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虽不精，但读过《天工开物》，略知冶炼铸造之理。更重要的是…...”


    沈应明压低声音，“学生认识几个澳门的朋友，或可助玛法一臂之力。”


    这话打动了何洛会。他当即带沈应明去见汤若望。


    汤若望正在为火炮的膛线问题发愁。


    见到沈应明，他用生硬的汉语问：“你知道膛线吗？”


    沈应明点头：“略知一二。学生读过来华传教士邓玉函的《奇器图说》，其中提到‘螺旋线可令弹丸旋转，飞行更稳’。”


    汤若望眼睛一亮：“好！你留下，就在我身边做助手。”


    三月十八，工坊开炉炼第一炉铁。


    汤若望采用的是西法——用焦炭代替木炭，用鼓风机持续鼓风，炉温更高，炼出的铁杂质更少。


    但问题接踵而至。


    先是焦炭不足。


    辽东多木材，少煤炭，更别说焦炭了。


    汤若望不得不用土法烧制，但产量低，质量不稳定。


    接着是鼓风机。


    汤若望设计的水力鼓风机，需要引浑河水驱动。


    可春汛未至，水位太低，水车转不动。


    眼看开炉日期一拖再拖，多尔衮天天派人来催。


    “玛法，再炼不出高品质的钢铁，皇上可要发火了。”


    何洛会急得嘴角起泡。


    汤若望却异常冷静：“急有什么用？炼铁如治病，差一味药都不行。”


    他转向沈应明，“你上次说，认识澳门的人？”


    “是，学生有个表兄，在澳门葡萄牙人的船厂做事。去年还有书信往来。”


    “写信给他。”


    汤若望说，“就说这里急需冶铁工匠，月薪三十两，路费全包。”


    三十两！这在大明是一个县令的月俸。


    信发出去后，汤若望做了个更冒险的决定：用现有的木炭和人力鼓风，先炼一炉试试。


    四月初三，第一炉铁水终于流出。


    汤若望亲自检验——成色不错，但产量只有预期的一半。


    “够了。”


    他说，“先用这批铁，造十支火铳试试。”


    工坊的一举一动，都被各方势力盯着。


    最紧张的是明朝的锦衣卫。


    大清可是明朝最主要的外患，一旦武器提升，对明朝的威胁是最大的。


    四月中旬，潜伏在盛京的锦衣卫百户陈达，将一份密报塞进信鸽腿上的铜管：“清廷于盛京南建大工坊，汤若望主事，欲造新式火器。已炼出精铁，不日将试制火铳。此事急，请速报朝廷。”


    信鸽飞越山海关时，被一只游隼盯上。


    眼看信鸽就要丧命，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射落了游隼。


    放箭的是个猎户打扮的汉子。


    他捡起信鸽，取下密报，看过后脸色一变，又将密报塞回，放走了信鸽。


    这汉子是赵子龙派到辽东的探子。


    三天后，密报的抄本摆在了赵子龙案头。


    “汤若望…...”


    赵子龙敲着桌子，“这倒是个劲敌。”


    孙传庭忧心忡忡：“将军，汤若望确实有真才实学。若真让他造出新式火器…..”


    “那就比他造得更好。”


    赵子龙站起身，“走，去工坊看看。”


    “同时，我们也要加紧备战，新的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经过对各方战力的综合评估，他觉得统一天下的战斗已经可以开始了，他有这样的自信。


    几乎在同一时间，北京紫禁城的崇祯皇帝也在为火器的事发愁。


    近几年数场大的战斗，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火器在未来战争中的巨大作用，传统的步兵、骑兵作战，在先进的火器面前只有被碾压的份，所以近几年他也一直在操心和规划着大明朝火器的发展。


    御案上堆着两份奏折。


    一份是山东省内密探传来的，说赵子龙在山东各地大力开矿，疑似在加大新式火器的制造和储备力度。


    另一份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的，报告清廷在盛京大力扩建建工坊，请西洋人汤若望主持。


    “都在大力的研究和制造火器.....都要造火器…...”


    崇祯喃喃自语，突然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朕的大明呢？！朕的工部呢？！我们明明已经研发了数十年，前几年朕还专门要求大力提升火器设计和制造进度，但我们的新式武器都在哪里呢？”


    侍立一旁的司礼监太监王承恩连忙跪下：“皇爷息怒.....”


    “息怒？朕怎么息怒！”


    崇祯眼圈发红，“流寇剿不完，清军挡不住，现在本来最应领先的火器都要落后于人！朕这个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


    这时，首辅范复粹求见。


    “陛下，兵部尚书杨嗣昌有本上奏。”


    范复粹呈上一份奏章。


    崇祯接过，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杨嗣昌在奏章里说，明朝的火器制造存在几大问题：一是工匠待遇低，手艺好的都跑了；二是管理腐败，工部官员层层克扣；三是固步自封，不肯学习西洋新法；四是国库空虚，无法提供充足的钱粮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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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得倒是轻巧！”


    崇祯冷笑，“改革？怎么改？钱从哪来？人又从哪找？”


    范复粹小心翼翼地说：“杨尚书举荐了一人，或可解决此难。”


    “谁？”


    “原南京工部侍郎，毕懋康。”


    毕懋康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了。


    他是万历二十六年的进士，精通火器制造，曾着《军器图说》，详细记录了各种火器的制法。天启年间因得罪魏忠贤被罢官，一直闲居在南京。


    接到圣旨时，毕懋康正在书房里擦拭一支鸟铳。


    这是他亲手所造，已经跟了他二十年。


    “老爷，朝廷来人了。”


    老仆进来禀报。


    毕懋康放下鸟铳，整了整衣冠：“请。”


    来的是杨嗣昌的亲信，一个姓赵的郎中。


    寒暄过后，赵郎中直奔主题：“毕老，国家危难，杨尚书特命下官来请老大人出山，主持军器局改革。”


    毕懋康沉默良久：“老夫年近古稀，精力不济了。”


    “老大人！”


    赵郎中急了，“如今清虏、流寇、还有那个赵子龙，都在拼命造火器。若我大明再固步自封，恐怕…...恐怕社稷危矣！毕大人不为别的，也要为家人、为天下百姓着想，难道大人真的就忍心看着他们陷入战乱，流离失所吗？”


    这话触动了毕懋康。


    他想起年轻时在辽东见到的一幕：明军的火铳炸膛，伤了自己人；清军的骑兵趁机冲阵，明军溃不成军…...


    “好。”


    深思一番后，他终于说道，“老夫可以出山，但有三个条件。”


    “老大人请讲。”


    “第一，军器局要独立于工部，直接对皇上负责。第二，工匠月饷翻倍，有功者重赏。第三......”


    毕懋康顿了顿，“允许老夫招募西洋工匠，学习西洋技法。”


    这些条件和汤若望向皇太极提的竟然出奇的如出一辙。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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