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产的工作，第四天才正式提上日程。


    工作间安排在仓库隔壁，原来是堆放废料和不达标的，简单清理出来倒还不错。


    王主任批准了新的缝纫机，厂子里又是一阵议论风。


    “凭啥子她们可以用新的”


    “就是，不过刚满二十的女娃娃，神气的嘞……”


    这些话说的多了，难免会飘进她们的耳朵。刘师傅上前制止了发言，从前她是最不愿多言的。


    “手艺人就是凭手艺吃饭的，你们就光长年纪不长手艺，看到后辈比自己强不多努力，光用来嘴上说了。”


    刘师傅还上前安慰了几句，一反常态。


    林知许笑着回应:“质疑声越多，证明我正做的事情确实有必要，我肯定是会努力坚持下去，走好每一步的。”


    试产进行的并不算顺畅，样衣制作两人精工细作还尚可。


    当作量产，就必然要考虑到位置的对齐度这很难把控。那暗扣，就是一大难题。


    林知许适时虚心请教:“刘师傅，你老人家见多识广，还请问有没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刘师傅想了想:“现在市面上有一种磁吸扣子，你们可以试试。”


    林知许默默记下了，但磁吸扣子不可直接采用，还得改良。


    林知许和苏念初两人熬了几个大夜，测试几十种方式。


    最终确定采用内嵌式磁片，外面包布，缝死在袖口和袖套上。虽多增加了工序，但成效不错。


    关关难过关关过，一道道难题一遍遍尝试解题。


    半月，第一套量产样衣完成。


    几个帮忙的女工，作为模特在厂里展示。


    一些人看到，停步问道。


    “你这衣服当真不错啊”


    “这还有收腰，感觉修身了不少……”


    “当初是我多言了，小姑娘确实有几把刷子……”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林知许借此展示了这套衣服的转换功能。


    看到女工装转换成得体的外出装，众人一副惊讶的模样。


    “这衣服可在工厂里穿又可以出去穿，不得好多钱蛮……”


    “要是厂里把这个当工装，我肯定乐意穿……”


    厂里的女工反响不错，下午王主任就过来了还带来了工会的人。


    那人大家称呼为李姐，五十多岁，爽朗大方：“上午就听说女工们很是满意你们的新设计，什么‘向阳系列’，名字也敞亮，等不及要瞧见了，所以诸位莫怪我不请自来了。”


    她仔细看了样衣，试穿上了，“这衣服穿着确实舒服啊，不错不错。”


    她扭头和王主任说道:“老王，厂里的女工装该换了，换成这个我双手双脚赞成。”


    王主任没有当即表态，让女工们挨个试试，征求大家的意见。


    “这袖套不错……”


    “口袋要是多一点大一点就好了，方便装东西……


    “这颜色灰沉沉的，要是能换个就好了……”


    林知许和苏念初快速拿笔记下了一条条反馈。王主任最后发言：“试产效果不错，下周开专门的研讨会，商量下一步。”


    苏念初抓着林知许的手，激动的半天才蹦出几个字:“这是……成了!”


    林知许冷静的很，淡淡回复了一句:“路还长着呢。”


    她看向窗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不就是展会上见到的。


    他是别个服装厂的，按道理来说不该出现在这。


    ——


    苏念初和林知许趁热打铁，把大家的意见都精炼了一下，又重新改良了样衣，一直到晚上十点。


    她们刚走出车间，看到那中年男人站在路灯底下，像是在等人。


    这人不长记性，上回刚吃了鳖，如今还能笑脸相迎。


    “林同志，苏同志，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他这副恭敬的样，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你们好，我是钱勇庆，之前听我哥说起过你们。”


    “你哥是？”


    “展会上，你们打过交道的，我哥这人说话可能不太中听，要是得罪了二位，你们别太在意。”


    仔细看他，确实和他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又有所不同。


    这是双胞胎，一模一样的长相，两模两样的做派。


    林知许保持基本的客气:“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情？”


    “我也不多跟你们绕弯子了，听说你们一套‘向阳系列’的样衣，很是不错。”


    林知许问道:“所以？”


    “我们厂子想开发一下新的市场，比如你这个女工装就不错，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


    苏念初最是痛恨撬墙角的，差点一个没收住上手。


    林知许把她揽在身后，轻声说道:“我来解决，放心。”


    她目光扫视，冷静问道:“你想怎么合作？”


