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吃罢，酒也喝得微醺。


    老高从储物袋里摸索一阵，竟真掏出三把竹编躺椅。椅子样式简单，但做工扎实，竹条磨得光滑，还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一看就是凡人匠人的手艺，没什么灵气，但透着股踏实感。


    “来来来，别站着了。”老高把椅子摆开，自己先躺了上去，椅身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很是惬意。


    赵虎和王莽对视一眼，都笑了。


    两人卸了头盔，脱了厚重的肩甲，只穿着内衬的软甲，也学着老高的样子躺下。竹椅承重不错，稳稳托着他们。


    星漩涡的光辉从头顶流淌而过，璀璨却不刺眼。河滩上的星砂泛着温润的银光，远处的弱水无声流动。偶尔有细碎的光点从河中升起，像萤火虫般飘散。


    “舒坦……”赵虎眯着眼，长长吐了口气，“比站在云舟上巡逻辑强多了。”


    王莽没说话，但放松的肢体语言说明了一切。


    老高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那片永恒明亮的“天空”，忽然开口：“天界……一直都这样亮着吗？没有夜晚？”


    “有。”赵虎懒洋洋地回答，“不过不是下界那种漆黑一片。到了时辰，天河会暗下来，星辉更浓，像蒙了一层纱。那时候最适合修炼星辰类功法。”


    王莽补充道：“南天门那边会有‘息灯’仪式，仙宫里的明珠也会依次黯淡。但总体还是亮的，毕竟天界嘛。”


    老高点点头，又问：“二位平时除了巡逻，还做什么消遣？”


    “修炼，操练，偶尔去天兵营的校场比试。”赵虎撇撇嘴，“没意思。赢了没奖，输了挨罚。还不如听老兵讲古。”


    “讲古？”


    “嗯，那些服役几千年老兵的见闻。”赵虎来了兴致，“有说一千年前魔界裂隙差点开到天河边的，有说五百年前蟠桃宴上某位仙君喝多了跳祭舞的，还有说三百年前齐天大圣取经回来，路过南天门时一棒子把门匾震歪了，至今没修……”


    老高听得入神。


    这些琐碎的、带着烟火气的传闻，比任何典籍记载都更真实。天界不再是高高在上、冰冷威严的符号，而是一个有着喜怒哀乐、八卦趣闻的地方。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赵虎说着说着，声音渐低。王莽也闭目养神，呼吸均匀。


    老高没睡，只是放松地躺着，感受着体内那条天河抹香鲸传来的淡淡共鸣。它静静躺在系统背包里，像一团温顺的星光，与沉海槐木竿的呼应时断时续，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正琢磨着，远处忽然传来骚动。


    起初是隐约的叫喊声，接着是凌乱的奔跑声，还夹杂着器物翻倒的闷响。声音从河滩上游传来，隔着星雾，听不真切。


    赵虎和王莽几乎同时睁眼，瞬间坐起，手按向腰间的刀柄。


    “什么动静？”赵虎皱眉。


    “像是……追什么东西？”王莽侧耳倾听。


    老高也坐起身，望向声音来处。


    只见星雾翻涌，一道白色的影子闪电般冲了出来！


    那是一只小兽。体型如小马驹，通体雪白，身上天然生长着流云状的银色纹路。最奇特的是它额心处长着一根螺旋状的独角，晶莹剔透，泛着玉质光泽。四蹄踏空，竟能在星雾中奔跑，每一步落下，脚下自然生出一小团云气托举。


    它跑得极快，但姿态慌乱，不时回头张望，雪白的鬃毛飞扬。


    小兽身后，十几名身穿浅青色短衫、头戴小帽的仙仆正拼命追赶。这些人修为都不高，大多在筑基期上下，跑得气喘吁吁，领头的那个一边跑一边喊：


    “停下！云宝儿停下！”


    “别跑了！娘娘要生气了！”


    “快拦住它！”


    小兽充耳不闻，反而跑得更快。它似乎慌不择路，竟朝着老高他们所在的河滩直冲而来！


    赵虎脸色一变：“是广寒宫的‘独角云兽’！嫦娥仙子的爱宠！”


    王莽已经站起身，沉声道：“拦住它，别让它冲进弱水！”


    两人正要上前，老高却更快。


    几乎是本能反应。


    看到那奔跑的小兽，看到它惊慌的眼神，看到它身后追兵……老高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像极了受惊的鱼群中，那条慌不择路的小鱼。


