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爱的单人病房是标准定制，带洗手间，跟一张陪护床。


    崔盛澈一个人躺在床上，病房里其他人站着、坐着、靠着墙。


    既然决定了手术就不会改。


    “医生不是说越快手术越好吗？公司明天就会发声明，发完之后行程先暂停。”高民宇简单交代。


    病房的空调就开到了26度，护士有说晚上温度不要开太低。


    正是八月炎热的夏天，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也不觉得热，相反心里都绑着石头，落不下来。


    崔妈妈红着眼眶，她很心疼自己的小儿子，坐在床头边，一直摩挲着崔盛澈的手背。


    “哥，我看了网上很多解说，复健的好就不会有任何问题。”金泯奎一直在搜索。


    璨的爸妈也走到最前面，跟崔爸爸还有崔妈妈站在一起。


    “以前我开舞蹈学院，孩子们有个腰伤腿伤的都知道往仁爱骨科送，医生很厉害的，而且不是说了成功率很高的嘛，要给孩子们信心啊。”


    越是这种时候，父母越是最坚强的后盾。


    不管多大，都是长不大的小孩。


    至于当事人，崔盛澈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现在太晚，已经快十二点。


    “孩子们，先回去吧。我跟家里人还有医生商量下，出结果了你们再来。”崔盛澈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强撑着没有在脸上显现出愁容。


    “是的，明天还有行程，先回去，盛澈今天需要休息。”高民宇也跟着说。


    一群人太显眼，还好这不是多人病房。


    几个人来的时候很注意打扮，口罩帽子一个不少，头发丝还是在文允恩的办公室才露出来。


    因为看了一位病人，文允恩的手机里多了十几个联系方式。


    她亲眼看着这群花美男们浩浩荡荡从医院离开，才去查房。


    李智贤跟在她身后，权郑浩被文允恩赶回去睡觉，她怕明天郑新宇能剥了他的皮。


    这下崔盛澈的病房清净多了。


    崔爸爸跟崔妈妈分别坐在崔盛澈床头两边。


    文允恩在外面敲门。


    查完这间房她就要去眯一会，谁知道后半夜哪个住院医会去叫她。


    “请进。”


    文允恩双手插兜，崔爸爸跟崔妈妈站起身跟她打招呼。


    她看了眼崔盛澈已经输完的液，又用手扒了一下崔盛澈的左膝盖，看固定有无松动。


    “怎么样，能睡得着吧。”


    崔盛澈点头，很有礼貌的跟文允恩道谢。


    “几位好好考虑下明天告诉我是否决定手术，我好排期。”文允恩的话让崔妈妈有些慌乱，欲言又止。


    其实刚刚在文允恩办公室崔妈妈就很想问，但一直挂念儿子，没有来得及问。


    “那个医生……盛澈的手术是您动吗？”崔妈妈跟高民宇想的一样，文允恩看着太年轻了，人总是会要求更好的。


    他们也偏向于教授。


    文允恩的号在门诊挺出名的，很多人在网上就能搜索到病友们的分享贴，她的名字居高不下。


    她很高效，不用昂贵的药，任何诊断都是出于合适跟性价比出发。很多女患者伤到了不方便的位置更会找她，比男医生要自在点。


    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中老年人对互联网不太了解，大部分会先选择教授级别，专科医生里面也会先挑年长者认为对方更有经验。


    特别是腰椎跟脊柱的一些大型手术，有人质疑她连骨锤跟羊角锤都拎不动。


    觉得她太年轻像个小女孩的不止崔妈妈一位。


    太多了。


    文允恩的脸色没有太大变化，把兜里的手掏了出来，双手扶住崔妈妈的肩膀，她也跟着坐在旁边的陪护床上。


    “是我主刀，有什么问题吗？阿姨。”


    崔妈妈也不能直接说怀疑人家技术不行，纠结了半天支支吾吾的说“我看文医生看着很年轻。”


    一句话点到为止。


    “我也不年轻了，马上三十代，阿姨夸我我很开心。”她说完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说明她保养的也不错嘛。