    “你们把设计交出来，当做是入股了，至于生产和销售都交由我们，最后会给你们设计费用和分红，你意下如何？”


    “怎么个分法？”


    “你们四我们六，很有诚意吧。设计只是小头，真正耗费时间的还是生产和销售。”


    这话说出来，也就他自己信，一副资本家的做派，还觉得自己给了好大的福利。


    他凑近轻声说:“早就听说你们在外面还单干，开了一个什么‘云想阁’，这个要是捅到上面的去了，你们也不好交代吧。”


    这是软的不行，净来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她正视对方，目光犀利:“恐怕没法如你所愿了，这个样衣厂里说了算，我们可没这么大的权力。至于你说的那云想阁，我们可以歇业再整。”


    “年轻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好想想，多动脑子，别一天天光研究针法设计，挣不到钱的。”


    “啊呸——”


    苏念初终是忍不住开口。


    一把推开钱勇庆，接着拍拍手。


    “什么脏东西，真是碍眼，下次再让本小姐见到你，就不是用手了。”


    钱勇庆，留下一句:“无理的蛮人才用武力，你们给我等着……”


    一边说，一边溜之大吉。


    见他走远，两人击掌明快。


    “果然他不是个好东西，这钱家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


    接下来的日子，试产小组全都尽力配合。


    第二套、第三套样衣相继完成，通过试验反馈。


    林知许把从苏州带回来的云想阁纹样巧妙融入细节，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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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设计，暗扣上面都有涉及。


    刘师傅很关心这的进程，每次来都会看上良久，不做点评，纯是看看。来看过几次，每次都不说话，偶尔上手去感受。


    完工的那天，她又来了，指着那个针法问到:“这个‘藏针回锋’，你又是从何而知？”


    林知许回应:“家里人传授的笔记记载，我也是试着复刻的。”


    刘师傅点点头，说道：“用的不错，以后也要好好用下去。”


    这是她难得的夸赞。


    周三开研讨会，气氛不错。


    试穿的那些女工都很是满意，工会李姐也很支持。


    多个科提供数据分析，通过核算得出可行性结论。


    郑书记最后拍板叫好:“那就先做个三百套，厂里的人都先试穿几个月，要是反响好，我会上报局里，到时候一步步推广。”


    散会后，王主任找上了林知许和苏念初。


    三人在办公室里，关上了门。


    王主任轻声问道:“听说钱勇庆找了你们两个？”


    林知许和苏念初二人点了点头，略显尴尬


    “别紧张，如实说就行。”


    林知许简单讲述了这件事，无非他想买断“向阳系列”。


    王主任喝了口茶，轻笑言:“这小子，挖人挖到我这里来了。”


    苏念初找准机会就顺杆爬，一心只想多赚钱:“就是，也不想想我们王主任是多厚道一人，我们怎么可能背叛组织啊。而且王主任肯定，会给我们发奖金的，对吧。”


    “奖金会有的，还有那个钱勇庆你们别再接触了，他这人不择手段，不地道。”


    “我还有一事想说，听说国家开放政策，容许办个体工商户了。我们想着这个‘向阳系列’收尾后，干点我们自己想干的。”


    王主任真是变了，识大体的让人欢喜。


    “你们真想单干，我也留不住你们。不过啊，你们要是有什么好的设计可要优先考虑我们厂里。”


    ——


    周五下班前，林知许收到一封信。不是邮寄过来的，上面没有地址，是通过门缝塞进来的。


    牛皮纸信封，里面包有一张便条，字迹潦草：


    【明日下午两点，城南老茶馆见。涉及钱家旧事，如果感兴趣还请独自来。】


    上面没有落款人，林知许有些疑惑。


    苏念初凑过来看:“不会是有人恶作剧吧，怎么这么巧，我们刚还对钱家有兴趣就有人找门来。”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那就更应该去一探究竟了。”


    那字迹潦草，但又感觉熟悉。


    刘师傅最近很是反常，莫非是她？


    不对，刘师傅的字更工整，但确实没办法对上。


    她想起老太太给她的那封信，林兰芷的书信里，其中几个字的写法，和这纸条有相似之处。


    莫非那人是故人。


    “如果你非要去的话，得带上我。”苏念初看她实在想去，就松口答应。


    “那人说了，独自去。”


    “我去不远处等，有什么突发情况，你就打暗号。”


    两人对视，达成默契。


    那些潜藏的秘密，又当如何显现。


    对方是敌是友，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