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艾莉亚，”她说，声音清晰，“艾莉亚·弗罗斯特。来自波拉奇亚北境的霜叶村。”


    “我叫米拉。”淡蓝色衣裙的女子小声说。


    “我是塞西莉亚……”


    “我叫……”


    名字一个接一个响起，像种子破土的声音。有些名字她们已经多年未曾说出口，发音生涩，却带着重量。


    昴安静地听完，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他说，“那么，艾莉亚、米拉、塞西莉亚……还有大家，欢迎加入。”


    他转身看向莱茵哈尔鲁特：“我们先回利法乌斯。她们需要休息，也需要检查身体——尤其是艾莉亚。”


    莱茵哈尔鲁特点头：“我来安排马龙车。桑吉已经去调集了，应该很快就到。”


    果然，不到半小时，三辆宽敞的龙车驶入了废墟边缘。驾车的是暗影的成员，他们沉默而高效地协助女子们上车，递上毯子和水囊。


    昴和莱茵哈尔鲁特骑上龙，走在车队前方。


    回利法乌斯的路程不算远，但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马车里偶尔传来低语声，不再是死寂。昴能感觉到，那些女子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自由”的边界，像久困笼中的鸟第一次展开翅膀，还不确定能飞多高。


    黄昏时分，车队抵达利法乌斯边境。


    城镇的轮廓在暮色中浮现，炊烟袅袅升起。


    车队没有进入主城区，而是绕向城镇东侧。那里原本是一片废弃的仓库区，如今被改造成了临时收容所。


    收容所的围墙是新砌的，不高，但整洁。大门敞开着，门口有卫兵值守，看见昴和莱茵哈尔鲁特，立刻行礼放行。


    院内比想象中宽敞。几排简易但牢固的木屋整齐排列，中间的空地上有晾衣架、水井，甚至一小片菜圃。一些穿着素色衣服的人在院子里走动，有的在打水，有的在晾晒衣物，动作缓慢但有序。


    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中央的那棵老橡树。


    树下坐着一个人。


    她背对着大门，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在暮色中泛着柔光，长发如流淌的银瀑垂至腰际。她怀里抱着一把类似鲁特琴的乐器，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却没有发出声音——或者说，发出的声音不在寻常听觉的范畴。


    因为院子里所有的人，无论是走动的、工作的，还是坐在屋檐下发呆的，都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宁静。他们的表情平和，眼神虽然还有些空洞，却没有了昴记忆中那种被噩梦侵蚀的恐惧与迷茫。


    那是被“暴食”司教夺走了记忆和名字的受害者们。


    昴，示意车队停下。他翻身下了龙车，对莱茵哈尔鲁特点了点头，然后独自走向那棵橡树。


    琴弦的拨动停止了。


    树下的人转过身来。


    她的面容精致得不似凡人，肌肤白皙如月华，眼眸是罕见的淡紫色，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种非人的、却又无比温柔的神性。额间一点银色的印记，形状如新月。


    看见昴，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浅笑。


    “回来了？”她的声音空灵悦耳，像月光落在水面上，“比预计的晚了些。遇到麻烦了？”


    “解决了。”昴走到她面前，语气恭敬但亲近，“师娘，这边情况如何？”


    哥伦比娅轻轻放下手中的乐器。她的目光越过昴，看向龙车上下来的那些女子，淡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又带回来一批？”她问，没有责备，只是陈述。


    “嗯。被强欲掳走的，家都没了。”昴简洁地解释，“她们想留下来做事，我答应了。不过需要先检查身体，尤其是那个橙衣服的，叫艾莉亚——我不得已用元素力侵入她体内取出了点‘东西’，可能会有后遗症。”


    哥伦比娅点了点头，站起身。月白长裙随着动作流淌，仿佛自带光华。


    “交给我吧。”她说，“你先去安置其他人。北边那排木屋还有空位，让她们暂时住下。晚些时候，我会逐一检查。”


    “麻烦师娘了。”


    “不麻烦。”哥伦比娅的目光落回昴脸上，停顿片刻，“你脸色不好，力量透支了。去休息，别逞强。空要是知道你这么乱来，会念叨的。”


    昴苦笑：“师父念叨起来比魔女教还可怕。”


    哥伦比娅轻轻笑了，那笑声如风铃摇曳。她不再多说，转身走向艾莉亚的方向，步伐轻盈，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变得宁静。


    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有师娘在，至少这些女子的身体和心理创伤能得到最妥当的处理。


    他转身，走向正在协助女子们下车的莱茵哈尔鲁特。


    “安排她们住北屋，”他说，“然后找两个细心的人暂时照顾一下。明天开始，我会安排培训。”


    “明白。”莱茵哈尔鲁特应道，随即压低声音，“昴，你真的要留下她们全部？五十三人，不是小数目。”


    “我知道。”昴望向那些正在小心翼翼打量新环境的女子，“但她们需要机会，我也需要人手。行商路线需要可靠的人去跑，粮食储备计划需要人管理仓库和记录，城镇重建也需要更多基层协调者……她们可以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顿了顿，声音更轻：“而且，莱茵，你看到她们的眼睛了吗？那里面刚刚开始有光。如果我们现在把她们推开，那光可能就灭了。”


    莱茵哈尔鲁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我会安排好的。”他说，“你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昴没有逞强。他的确到了极限。又交代了几句细节后，就转身走向了自己专属休息的地方。


    推开门，屋内陈设简单但整洁。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放着一壶水和一些干粮，还有一小截正在燃烧的安神香，淡淡的草木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昴脱下外袍，倒在床上。尽管知道还有很多事要做，但现在的情况却不容他去思考太多。


    对付雷古勒斯比他想象中的要艰难不少，因此无论如何，他都得休息一会儿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他没有立刻睡着。


    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今天的画面：雷古勒斯扭曲的脸，莱茵哈尔鲁特斩出的剑光，艾莉亚说出自己名字时的神情，还有师娘弹奏无声乐曲的侧影。


    路还很长。


    但至少，今天救下了一些人，也找到了一些愿意同行的人。


    窗外传来细微的动静——是女子们被引导去住处的脚步声，低语声，还有远处隐约的、哥伦比娅再次拨动的琴弦声。


    那琴声依旧无声，却让整个收容所的夜晚，显得格外安宁。


    昴翻了个身，不知不觉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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