    而钓鱼佬最擅长什么？


    引鱼。


    他手腕一抖，沉海槐木竿已握在手中——尽管竿身有裂，但基本功能还在。同时左手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东西。


    那是之前用剩余灵鱼干自制的“零食”。将几种肉质鲜嫩的灵鱼去骨切条，用灵蜜和香料腌制后风干，再用文火烘烤，成品色泽金黄，外酥里韧，带着浓郁的鱼香和微甜。本是做来自己解馋的。


    老高将鱼干零食挂在鱼钩上，动作行云流水。


    小兽已冲到三十丈外，眼看就要撞进帐篷区。


    赵虎和王莽正要出手拦截。


    老高却手腕轻抖，鱼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挂着的鱼干零食在空中晃悠，不偏不倚，正悬在小兽前进路线的前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香气散开。


    独角云兽的鼻子猛地抽动，四蹄急刹！


    它停在鱼干零食前，歪着头，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渴望。额头的独角微微发光，似乎在与鱼干散发的灵气共鸣。


    它犹豫了。


    身后追兵的叫喊声越来越近。


    小兽看了看零食，又回头看了看追兵，似乎陷入两难。


    老高手腕再抖，鱼竿轻轻一挑，鱼干零食在空中画了个小圈，香气更盛。


    独角云兽终于忍不住，向前一扑，张开嘴——


    “咔嚓。”


    一口咬住了鱼干。


    老高手腕微沉，感受到鱼竿传来的力道。不大，很轻，更像是一种试探性的拉扯。


    他没有硬拽，而是顺势轻轻回拉鱼竿，动作温柔得像在引导。


    独角云兽被鱼干吸引，顺着鱼竿牵引的方向，迈开步子，一步步走了过来。它嚼着鱼干，眼睛眯成月牙，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全然忘了身后的追兵。


    十步。


    五步。


    三步。


    小兽走到老高身前，仰头看着他，嘴角还沾着鱼干碎屑。


    老高蹲下身，松开鱼竿，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脖颈。毛发柔软如云，带着凉意。独角云兽没有反抗，反而蹭了蹭他的手心，又低头去嗅他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还有鱼干。


    这时，那群仙仆终于追到。


    十几个人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领头的是个圆脸青年，看到独角云兽乖乖站在老高身边，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云宝儿！可算逮到你了！”


    他冲过来，正要伸手去抓小兽的缰绳——虽然它根本没戴缰绳。


    独角云兽却一扭头，躲到老高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看着仙仆们。


    圆脸青年这才注意到老高，以及他身边两名身着天兵内衬软甲的赵虎和王莽。


    “你们是……”圆脸青年迟疑道。


    赵虎上前一步，亮出一面小小的令牌：“南天门守军第三营，赵虎。这位是王莽。我们在此执行看守任务。”


    他又指了指老高：“这位是……暂时滞留此地的下界修士。”


    圆脸青年连忙行礼：“小仙是广寒宫外院杂役，李福。这独角云兽是嫦娥仙子座下灵宠，今日不知怎的受了惊，冲破了外围禁制，一路跑到天河。多谢几位帮忙拦下！”


    他说话时，眼睛不住地往老高身后瞟，生怕云兽再跑。


    老高笑了笑，从储物袋里又掏出一块鱼干，递给身后的独角云兽。小兽欢快地接过，嚼得“嘎嘣”响。


    李福见状，眼睛一亮：“这位道友，你这零食……”


    “自制的灵鱼干。”老高道，“看来它很喜欢。”


    “何止喜欢！”李福苦笑，“云宝儿平日挑食得很，除了月宫特产的‘月桂枝叶饼’，其他东西看都不看。今日竟肯吃你的鱼干，真是奇了。”


    老高心中一动，又摸出几块鱼干，递给李福：“既然它喜欢，这些送给仙子。算是一点心意。”


    李福接过，连声道谢。他试着用鱼干引诱云兽：“云宝儿，来，咱们回去了。”


    独角云兽看了看鱼干，又看了看老高，忽然往前几步，用额头轻轻顶了顶老高的手心。


    然后，它才转身，跟着李福手里的鱼干，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仙仆们簇拥着小兽，渐渐远去。


    河滩上恢复平静。


    赵虎长舒一口气，笑道：“高兄弟，你这钓鱼的本事，还真是什么都能钓啊。”


    王莽也难得露出笑容：“反应快。”


    老高收起鱼竿，重新躺回竹椅。


    他望着独角云兽消失的方向，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


    广寒宫……


    嫦娥仙子的爱宠……


    也许，这是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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