    嘿嘿。


    崔妈妈跟崔爸爸对视一眼，他们倒也不是说这个“年轻”。


    比起父母讲，崔盛澈选择自己讲。


    “文医生，手术肯定是做的，只是我的职业比较特殊，想规避掉任何一切风险，没有不信任文医生的意思，单纯在思考教授们是不是碰到我这种病例更多一点。”


    “术后康复期，术前准备，整个时间周期都对我未来规划有很大影响，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是想选择……”


    一般病人这么说就已经很明显了，也有很多人入住后指明想找哪位教授的。


    文允恩听得出来，所以她选择迎难而上！！


    那封交不出去的检讨书的根本原因，就是人家说她不行！


    当一名骨科医生之前，文允恩就想好了，医闹也好，熬资历也无所谓，就是不能怀疑她的实力！


    “你的情况我也能理解，这就跟看男科不找女医生，看妇科不找男医生，看儿科的医生喜欢看小学生一样。”


    “有点刻板印象嘛，但我相信崔盛澈x i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等等，最后一个怎么乱入。还有，给他戴什么高帽子。


    “年轻的不如前辈们更有经验，不可反驳。但是崔盛澈x i我一个月大概三十台到五十台手术，意味着平均下来我几乎每天都在手术台上。”


    能单独主刀，手术不断，足以说明一位医生的能力。


    更何况，这里是仁爱，被誉为首尔骨科最好的医院。


    “你也不是我第一台手术，我又是经过医院检测的真实水平，放宽心。”


    她的手揽着崔妈妈的肩膀，尽管自家儿子挺外向，SEVENTEEN成员们更外向，崔妈妈还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这医生跟平常见的医生好像不太一样。


    文允恩讲到激动处，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崔盛澈，一点也没有熬大夜的疲倦感。


    相反，像狼看到羊。


    “而且像我这样年轻有为的医生不多了。”


    文允恩拍着自己胸脯，跟刚刚在办公室跟他们解释定制方案的样子判若两人！！


    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年轻……有为，声音还铮铮作响。


    “哦对了，我首尔大博士毕业，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专科医生。”她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郑新宇比她大八个月，她就是最年轻的！


    病房里面三个人都看着她表演，还是崔盛澈最先反应过来。


    “我知道文医生是位好医生。”


    “嗯嗯，你知道就好。”她马上接话。


    给崔盛澈卡了一下，缓了缓才接着说。


    “刚刚我在大厅看到您救治患者了，抱着病人进急诊，我们绝对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崔盛澈其实有点想笑，他今天进医院开始见到的第一位医生就是文允恩。


    对方的风格属实有点难以捉摸。


    崔盛澈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了团队奉献，给弟弟们撑腰，硬刚主办方，对线公司，争取利益，好队长好艺人！


    但他最开怀的一面外人并不是很常见，更多的是赞叹他稳重有担当。


    这么多年艺人生活，他很会掩藏自己的情绪，也不会外露自己的情绪。


    而且明明今天晚上很难过的，现在却多了一点笑意。


    “那我们还是考虑一下明天再谈可以吗？”


    文允恩被礼貌的请了出去。


    她也没闲着，而是去看了看手术室的排班，就没有一位教授未来半个月有空期。


    很好，更安心了。


    一大早医生们还没开始上班，六点多仁爱骨科收了一个急诊转上来的中年男人。


    白元峻对接，安排收床。只是病人状态实在不太好，文允恩原本在准备早上的查房，却被白元峻喊过去一起分析病人状况。


    朴多信跟搭班的护士周幼熙一起，推着病床跟监护仪。


    家属提着大包小包进病房。


    房间就在崔盛澈隔壁。


    崔爸爸跟崔妈妈一晚上都没睡好，崔爸爸早上很早就起来去楼下买早餐。


    仁爱的医生一般七点多就来了，崔妈妈想着早点起来看能不能见到教授。崔盛澈在崔妈妈的帮助下起床，自己上洗手间。


    门外太吵了，动静也大，崔盛澈上完厕所把头伸出去看了一眼，崔妈妈就在身后扶着他。


    白元峻把患者衣服掀开，患者的腰背部肿得像鼓起的馒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指尖冰凉得像块冰。


    “急诊的医生说考虑腰椎间盘突出急性发作。”


    文允恩没接茬，而是问“CT呢？”


