耳边回荡，眼睛看到的是米樊沉浸式抚琴的身姿，耳边听到的琴声一道不错，另一道……


    呕哑嘲哳难为听！


    刺刺啦啦的噪音和琴艺精湛的送别曲融合，耳朵眼睛和大脑都没办法彼此说服。


    光看动作米樊完全是会弹的，而且弹得很好，但偏偏弹出来的声音这么难听。


    孟玲百思不得其解。


    这奇怪的表演能力！


    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米樊哪家公司的啊，公司艺人的培养方向是“滥竽”？


    好在，第二条男女主两人有了心理准备，控制住了表情，顺利完成。


    林导死死盯着监视器，反复回看这一幕的拍摄。


    里面的画面好看极了！


    好看到他为了这一幕用的是自然天光而庆幸不已。


    早晨的光线透过竹林，柔和地洒在画面中三个人的身上，女主灵动的眼睛中已经蓄了些眼泪，带着明显的不舍，就连一向和木头桩子一样的男主脸上都有了些许松动。


    而米樊……他真的把整个画面的质感都提升了一个档次，那通过肢体满溢出来的情感将整个镜头撑得满满的。


    没有人不会为这一幕动容。


    他甚至都想好这一幕到时候该怎么剪辑了！


    林导完成回看，转头大喊：


    “保一条！”


    “快快，加快动作！”


    “”这会儿的天光最好，我们赶紧拍，一定要拍下来！”


    拍摄现场，林导宛若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