    白元峻递给她，是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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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在他们医院加急拍的。


    文允恩接过，腰椎第三节椎体呈“虫蚀样”骨质破坏，椎体压缩性骨折的碎骨块扎进椎管，骨折线已经蔓延到了椎体旁的血管影。


    根本不用再看，她放下片子，绕了病床一圈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小声说：


    “李智贤，把手机摄像头打开，对着病床。”


    “啊，好。”


    站在门口，跟崔盛澈就一米之差的李智贤呆呆的摸手机，开始拍摄。


    文允恩朝着白元峻点头，肯定对方的猜想。


    她抱住哭的惊魂未定的患者妻子。


    “要跟他道别吗？”


    听到此话的女人怔在原地，有点反应不过来“医生，他不是…太累了，劳损吗？”


    白元峻摇头“患者不是简单的腰椎间盘突出，我们初步判断是罕见的脊柱软骨肉瘤，肿瘤已经把椎体啃穿了，还侵蚀了旁边的大血管。可能他这次伤到腰的动作直接引发了病理性骨折，碎骨块刺破了动脉…”


    被文允恩抱着的女人突然开始大叫，明显接受不了。


    “怎么可能！他之前去看过，别的医院都说是劳损贴贴膏药就好啊，这次只是稍微严重了……”


    监测仪的叫声跟病房里不解的声音交相呼应。


    哭腔下是不解是怀疑跟无法接受。


    女人的头发凌乱无比，她的手紧紧抓住文允恩的小臂。


    “医生，怎么会回事啊啊啊啊啊！”


    这样的呐喊会发现在医院的每时每刻，可不会有人认为是打扰。


    而是“告别”。


    白元峻只好解释“这种肿瘤早期症状特别隐匿，普通CT根本看不出来。”


    又是急性的出血。


    专业的名词是普通人根本听不懂，文允恩把女人牵到床边。


    “肿那么高，血压也一直在掉，说明髂总动脉破了，体内在大出血。”


    不需要进手术室也能知道，肿瘤和血管、脊髓粘得太死，根本没法手术剥离。


    血压还在掉。


    “血压80/50，心率132，血氧饱和度88%。”


    文允恩侧过身让开位置，让女人去抱着躺在床上的丈夫。


    患者痛到没有知觉，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她放声大哭。


    直到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停了，整个房间死一般静寂。白元峻看着女人瞬间垮下去的肩膀，才开口“请节哀。”


    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的崔妈妈，也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巴。


    “哦莫，哦莫，这是什么事啊！”


    文允恩已经跟李智贤退出病房，白元峻自己会收尾的。


    她站在走廊，跟崔盛澈还有崔妈妈打了个照面。


    李智贤把手机收好后也跟着出来，眼眶还红红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录像。


    “是怕病人闹事吗？觉得我们医院的原因？”


    谁料想文允恩白了一眼李智贤。


    “把眼泪擦了，教你第一课。”


    医生可以共情，但一定要冷静。


    “在你发现所有医疗手段都没有效果的时候，一定要相机定格下这瞬间。”


    李智贤不太理解，问她“为什么？”


    “因为那是他们的“永远”。”文允恩敲了一下李智贤的脑袋。


    医生又不是只要学看病救人，救得除了病人更是家属。


    这最后一面会是他们以后日日夜夜的盼头。


    “记得等一会发给人家录像。”


    崔盛澈听到后，只觉得“永远”两个字真好。


    文允恩不想在看这样的场面，看了好多次依旧会觉得心里堵。


    就在这一刻，崔盛澈想起了早上他看见的群聊里面记录。


    成员们大半夜紧张的不行还去骚扰文允恩问一大堆问题，文允恩都在回复。


    她，真的年轻有为。


    文允恩转身对着崔盛澈点了点头，还好心的在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崔妈妈。跟他们挥手道别，并说等一会查完房再来讨论手术事宜。


    微微一笑，完整的露出两颗虎牙。


    她在想刚刚给予白元峻帮助，肯定对方的诊断，这专业程度应该被看见了吧？


    崔盛澈望着文允恩已经发油的头发，白大褂也皱皱的，眼镜又架到头顶。


    直到对方离开，崔盛澈才开口。


    “偶妈，手术就让文医生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